在隆武六年这一年的时间里,赵显已经两次离开临安城了,上一次离京的时候,他为了隐蔽,赶路的时候都是昼伏夜出,不过这一次带着个老人家,赵显也不想让老人家每天熬夜辛苦,于是他选择白天出发。
身受重伤的赵炳,不宜赶路,被赵显留在了徐州城养伤。
王霜很是担心赵显一行人的安全,因此派了五百多个贴身的亲卫相随,把赵显的马车严严实实的护在了中心。
同时,宗卫府外府的大统领赵慨,也领着宗卫府的人四下戒备,就这个阵仗,即便是当年成康帝出游,大概也就是这样而已。
奇怪的是,这一路上风平浪静,一家人安安稳稳的走到了淮河边上。
肃王府的玄黑色马车里,赵显正在跟母亲说着肃王府里几个孩子的趣事,老人家本来那天有些不太高兴,听了自己孙儿孙女的事情之后,立刻乐的合不拢嘴,马车里面也算是其乐融融。
唯一让老人家不开心的就是,姜瑶对于自己两个孙儿的名字都不太满意,这位北齐帝姬皱着眉头跟赵显说道:“咱们家怎么说也是王侯之家,延宋延康的名字都太小了些。”
还不等赵显说话,搂着母亲肩膀的赵灵儿就嘿嘿笑道:“阿娘,原本几个侄儿侄女的名字,都该由那些大儒来取,可是七哥非要自己来,现在可不是闹了笑话?”
赵显不轻不重的瞥了赵灵儿一眼,然后抬头对着母亲微笑道:“当时想着是自家孩儿,就随便取了名字,阿娘不要见怪才是。”
姜瑶右手被赵灵儿握住,左手习惯性的掐着一串念珠,她轻声道:“王公皇族家里的孩儿改名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尤其是嫡长子,要配一个气派的名字才成,依为娘看,显儿你家的大儿子,不如改名字叫赵延礼怎么样?”
说到这里,这个北齐上一代的帝姬又低吟了一番,轻声道:“你那个二儿子的名字,倒没有什么问题,反正他是庶子,只要一生康泰,平平安安,也就是福气了。”
这个时代,并没有后世的那个赵宋,有的只是春秋的那个宋国,春秋的宋国不过是姬周为了兴亡继绝,给殷商血脉划出来的一个小国,从春秋到战国一直都不成气候,所以姜瑶才会说赵延宋这个名字太小。
而礼字就不一样了,礼字贯穿了整个华夏文明。从宗族社稷,到君臣父子,甚至包括天下的治理,兴衰,都尽在一个礼字当中,所以姜瑶这个名字取得极为大气。
不过赵显推算过时间,如果按照那一个时代的历史走向,如今正是北宋时期,赵延宋这个名字,也算是赵显留给自己的一个念想,所以他轻笑道:“不瞒母亲,宋儿的名字都已经入了赵家的金册,此时想改动已经不太容易,再说都喊了五六年的时间了,也没有必要去改,这样罢,以后孩儿如果再有子嗣,就按着母亲的意思,取作赵延礼,如何?”
姜瑶虽然不太清楚现在的启国究竟是个什么局面,不过这么多天接触下来,她已经隐约察觉到了自己这个儿子现在的身份地位,她出身皇室,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因此姜瑶只是微微摇头:“罢了,是你自己的儿子,为娘的只是提个建议,听与不听都在你。”
说着话,姜瑶伸头朝着马车外面看了看,然后回头对自己的儿子问道:“显儿,咱们这是到哪了,何时才能到临安,为娘想早些见到孙儿孙女。”
赵显闻言掀开车帘,对着驾车的赵慨淡然问道:“到哪了?”
赵慨一手拉着缰绳,然后低下头回答道:“回王爷,前面不久就是淮河了,卑职已经让人准备的大船,马车可以直接上船,不过马车在船上会颠簸的厉害,等会还要王爷下车步行的好。”
赵显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多久可以到临安?”
赵慨轻声道:“等过了淮河,就是官道,如果王爷还有太王妃不嫌颠簸,快一些的话,咱们七八天就可以回到临安了。”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达了淮河边上,此时淮河之上早就有宗卫府的人准备好了一艘可以容纳两三百人的大船,赵慨回头对马车里说道:“王爷,前面咱们就要上船了,请王爷下车吧。”
说着,马车在淮河边上停了下来,赵显在车里对母亲说道:“阿娘,前面是淮河,咱们要下车换船了。”
姜瑶叹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赵显和赵灵儿兄妹二人,一起把母亲搀扶了下去,由于风寒的原因,姜瑶脸色还是不太好看,三个人在十几个宗卫的护持下,缓步登上了这艘宗卫府特意调拨过来的大船。
在船的一层木甲板上,赵灵儿扶着母亲站在栏杆边上,这位北齐上一代的帝姬有些感慨的看了一眼淮河,对着身边的赵显轻声道:“二十多年前,为娘就是贪玩,非要去淮河以南玩耍,才被你们那混账父亲捉到了临安去,后来他竟然也不放人,就让为娘做了他肃王府的什么侧妃。”
说到这里,姜瑶脸上有了一些怒色。
“为娘怎么说也是姜家的帝姬,就算明媒正娶,他赵长恭也未必求的动我姜家,可是这混账………”
这么多年过去了,姜瑶对于嫁给赵长恭这件事已经不太反感,但是至今让她愤愤不平的是,她身为北齐帝姬,嫁给赵长恭这个南启皇子,应该理所当然的成为正室,可是那赵长恭居然就敢让她做了侧妃,肃王府的正室还让她受了不少委屈。
提起这件事情,姜瑶犹自愤恨不已,一旁的赵显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宽慰道:“阿娘,过去的都过去了,没有当年那桩旧事,也就不会有我们兄妹了不是?父王早年是对不住您,以后我们这些做儿女的,会好生待您的。”
姜瑶提起往事,眼眶有些微红,她取出一张锦帕擦了擦眼睛,轻声道:“为娘受委屈都是小事,只可惜你兄长他受了池鱼之殃,也死在了当年那桩变故里,皇兄他做事……”
姜瑶口中的兄长,是指赵显的六哥赵耀,直到现在,她还是不肯承认肃王府的另外五个公子也是赵显的兄长。
母子三个人正在一旁叙旧,突然宗卫府的大统领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在了赵显面前。
“王……王爷,大事不好了,船底下有水鬼!”
赵显皱了皱眉头,回头对着赵灵儿说道:“灵儿,你好生照看母亲,我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赵灵儿知道出了事,也不敢调皮,轻轻地点了点头。
赵显把赵慨拉到一边,低喝道:“怎么回事?”
赵慨此时都快哭出来了,他有些颤抖的说道:“王爷,咱们船底下有人在凿船!”
仿佛在配合赵慨,此时这艘大船猛烈的颤了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