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进入成康十六年的最后一个月,这一年的冬天显得格外寒冷,临安城外都冻死了不少人。
正如当年严靖所说,对于穷人来说,冬天才是最难熬的季节,一来他们买不起厚厚的棉被,二来他们也用不起温暖的木炭。
肃王府暖阁之中,赵显斜卧在软榻上,随意翻阅着宗卫府送过来的重要情报,以及政事堂严分谊送来的一些重要消息,一旁的青铜火炉里头,银骨炭不急不慢的燃烧着,让暖阁内温暖如春。
高雅儿坐在赵显旁边,一边动作优雅的添了一块银屑炭,一边对着赵显轻声道:“王爷,这几天天气愈发见寒了,您肩膀上的旧伤无碍吧?”
赵显第一次出征的时候,给姜无忌麾下的骑军射中左肩,入肉极深,险些伤到肩骨,后来虽然痊愈,但是因为医疗条件太差,还是留下了一些后遗症,比如说他的左肩碰到极为阴冷天气的时候,就会隐隐作痛。
高雅儿是个极为聪明的姑娘,她跟赵显睡在一张**的时候,注意到了赵显左肩上的旧伤,就开口问了问,但是对于那个伤口上模模糊糊的纹身字迹,高雅儿一个字也没有开口。
赵显打了个哈欠,轻声笑道:“你再添几块炭,这里就要成夏天了,哪里还有什么阴寒。”
高雅儿脸色微红,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古朴的青铜火炉,火炉里已经堆满了通体如白霜的银骨炭。
这种碳一来无烟,二来难燃,三来好看,一般都是作为皇室贡品,如果出现在市面上,价格就算没有等重白银,也差不到哪里去。
而赵显现在用的这些银骨炭,是前些日子小皇帝让内侍监送来肃王府里的,足足送了两大车,看那架势,恐怕今年宫里绝大多数人,都只能用普通的木炭取暖了。
高雅儿吐了吐舌头:“妾身是怕王爷凉着嘛。”
“好在这些银骨炭不要钱,不然你能把咱们家给烧穷了。”
调笑了一句高雅儿之后,赵显从软榻上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说道:“有个丫头就快到咱们家门口了,这丫头手里权柄不小,不好怠慢她,你去迎一迎吧。”
从姜璇出了林青大营以后,行踪就一直在青衣卫的掌握之中,这位太康帝姬是在早上进的临安城,按着宗卫府递过来的消息,此时应该已经进了清河坊了。
以赵显现在的身份,自然不可能去迎接姜璇,就连正妃项樱都不太合适,让高雅儿这个侧室代表王府去迎一迎,已经是给足了姜家面子。
高雅儿笑着问道:“是王爷您的故旧?”
赵显摇了摇头:“是姜家的丫头,你把她领到暖阁里来就行了。”
高雅儿笑着点了点头,款款起身,披上了厚厚的裘服,朝着王府大门走去。
此时的后巷街上,一身男装打扮的姜璇恰好走到肃王府门口,原本紧闭的王府大门缓缓打开,一个身穿雪白裘服的高雅儿,从大门里走了出来,扫视了一眼后巷街之后,把目光放在了姜璇身上。
高雅儿看了几眼之后,迈步走到姜璇身边,脸上带着恬淡的笑意:“这位姑娘可是姓姜?”
姜璇愣了愣,随即对高雅儿报以微笑:“都说在临安城里,赵七无所不能,现在本宫总算领教到了。”
高雅儿款款行礼,声音甜糯:“姜姑娘请进,我家王爷等候多时了。”
姜璇打量了一眼肤白若雪的高雅儿。
“你就是那个赵七新娶进门的女人?”
听到姜璇一再重复“赵七”两个字,高雅儿脸上的笑意收敛,淡淡的瞥了一眼姜璇,声音平淡:“不管姜姑娘是谁,但是妾身奉劝姜姑娘一句,在临安城里,最好还是对我家王爷尊敬一些的好。”
“哟,生气啦?”
姜璇挑衅一笑:“项樱都不敢这么跟本宫说话,你区区一个妾室,口气不小。”
高雅儿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按捺住细自己的怒气,也不搭理姜璇,而是直接转身走进了肃王府之中,姜璇嘻嘻一笑,迈步跟了进去。
“你脾气倒是不错,要是项樱,恐怕早就跟本宫打起来了。”
一身男装的姜璇不急不慢的跟在高雅儿身后,声音淡然。
半柱香之后,两个人终于到了暖阁门口,
高雅儿推开房门,声音平淡:“帝姬请进,我家王爷就在里面。”
姜璇昂然,迈步走了进去。
暖阁里,赵显已经坐了起来,在矮桌前面翻着书,姜璇迈步走了进来,对着赵显冷笑道:“赵七,你的江宁防线就要尽数落在我大齐手里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娇妻美婢,红袖添香!”
赵显放下了手里的书本,白了姜璇一眼:“许久未见,你怎么还是这么一副吃了枪药的性子,难怪嫁不出去。”
姜璇也不客气,直接在赵显对面坐了下来,上下打量了一眼赵显,嘴里啧啧有声:“赵七你现在跟以前可大不一样了,身上多了些不一样的味道。”
大权在握已经接近两个月时间,如今的赵显,跟从前相比的确大不一样了,从前的赵显更像是一个阴谋家,而现在的赵显,浑身上下隐现威严,一举一动更是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
这种气质,姜璇只在自己的父亲元庆帝以及成康帝身上看到过,或许可以称之为帝王之气。
听了姜璇的夸奖,赵显咧嘴一笑:“天气太寒,本王两三日没有洗澡了,身上有了一些味道也是在所难免嘛。”
“你…少耍无赖!”
姜璇咬了咬牙,低哼道:“赵七,你们南启的江宁大将曹钦,现在要向本宫投降了,他一旦投降,你们南启的北疆,将会成为我大齐予取予夺之地,甚至就连临安城,都在我大齐兵锋之下,你怕是不怕?”
赵显微笑摇头:“江宁军的士卒,多半都是江宁一带的本地人,一旦江宁失利,他们的家人就会暴露在你们齐人的刀兵之下,他们每个人的身后便是家乡,这些人是不会跟着曹钦一起投齐的。”
“再说了,即便曹钦当真投了北齐,那又如何?”
赵显呵呵一笑:“无非是去年的江宁一战,本王再打一次就是了。”
姜璇面目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