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一路赶路,赵显的精神颇为疲惫,他吩咐了赵慷几句之后,干脆在太子府里头找了一间客房,缓缓睡了过去。
他这一觉睡得很香,一直到天色黑下来都没有睡醒,最后还是赵慷轻轻敲了敲门,才把赵显从睡梦之中惊醒。
赵显伸了个懒腰,推开房门,只见房门口除了赵慷以外,还站着一个项少阳。
满身血腥气的项少阳。
赵显被这血腥气一激,微微皱眉。
项少阳躬身抱拳:“殿下,李朔方已经伏诛,眼下王宫的禁卫军群龙无首,咱们大可以直接冲击王宫,再用雷震子引发混乱,趁乱冲进父王寝宫逼他退位,不必殿下亲自以身涉险。”
赵显摸了摸鼻子,低声笑道:“大将军韩当留在城北不远处,他才是最大的敌人,如果没有必要,本王不想陈国的势力受损,此次还是先由本王去见一见项云深,如果他肯逊位给你,倒也不用动什么刀兵。”
项少阳显然刚刚杀了李朔方,眼中一片赤红:“殿下,即便父王他同意逊位给我,但是只要他一日在陈都,这陈国就不会是我说了算!”
项少阳咬了咬牙:“至少不会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赵显心中暗暗心惊。
项少阳这厮,今天是打定了主意要弑父啊!
想到这里,赵显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王太子莫担心,如果项云深同意退位,本王就把他接到临安城去,让临安朝廷给他封一个陈王养在临安就是了。”
项少阳低头沉吟。
过了许久之后,他才抬起头,对着赵显拱手:“就依王爷所说的办,现在天色已经黑了,咱们现在动身?”
赵显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说道:“本王进皇宫见你父王的门路,安排好了吗?”
项少阳低头道:“王宫里头,有一个权势颇重的太监是我的心腹,可以带着殿下,安然见到父王。”
“好。”
两个人边说边朝太子府门口走去,夜幕之中,两百青衣卫和项少阳的三千私兵,不声不响的缀在两个人身后一里左右,隐藏在夜幕之中。
陈都城并不大,太子府距离王宫的距离自然也不会太远,两个人骑马走了没一会,就走到了一座乍一看很是雄浑的宫门门口。
不是很高大的宫墙后头,是一座又一座的宫殿。
陈国的这座王宫,看起来有些简陋,占地虽然大,但是从建筑格局到教主材料的考究程度,都远不如临安还有郢都,给人一种偷工减料的感觉。
不过这也不能怪项云深,西陈本来就没什么钱,这座王宫的工期又赶,能在一年不到的时间里,在陈都建起这么些宫殿,已经很是了不起了。
要知道,不管是临安城还是郢都亦或是北齐的燕京,每一座都城皇宫建起来都花去了至少十年时间,陈都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头把王宫建起来,已经殊为难得。
两个人刚刚王宫门口,一个头戴黑色高帽的宦官,偷偷从宫门探出脑袋,见了项云都之后,连忙弯腰作揖,恭恭敬敬行礼:“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项少阳微微点头,指了指赵显跟赵显身后的赵希,低声道:“这两个人,要进去面见父王,你给他们安排一下。”
那官宦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圆脸太监,闻言上下打量了一眼赵显,恭声道:“殿下,这两个人,该以什么身份进宫?”
“你只需要把他们领到父王面前就是了,其他事情用不着你管。”
项少阳轻声道:“今夜过后,孤会给你的家人一大笔钱,无论如何,他们都会过的很舒心。”
听到这里,这名出身寒微的宦官这才咬了咬牙,对着项少阳行了一礼,然后对赵显跟赵希说道:“两位大人跟奴婢来。”
赵显转身看了一眼项少阳,轻声吩咐:“记住,本王进入一个时辰之后,你就开始闯宫,不要太早,更不要太晚。”
项少阳凛然道:“殿下请放心,项少阳做起正事的时候,从未让人失望!”
“好。”
赵显双手负后,迈步走向了西陈的宫门。
少年赵希弓弩跟刀甲悉数卸了下来,赤手空拳跟在赵显身后,四下戒备,面容严肃。
这名圆脸宦官,带着赵显等人七拐八拐,不多时走到了一座颇为豪华的宫殿门口,这宦官对着赵显弯腰道:“这位大人,这里是天启殿,陛下每日这个时候,都会在这里临幸妃子贵人,我们这种做奴婢的,从来不敢打扰……”
赵显懒得为难他,淡淡点了点头:“你下去吧,能走到这里已经算是难为你了。”
这圆脸宦官如遭大赦,矮着身子退出了赵显的视线,然后一溜烟的功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即便以赵希的目力,都找不到这个宦官的身影。
赵显不以为然,迈步走向天启殿门口,守门的禁卫奇怪的看了一眼赵显,随即长刀出鞘:“哪里来的?”
赵显一没有身穿宫服,二没有身着官府,看起来更不像是陈王的亲戚宗室,因此在皇宫里游**极为不正常,由不得这些禁卫不起疑心。
赵显微微一笑,对着天启殿朗声道:“陈王殿下,赵宗显来看你来了,还请赐见!”
此时的天启殿里头,项云深正躺在一个妙龄少女的大腿上,手里轻轻把玩着什么,猛然听到殿外赵显的声音,这位西陈国王心中大惊,额头直接渗出汗水。
赵……赵七!
他怎么会出现在孤王的宫门外头,孤王还毫不知情?
项云深心中大骇,连忙把身边的妙龄少女推开,披上自己的四爪龙袍,迈步走向了天启殿正门。
繁华看到一身便装的赵显之后,心里颇为复杂。
眼下西陈的局势是,项云深需要赵显帮他挡住韩当的兵锋,又不想赵显过多染指西陈的权力。
项云深脸上勉强堆出笑容,走向赵显,开口笑道:“肃王殿下什么时候到的陈都?寡人居然毫不知情……”
“今日白天到的,事情紧急,所以让王太子擅自把本王送进了王宫来见大王,大王不会介意吧?”
项云深尴尬一笑:“肃王殿下莫要称呼什么“大王”了,还是像以前那样称呼便好。”
说话的功夫,项云深拉着赵显的衣袖,把他拉进了天启殿中。
赵希仍旧跟在赵显身后五步之内,寸步不离。
项云深知道这人是赵显的贴身保镖,因此也不以为意。
两个人走到天启殿的偏殿,分主次落座,项云深坐在主位,赵显坐在下首。
坐定之后,项云深亲自给赵显沏了杯茶,呵呵笑道:“实不相瞒,寡人这段时间为了等殿下你的到来,可真是等白了头发。”
说这话的时候,项云深指了指自己明显白了很多的长发,苦笑道:“殿下你看,这才大半年工夫,寡人就已经满头白发,垂垂老矣了。”
“所以说,王位帝位,是天底下最害人的东西。”
赵显感慨道:“我大启的成康景皇帝,年仅三十六岁,就英年早逝,还不是因为这帝位耗去了他太多心血,自古想做圣明天子的,都是这般下场。”
说到这里,赵显眯着眼睛看向项云深。
“大王今年还未满半百,何不逊位给王太子,从此在这宫帷之中,安享清福,岂不是人间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