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下。
山瘦水纤,澄明晕波。
荷叶田田展开,其上有贝叶灵文,细细密密,团团簇簇,叮当作响。
白鸟翩翩而来,在亭下,在台前,在小楼内,在宝阁上,鸣声清脆。
云车冉冉飞行,不紧不慢,在山和水之间,在楼台亭榭面前,悄无声息,染上丝丝缕缕的莲香。
陈岩坐在其中,目光下澈,能够看到,时而有高冠羽衣的高歌之士跨剑行走,时而有柔美俏丽的少女临水踏波,时而有灵兽仙禽,吞吐气机。
整个陈家,有山,有水,有楼台,有亭榭,有不羁的男女,有逍遥自在的修士。
如同精致美丽的画卷,铺开之后,才能看到里面的精彩。
陈岩将所有的景象尽收眼底,在赞叹陈家这个仙道世家的底蕴的同时,也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一定要把陈家拉入自己的战车上,让他们为自己出功出力。
毫无疑问,这样的仙道世家,是任何人都不能小觑的强大力量。
不多时,云车在一座天宫面前停下。
众人下了云车,依次进入其中。
殿中早已经布置妥当,玉案之上,奇珍仙果,芳华百味;紫芝灵丹,香可沁人,神仙之酒,饮之可身轻体健,诸事无忧。
端庄美丽的少女们,穿着彩衣,像是大蝴蝶一样,穿梭来回,身上的环佩叮当,响成一片,比最优美的曲子还要动人。
陈家家主招呼一声,陈岩等人各按位置,相继入座。
他们都顶门上显出庆云,云上有宝珠金灯,熠熠生辉,一时之间,殿中紫青来聚,宝钟碰撞,重重叠叠的清辉倾洒下来。
殿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在打量风姿俊秀的陈岩,沉默不语。
陈岩这个时候,已经能够感应到周匝的目光,特别是不少的年轻人,目光非常复杂,有敌视,有敬畏,有无可奈何,有羡慕,等等等等。
这是怎么回事?
陈家家主见此,轻轻一笑,他开口道,“陈岩,你不知道,以前我常拿你的事迹来教导族中不成器的家伙。”
陈家家主提到这,自嘲一笑,道,“只是没想到陈岩你真的是勇猛精进,现在的修为,别说年轻一辈无人能匹敌,就是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在你面前都有点自惭形秽了。”
陈岩听了,心中恍然,原来有这样的事情,他坐直身子,同样笑容以对,道,“现在是正逢纪元时代,天运横扫,雨露均沾,我只是幸运一点,先行一步。”
“这可不是先行一步。”
陈家家主今天见到陈岩,感慨特别之多,他身侧的玉璧上叶子冷峭,映着冬日的斑驳,他说了几句后,看上去真心实意地道,“陈岩,有没有考虑回到陈家?”
陈家家主说的很认真,他眸子青青,声音有力,道,“以你的修为和境界,待我退下之后,就是家主之位置,也是你的。”
陈家家主看陈岩想说话,手一摆,继续道,“不错,陈家的势力是比不上天庭,也比不上太冥宫,可是这两个超级势力的关系错综复杂,即使是你的修为能够更上一步,也只能随波逐流。而陈家虽然比不上这两大势力,但你接任家主之后,自可一言九鼎。”
“一言九鼎?”
陈岩听完,剑眉一轩,要是一般的人,被陈家家主这么一说,恐怕还真会动心。
“只是,”
陈岩目光扫过全场,发现从长老到弟子,任何听到陈家家主的话的人,都神情复杂,心中不由得一笑。
他很早就看得清楚,像是陈家这样的仙道家族,传承久远,无数年来的积累,形成了盘根错节的关系,有一种常人无法想象的凝聚力,但同样也有一种常人无法想象的对外人的排斥。
这样的家族,是已经近似于活物,有着自己的意志。
不是纯正的嫡系,外来之人,任凭你实力滔天,横扫无忌,也无法真正将他们掌握。
人心之复杂,可不是神通法力所能够完全干涉的。
除非是金仙道祖,超越所有之上,可到那个境界,又岂会在意一个仙道世家?
于是陈岩根本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拒绝,道,“多谢家主的看重,只是我向来喜欢闲云野鹤般的生活,像是主掌一个家族,是力有所不逮,”
陈岩的神情很坚决,没有任何更改的余地,道,“以后陈家主不要说这样的话了。”
听到这样这样的话,殿中的陈氏子弟们都放心下来,任凭陈岩是光芒万丈,压得同龄人都抬不起头,甚至令老一辈都刮目相看,可他们却不愿意这样一个外人入主陈家。
陈家家主直视陈岩,似乎是在分辨陈岩的话语中的真假。
他能够想到陈岩或许会拒绝,可没想到,对方这么干净利索的拒绝,根本想都没想。
“这个陈岩,”
陈家主下意识地用手摩挲着掌中玉如意的花纹,眸子中有光,他可不是真心想让陈岩当实至名归的陈家家主的,像对方这样的,在陈家没有根基,真要过来,根本不能掌握全局,只能够当个冲锋陷阵的打手。
可是很显然,对方很有智慧。
陈家主又试探了几句,发现陈岩无动于衷,愈发承认此点,对方能够勇猛精进,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提升,可不只是凭借浩瀚的气运,或者什么遗泽,陈岩有一种洞察的敏锐。
陈岩坐在云榻上,背后玄气如云自天上来,或驾神虎,或乘白鹤,或乘云车,或乘惊虹,有箫鼓之音,不绝于耳,他笑道,“不管怎么讲,我和陈家的渊源很深的,家主什么的不用提,可要是陈家有事,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陈岩云袖摇摆,烟霞如云,层次有致,道,“像这一次,不就是听说家族中的真阳开天斧有异动,我就向东御中请令,日夜兼程而来的。”
陈家主对于陈岩的话不太相信,但他肯定,陈岩对于陈家的势力还是有想法的,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和陈家保持联系,这次也是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所以他笑了笑,道,“陈岩,不管你怎么想,我是一直把你当玄白陈家人的。”
陈岩额光如玉,眸子晶莹,道,“那家主说一说真阳开天斧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