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孤云岛。
四面临水,澄明冷寂。
新月坠入湖心,光与波交映,晶似琉璃。
周匝繁花覆地,竹木交阴,白鹿奔走,仙猿轻啼。
寥寥的秋音,在月下,在水上,在岩前,在路中,翩然而过,飒飒有音。
徐家人,或男或女,在岛上忙里忙外,搭起芦篷,抬起瑶台,种下莲花,香气萦绕,宛若烟霞。
徐有志头戴宝冠,身披华服,腰悬长剑,眸子有神,稳稳当当地站在崖前。
他的身后,是两排道童玉女,手捧香炉,招仙旗。
看架势,正是在等人。
时候不大,半空之中,陡然大放光明,一颗紫色大星曳彩而来,周匝是纯青宝晕,层层叠叠,交织在一起,浩浩荡荡。
大星到了岛前,滴溜溜一转,自其中走出一个女冠,凤目青眉,玉颜精致,美眸咄咄逼人,给人一种锋锐之色。
女冠到了崖前,看了徐有志一眼,目光森森。
“是北慈仙子,”
徐有志见到女冠,上前一步,行了一礼,道,“仙子来的真早。”
北慈仙子没有立即说话,她等了等,扶正头上的碧月冠,身后星芒流转,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隐有火光,凝声道,“徐有志,紫阳帝君真的指定了代言人?”
徐有志苦笑一声,摆摆手,道,“仙子,这样的大事我怎么敢信口开河,肯定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北慈仙子盯着徐有志,细眉挑起,像是弯月,照面盈光,道,“要不是知道你最近是待在紫阳殿,我还真不敢相信。”
北慈仙子敛去眸中的锋锐,平平淡淡地道,“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鱼大帅不太高兴。”
“我知道。”
徐有志点点头,在紫阳帝君不出的时候,鱼焦山身为天仙人物,一直是他们这一派系的第一人,纵览全局,现在帝君出现,却出人意料地选择了其他人,他心里好受才怪。
要是换成自己,也得闹一场。
“你有数就好。”
北慈仙子冷面热心,她提醒了徐有志一声,裙裾一摆,跟着引路的道童,前往岛中央的会场。
徐有志送走北慈仙子,立在崖上,看着四下水光氤氲,冷波空明,委实头疼。
他可是知道,紫阳帝君选中的陈岩,不仅是修为要比鱼焦山差上一筹,而且还是和天庭不和睦的太冥宫的人,这样的人一出现,可想而知众人的反应。
帝君大人的心思,到底是怎么想的?
徐有志想不明白,只能乐观地想,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到时候的纷纷扰扰就交给陈岩担当就是。
反正他是帝君选中之人,就得接受考验。
接下来,徐有志又迎接了十几个人,都是紫阳帝君一系的中坚人物,他们的态度不少比北慈仙子要差,毕竟鱼焦山主持这么多年,很有威望。
不知不觉,已到三更天。
天上冷月,地上新湖,中是孤岛。
粼粼的波纹随风而动,有一种横浸到骨子里的冷意。
这个时候,只听玄音响彻,光明大作,天穹上的云光倏尔一开,层霞如帷帐,冉冉掀起,里面显出一屏风,上绣松柏,五彩交织,灿烂像锦绣。
左有道童捧玉盒,右是玉女拿拂尘。
正中央一人端坐,龟背鹤身,鬓发皓白,身上法衣绣着先天八卦,顶门上是庆云半亩,垂下千盏金灯,灯光如雨。
正是鱼焦山,天仙之姿,不怒而威。
徐有志见这一位到来,连忙紧走几步,大礼参拜,道,“见过大帅。”
“嗯。”
鱼焦山没了以往对徐有志的和蔼可亲,他绷着脸,周匝青气流转,有森森之意,如刀似剑,刺人眉宇。
徐有志感应到天仙的威压,额头上冷汗直流,他当然知道这位心中不愉快,只能硬着头皮道,“大帅,人都到齐了,就等您了。”
鱼焦山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像是大鼓,又像是雷音,轰然而响,震动四方,作为天仙,作为天庭的强力人物,他不想掩饰自己的情绪。
徐有志被这声音震得身子一抖,就好像半夜霹雳一样,眼前出现道道惨白的光,那种战栗,从骨子里出来,在身上乱窜。
好在鱼焦山知道眼前的徐有志不是罪魁祸首,只是稍加惩罚,就收回身上的气势,冷冷地道,“头前带路。”
“是。”
徐有志只觉得自己双耳不断雷鸣,晕晕乎乎的,他还不敢多说,在前面引路,向布置好的会场走去。
会场布置在岛中央的望天台,下尖上平,大有百亩,周匝是松柏青青,修竹竿竿,绿霞环绕,吞云吐霞。
在绿意中间,有大小不一的玉台,若雕若镂,玉润晶莹。
等鱼焦山进来的时候,他环视四下,看到各个玉台上已经都有人在,都是紫阳帝君一系的中间人物,或是在沉思,或是在闭目养神,或是面无表情。
真的是,竹色映人,月光入台,人心不同。
鱼焦山一来,天仙之姿,横浸入场,莹莹的清光弥漫四下,发出江水拍岸的声音,在虚空中生出涟漪。
“鱼大帅。”
“大帅。”
“大帅。”
见鱼焦山进来,在场的人都纷纷起身,行礼,打招呼,不管心中怎么想的,都是面带笑容。
众人都是以紫阳帝君一系自称,聚拢起来,这么多年来在天庭中是一方势力。可是相对于神龙见首不见尾众人都没见过的紫阳帝君,向来领导这一系的鱼焦山和他们朝夕相处,更有真实感。
见到众人的反应,板着脸冰冷冷的鱼焦山嘴角动了动,露出淡淡的笑容,这是自己这么多年来辛辛苦苦积累的人脉和名望,付出就会有回报。
将来如何,尚未可知。
“诸位请坐。”
鱼焦山展袖一动,风云迭起,竹木幽深,弥漫着层层的绿意,染人衣袂,他朗朗有声,道,“今日事情不小,各位等会可以畅所欲言。”
他声音不小,很有一种主家的从容。
徐有志跟在后面,张了张嘴,没有说话,他跑腿可以,这种场面可没法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