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岩若有所觉,抬起头,目光投了过去。
少顷,只见黑云由远而近,离地百丈,须臾到了近前,往下一落,化为高台,上平下尖,镌刻黑纹,凸如雕印。
高台周匝,是铮铮如铁的怪松,夭矫蟠曲,横生竖斜,上面挂着大小不一的幽果,果子中悬挂着玲珑小巧的半人鬼婴。
在怪松的中央,盘膝而坐是一个人,长眉阔目,血衣披身,上面绣着刀山火海,眸子空空,不见其底。
风一吹,幽果摇晃,里面的鬼婴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映照出来人身上诡异可怕的气息。
即使是司马小文这样的真仙看到,都下意识倒退两步。
她觉得阴森横浸到人的骨子里,有一种毛骨悚然。
“幽府之人,”
陈岩见到,皱了皱眉头,毫不客气地问道,“你刚才拦我去路,是为何?”
“太冥宫陈岩,”
来人微微抬头,面容阴鸷,声音中没有任何的感情,道,“要入轮回之人,要经过我们幽冥地府的审判,有功得福,有罪入刑,盖棺定论之后,才可入轮回,洗去前世所有,重新开始。你刚才施展神通,伤我等鬼王鬼将,肆意将人直接送入轮回,破坏规矩,”
声音平平静静,但是刚一落下,就有阴雷炸响,惨白的光一片,笼罩四下。
只是一看,就觉得心惊胆寒。
隐隐然,有一种大难临头。
“装神弄鬼。”
陈岩哼了一声,天门上云光一转,浮现出金灯万盏,宝光垂下,像是璎珞珠帘,络绎不绝,驱散黑暗,他对来人是说法是不屑一顾,冷笑道,“轮回之地,只是在冥土而已,可不是真属于你们幽冥地府之物,我等仙道之人,自然有资格送人入轮回,不需要你等插手。”
来人抬起头,目光幽幽,周匝有鬼火森森,阴绿吓人,道,“由我们幽冥地府来判盛世,定福祸,论功德,是天地大道,维持秩序。你等修士要是再这么频繁插手,早晚会被规则力量反噬,以后引起大祸,会自找苦吃。”
陈岩对对方的说话嗤之以鼻,道,“什么天地之灾,轮回之乱,都是你们幽冥地府故意编造来强化自家地位,糊弄世人的,其中的虚实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你,”
听到陈岩的这句话,来人向来古井不波的面容上浮现出少有的愤怒,他周匝的鬼火阴森吓人,有凄厉的叫声传出,道,“不识天数,不畏天命,你会有大祸的。”
陈岩眉宇间一片沉凝,有幽幽的光,冷峻非常,道,“废话少说,事情我已经做了,你要动手就动手,不愿动手就速速退去。”
陈岩的声音,像是酷寒时候的冰川自高崖落下,有一种扑面而来的冰冷。
“猖獗。”
来人目中光华大盛,手一挥,自背后升起半轮黑月,斜挂在冥土中,边缘上是殷红似血,神秘的经文流转,冥冥之中,勾动人的神魂,破坏人的阴阳平衡。
“雷来。”
陈岩身子不动,招手雷霆来,半空中一个霹雳炸响,紫青之气氤氲,堂堂正正,浩浩荡荡,横扫妖邪。
“九幽大灭煞神风,”
来人见自己第一攻击未果,身子一摇,座下的黑玉高台一转,吹出一阵幽风。
幽风,无声无息。
没有任何的律动,没有任何的波澜,就是平平静静吹来。
可是其中蕴含的腐蚀,毁灭,携带着死亡的气息。
即使是局外人司马小文都能够感觉到,现在的风,吹出死亡,难以避免,像是天经地义,要比刚才的一击凶狠的多。
“哈哈,”
陈岩看在眼中,一声清啸,背后的太冥真河升腾而出,轰然下击,其中是太始道果流转,万千横行,化为滚滚的雷霆,水和雷交映。
太冥真河横空而来,任凭幽风再是阴毒,再是死亡,但被水光挡住,立刻沉入其中,了无声息。
陈岩脚踏金莲花,居高临下,看着幽府之人,声音果断,掷地有声,道,“要是在冥土,在阴面地界,你或许还能和我掰掰手腕,现在是在阳面,你敢对我动手,真是自取其辱。”
这话他说的很不客气,也很有信心。
在阳面地界,有天地规则的震慑,别说眼前之人,就是幽冥地府的鬼帝级别的强者,他都敢抗衡一二。
幽府来人沉默少许,目光盯着陈岩看了好一会,可是又无可奈何。
原因无他,因为陈岩说的是实话,以自己的实力,是能够这样降临阳面世界,追踪而来,但天地间无时无刻存在的压制力量,根本让自己无法发挥全力。
这样的局面下,要压制一个半步天仙,真的是难如登天。
要不是对方的那一番话语太过气人,太过嚣张,他是真不想出手的。
来人没有再说话,只是最后看了陈岩一眼,一抬手,黑玉高台向上一起,台上的怪松摇摆,像是无数的触手,扎入黑洞中。
轰隆隆,
黑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合拢,不到半个呼吸,就彻底在现世消失不见。
场中安静下来。
只有澄明的天光照下来,在石上映照,千百迸射,像是喷珠泄玉一样。
真的是,洋洋洒洒,美轮美奂。
司马小文蹙了蹙细眉,裙裾摇摆,开口道,“幽冥地府之人,向来是很记仇,和他们对上,陈副殿主要多当心。”
司马小文经过和陈岩的交谈,已经明了陈岩的来历,不再称呼笼统的前辈,而是称呼的陈副殿主。
“没事。”
陈岩当然知道幽冥地府的难缠,不过他也有自己的考量,略过这个话题不说,他看了看四下,除去被送去轮回的人,还有四个美丽的女子,朦胧着眼,看上去非常虚弱,仿佛风一吹,就会被吹走。
司马小文看到陈岩的目光,开口道,“谢天谢地,这四位道友虽然元气大伤,但还保留下性命,要是回到宗门安心调养,说不定能够恢复。”
“真是幸事。”
陈岩抬起头,看着四人身上茵茵的天运,像是华盖垂下,若有所思道,“她们背后的势力应该很快就会有人来,我们等一等。”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