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了一身你的味◎
过完周末就回学校, 上学的日子对施今倪来说还是一样的乏味又珍贵。
她和漆司异的关系依旧不远不近地磨合着,却胜过许多和他甚至说不上几句话的旁人。
彼此都没再提起“两个月”的赌注,不过那也算不得什么赌。那时候她随口一说, 他没答应, 只是唇角轻扯给出个讽刺的笑。
温宁的帖子是在下完早自习后发过来的。
校园论坛的匿名灌水区,有人取了个争议性很强的标题:《没人发现高二13班的施今倪这人有点表里不一吗?》
楼主说她和臭名昭著的张雁私下关系不错, 又说撞见过她和漆司异放学走一块,然而她和柴近芝也是好朋友。
也有人在九瑰台别墅区附近见过她几次。
可她明明一身平价, 看上去和那地方格格不入,于是猜测难道她和殳絮交好也不怀好意?
题目这么醒目刺眼, 主楼给出的佐证却又简单到看不出什么。但和施今倪牵连上的这几个人在学校都是人尽皆知的人物, 下面很快你一嘴我一嘴地盖起高楼。
【该说不说,我也撞见过她和咱们的朗御网红在外面吃饭, 不会是交流网红经验吧?今姐也想靠直播赚钱?】
【她要是直播肯定赚很多啊!这张脸线上线下都那么能打,我当仁不让为她氪金嘿嘿!】
【话说漆司异和她站一块挺般配的, 谁不喜欢看俊男靓女啊。】
【你们不觉得她太完美了吗?完美如柴近芝大小姐都好歹有个对校草爱而不得的可怜人设。但是这位颜值身材没得说、成绩好体育佳、人缘对上对下都这么牛逼,是我校多少男生的梦中情人啊……只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人太完美必有鬼!】
【殳絮和漆司异配, 柴近芝也和漆司异配。可她新来乍到的好像和我们都一样是普通家庭吧, 哪来的条件和这些人一起消费去玩啊?】
【你们这么说, 让我觉得她有点深不可测。这几个人也不是都玩在一起的,她怎么做到能在其中周寰自如的?】
【可是她看起来性格真挺好的,上次帮我捡值日本的时候,感觉她手上护手霜也不是那种贵的类型, 但特别香, 跟她人差不多。】
【表面也看不出什么, 她私下可能是烟酒都来的哈哈哈哈!】
……
其实风向并没往一边倒, 但成为那个众说纷纭的对象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施今倪看完整张帖子,发现那位发帖人似乎只是出来搅弄一下清水,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回复的楼层里。
早操集会过后,温宁拉着她去上厕所,一脸忧心忡忡:“我感觉近芝是不是听别人说了什么,有点针对你了。”
“怎么了?”
“你没发现她最近挺学你的吗?就模仿得太过了。”她欲言又止,惊慌地突然闭嘴,因为眼前正好经过的就是柴近芝。
12月下旬的天气温度更低,朗御除了做早操那会儿已经不再强.制每天都要穿秋季的校服了。
校园里统一的蓝白、黑白色制服被各种五颜六色的私服款式代替。
柴近芝一改往常的泡泡袖、蕾丝边,大牌千金淑女风格改成了小众平价的大衣、长款帽衫。
她在学校从来不刻意控制饮食,却比之前还瘦了许多,光看背影经常被人认错是施今倪。
施今倪穿衣上不会一味追求扬长避短,她习惯穿得宽松自由。线衫、卫衣都是挑大码,颜色也并不青春少女,好在高挑清瘦的身板能掩盖许多不足。
而柴近芝近来学着她的这种新奇改变,的确有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施今倪在这时却接上了温宁的话,淡淡的一句:“再怎么模仿,也是低配。”
“……”
洗手池那,柴近芝听到她这句话时僵硬了一刹,回头看她。
但施今倪几乎没给她一个眼神,又像是全程没看见她一般,继续含沙射影道:“温宁,我以前胃口不好的时候很喜欢看吃播。”
洗手台这就几个女生,都在不动声色地看热闹。
温宁慌得不行,颤声接腔:“吃播?”
“对。”施今倪若有所思,嗓音凉淡,“我总好奇怎么有人爱吃又吃得多,却从来不长胖。后来新闻爆出那个吃播播主私下原来会催吐。”
温宁听到这,发现不是自己担心的那种话。松了口气,笑着应声:“哇,是这样啊!”
施今倪点头:“不过会催吐的人也不是完全看不出来,她手上一般都有掐青的穴位。”
“……”
边上的柴近芝愣在原地,磨蹭了这么久却突然洗完手直接转身走了,连刚刚用的水龙头都忘记关上。
她身后几个人也赶紧跟了上去。
温宁这才敢大喘气,拍拍胸脯:“吓死我了,她怎么都不跟我们打招呼了?”
“因为大小姐在人前的心态不行啊。”施今倪不紧不慢地把那只手龙头扭紧,声音轻得让人听不清。
跟她说几句引导性的话就醋心大发,听自己乱传点信息就主动请辞,永远是越急越出错也越出丑……更别说这会儿被毫无预兆地揭露这种秘密。
可是,这才哪到哪儿呢。
12月底已经没了什么长假,为了缓解各年级紧张压抑的期末备考期氛围,学校确定了元旦的一天假期前举办元旦晚会。
施今倪在学生会那开完会回来正好是下课时间。
她站在讲台上说让大家踊跃报名给出节目建议,一个班至少要报一、两个节目上去给文艺部老师筛选。
“近芝不是可以吗?去年高一也是她弄的。”
“近芝是团支书,已经被选去做台上的主持人了。”施今倪看向她那个方向时,脸上带着笑,“所以可能还是需要其他人。”
柴近芝正在教室后排和几个女生一起画黑板报,闻言对上她温柔的一双眼,也像是在给建议似的问:“班长,那你会不会什么呢?”
施今倪想了下:“我可以唱首英文歌,但是缺个伴奏的。”
有人在下面喊了句:“钢琴伴奏行不行啊?‘老嫂子’八级选手!”
“‘老嫂子’那德行,肯定嫌弃舞台上的钢琴凳被人坐过,他不得带一包湿巾上去擦啊?”
“哈哈哈哈哈到时候歌都唱完了,‘老嫂子’还在擦钢琴黑白键呢!”
第26节
这个“老嫂子”是班里樊新的外号。
施今倪对他有印象,是个矮瘦且存在感很低的男生,平时因为过于书生意气、也很讲究卫生才被大家经常拿出来戏谑“太娘”。
哪怕是在这么恶意的起哄下,坐在前排最边上的樊新也不生气,只是微微红着脸纠正:“八级还没考过,暂时是七级。”
施今倪偏头看向他,微微笑着:“那可以吗?”
“当然可以的。”
-
在一周的排练时间过后,元旦晚会在大礼堂举办。
朗御向来提倡劳逸结合,并不主张读死书。对待这些文艺表演的晚会也十分认真,场上灯光和干冰机器等堪比专业舞台,摄影老师也不吝啬成本地请了外聘。
当晚的化妆间挤满了不少人,因为13班前面的那两个班级都是跳女团舞,一共16个女孩全在镜子面前化妆。
施今倪换完礼服从过道经过时,正好看见柴近芝身后的女生拍了下她肩膀。
“这个是你的吗?感觉和你的风格很搭,我好像也看过你戴。”女生手里捏着一个鎏银色的蝴蝶发卡,外观看着更像金属胸针,正要递给她。
柴近芝盯着那个发卡,迟疑地一直没接。
施今倪站在不远处看着这场景,突然很想笑。那只发卡其实是她的,在学校只戴过一次。
但最近一段时间,柴近芝什么都要和她买差不多的,自然也买过和那个蝴蝶发卡相似的版本。
只是再相似,在色泽、设计和外观上也始终有真假正仿的区别。
那只发卡是某天在漆司异家做饭时没带绑头发的发圈,他就在半分钟后随手找出个女式夹子丢给了她用,之后也一直没要回去。
他能弄到手上的东西向来都是独一无二。
柴近芝要是能找到这同一个牌子的款式,也不会买个形状相似的赝品了。
毫不知情的女生还在催她:“你快拿着呀!这个看起来挺珍贵特别的,不像是好买到的东西,别待会儿又丢在化妆台上了。”
柴近芝咬着唇在短暂纠结之后,正要伸手时。一只手背青筋突戾的小臂伸过来,比她还要快地接过那只发卡。
两个人都吃惊地看向拿走发卡的人。
漆司异恍若未闻身后女生的惊慌失措,挺拔高峭的身影出现在这条过道上时,就把不大的空间显得更逼仄起来。
他和柴近芝擦身而过时一句话没说,一个眼神也没给,只是低眸专注地看着那只发卡。骨感修长的手指捏着发卡端倪时,如同在观赏一只工艺品。
“咔嗒”盖合的两声,他用着很直男的方式地试了下这东西还能不能用。
脚步没停,一直踱着步子走到了红幕布的尽头处,走到了默默看戏的施今倪面前。
柴近芝和那个女生也都在这时终于注意到了她,脸上的表情各异。
一个彷徨落寞又带着点不甘,另一个则是从呆愣过后嗅出点不寻常的八卦气息。
然后就发现:这俩人在被人看着的时候都不装了。私下怎么相处,现在也是一种暧昧极了的状态展现给她们看。
漆司异捏着施今倪尖巧的下巴抬高,把那只发卡往女孩盘起的半扎发上一夹,正好定格。手上那件立领冲锋衣外套往她怀里塞着,是给她候场时披着的意思。
“你是不是夹歪了。”施今倪嘟囔着摸了下脑袋上的夹子,却也没取下重新弄。
漆司异没出声,倚靠着后面那堵墙。宽肩窄腰的身段,左手插兜看向还傻站在那的两个人。
他眼尾的线条总是锋芒毕露的,狭长,眼皮褶深,带着似有若无的锋利戾气。这副皮囊虽然英俊,但五官也冷隽到实在不是有多平易近人。
在暗处,这种无意识中表露出的侵略感和危险性就更明显。
女生被那道慢悠悠的凌厉目光一看过来,立刻心惊胆颤地拉着柴近芝走了。
施今倪这才转过头,仰起脸看他:“我好像一直没问过你,为什么你的屋子里会有女式发卡?”
她本来猜过会不会是保姆阿姨的,但又感觉这只发卡应该不是便宜的普通首饰。
“我母亲的。”漆司异言简意赅。
“……”
施今倪听见这话愣了下,神色不佳地要取下来,语气不悦地嗔怪:“这个肯定很贵重,你还是自己好好留着吧!干嘛要随手丢给我,弄得我还以为是不重要的———”
话头被止住,漆司异打开她取发卡的手。压低了眉骨,漫不经心道:“给你了就是你的,你怎么知道很贵重?”
“妈妈的东西……”她讷讷地说,“当然很贵重。”
“那就好好戴着。”他不以为意地说。又借着舞台上时不时落下的几缕光看她脸上的妆容,稍稍皱眉,“你自己化的妆?”
施今倪摇头:“不是啊,老师化的。好看吗?”
她这种冷艳的五官在不上妆前都尤其抓人眼球,别提化妆后更是将优势放大好几倍。朱唇皓齿,乌发白肌,笑起来的一双眼里潋滟着妩媚清姿。
冷白皮肌肤和淡紫色的纱裙交相印衬,平直的肩颈线条,薄而生嫩的背脊蝴蝶骨,很具**力。
何止是好看两个字能形容的。
漆司异看着她锁骨处的凹陷,视线变得粘黏,喉结微动:“一般。”
话才刚说完,施今倪就拽着他手臂往下拉,一张脸猝不及防地凑到他面前,笑得轻佻:“只是一般的话,司爷怎么一直盯着我不眨眼啊?”
他气势亦然很强,目光毫不躲闪,优哉游哉地和她四目相对:“还有几场到你?”
“下、下一个吧。”施今倪正好听见了柴近芝在台上报幕的声音,顿了顿,“你待会儿别乱走,会在下面听我唱歌吧?”
漆司异俯身迁就她的身高,回答得不假思索,带着顽劣逗弄人的少爷腔:“不会。”
“我唱歌很好听的。”
这话没撒谎,施今倪平时声线就娇柔。只要不走调,这副好嗓子唱什么都不会难听到哪儿去。
还有十分钟的准备时间,她要回候场的地方和她的钢琴伴奏者樊新一起在那等着。
漆司异看着她的背影像一只翩跹的蝶般从后台穿过,消失在了转角的候场区。
他站在那依旧保持着垂下眼眸的姿势没动,倚着墙静止了一会儿后,起身把兜里那盒烟丢到了场外的垃圾桶里。
那块角落正对着这栋楼的安全通道,隐约能听见远处人群聚集的舞台上的音响声。
但空旷昏暗的楼梯间里,也传来了一阵急促绝望的跑步声和喘气声。
漆司异推开了门,看着下面一层的楼梯上一个娇小女生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紧追不舍的男人身影。
男人在拐弯处还没露出脸,但伸出的那条粗壮的手就快要抓住她的后衣领把人拉回去。
他站在高处,居高临下地说了句:“过来。”
披头散发的女生抬起脸惊恐又庆幸万分地看着他,是张雁。那一刻看见他那张脸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很大声地喊出他的名字:“漆司异!”
身后那个男人听见这个名字时瞬间就停住了脚步,没再追了。
漆司异站在原地未动,看着女生满头大汗混着泪水往他这走过来。同时,也听见了台上施今倪的第一句歌声。
他已经错过了她上台。
-
施今倪唱的英文歌是:《bedtime story》。
大概年级里其他人听见这首歌都要愣住,因为这是首很轻快柔软的睡前曲。而看见她今天的妆容和挑的礼服后,更是大吃一惊。
因为并不是符合她一贯清冷艳丽气质的压台主场风,而是偏向少女类型的娇艳。
灯光暗下,只留给两道光束给钢琴演奏者和舞台中间坐在高脚凳上的人。
施今倪面前是个立着的麦克风,她稍微卷曲的长发自然垂在胸前,背后**出的大片肌肤在灯光下染上一层釉质温润的光。
低眸,黑长的睫毛上也落下几点星光,手握住话筒开始唱了。
So, tonight(今晚)
I will dress you up with a bunny hat(我想给你带上一顶兔子帽)
Hey,It’s finally the end of a day(嘿…辛苦的一天终于结束了)
Please give me a hug and say You are doing great(请给我一个拥抱然后对我说你做的还不错)
Wait, Don’t go away(等等, 先别急着走)
You need to stay(留下来陪陪我吧)
…
…
她明明不是那样明媚乖俏的性格,在台上时却呈现出了另一种姿态。声音甜美,场下有的人不顾老师还在就公然拿出了手机站在凳子上录像。
“谢谢,治好了哥们的多年斜眼病,看得老子眼睛都直了!”
“魔鬼身材,少女音……啧啧啧,今晚我得录下来反复听,当成床前哄睡曲。”
“他妈的我都不想揭穿你这狗东西!还哄睡曲,你这死变.态的撸.管曲吧!”
“哈哈哈哈哈谁说的明艳大美女不能是甜妹啊!这张脸就没有她不适合的妆扮。”
“这不比那个柴近芝还好看?我女神真是什么风格都驾驭得住!”
……
歌声在最后一个音节上结束,琴声也停止。
施今倪站在舞台上等着樊新向她走过来,带着人一同鞠躬,作为这场表演的收尾。
掌下喝彩声十分给力,如潮般涌向台上。甚至有胆子大的男生公开示爱,向朝幕后走的施今倪喊了句“女神,想原地和你结婚”!
不过下一秒,那支开着手电筒的手机就被蹲点的教导主任给缴获了。
一曲结束后,施今倪在后台拿起了件外套穿着,躲在幕后又往台下确认般看了眼,发现的确没有看见那道身影。
她拿出手机时,才发觉有两条【他】的未读信息:一是告诉她,他在哪。二是让她现在过去。
本来就是一月初的天气,礼堂舞台和观众席看台上的空调开得大,穿着**肩颈和手臂的礼服上台演奏时都不觉得冷。
但是离远了场地和人群,施今倪就被窗口的风吹得打了个喷嚏。
她是在楼下的洗手间外面看见漆司异的,但是他身后还蹲着一个哭花了脸的张雁。
“怎么了?”施今倪皱着眉,直奔张雁而去。蹲低身,把手上打算用来卸妆的湿巾递给她。
张雁大概也是觉得难为情,埋在她胸前缓了几分钟。施今倪任她靠着,手放在她背后轻轻拍着,捋了捋她乱糟糟的头发。
“你弄脏她裙子了。”
第27节
“……”
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却又回来了的漆司异在后面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施今倪不满地扭头瞪他一眼:“你别说话。”
张雁慢慢停下哽咽,拿着那包纸往厕所里面走,声音很小:“我、我先去洗洗脸。”
“嗯。”
张雁突如其来的哭泣让施今倪也有些不解,听见洗手间里传来水声,她这才往外走了点,转头看向让她过来的人:“是品婕那伙人又来找她了吗?”
漆司异走近她,不答反问:“你没发现你穿错衣服了吗?”
“……”
施今倪这才察觉到他手上正拿着他那件黑色冲锋衣外套,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披的,也是男款黑色,但不是同一种款式。
她当时从化妆间出来得急,可能拿错了其他人的。
身上那件外套被拿开,甩在一旁的杂物箱上,漆司异重新用着自己那件外套把人裹住,甚至拉着两边袖子恶劣地在她胸前打了个结。
施今倪本来就没脱蓬蓬的礼服,感觉快要喘气困难:“你裹得太紧了。”
他低眸,冷淡出声:“所以?”
“所以……”她踮起脚来也只够得到他锁骨。唇瓣张阖中,清浅的呼吸气息缠过来,“别人靠我近点就都能闻到,我染了一身你的味啊。”
作者有话说:
今:累的要死还要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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