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揭开饭盒, 宋棠音还真闻到熟悉的肉香,味蕾瞬间被打开。
也顾不上矜持,从被窝里钻出来。
吃完早餐, 再输完今天的液,她就能回家了。
温逐青去给她办出院和拿药, 宋棠音自己收拾病房里的东西。换完衣服,她抓紧时间化个妆,免得一会儿出门的样子太憔悴。
窗帘被全部拉开,屋内亮堂堂的, 窗边坐着的女人周身浮了一层光。
天蓝色旗袍勾勒出纤细的腰肢, 白色针织披肩搭在腿上, 有流苏顺着她光洁的小腿垂下来。
左手拿着小镜子, 右手描眉, 头发用祥云木簪盘一个低髻, 背挺得直直的, 几缕发丝落在修长的天鹅颈。
温逐青站在门口许久没动,心里忍不住在想, 女孩的腰肢够不够他的手臂环一圈,可惜他没有机会试过。
脑海里越发心猿意马, 直到门外推车滚轮的声音打断他思绪,温逐青倏地移开目光,驱散掉那些不合时宜的过分念头。
宋棠音听见他脚步声, 边画眉毛边问:“办好啦?”
“嗯。”温逐青把装药的袋子放进她包里, “我回去后要上班,可能没时间照顾你。这些药的用法用量都给你写了便签, 记得吃。”
宋棠音对着镜子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是吗?”男人漫不经心地说,“从小不爱吃饭的是谁。”
“……现在会吃了。”宋棠音努了努嘴, 这人居然还记得。
她以前的确不爱吃饭,上饭桌如上刑场,饿了就吃零食水果,所以个子长不高。
后来生了场病,才开始好好吃饭。
那是在温逐青离开之后。
在他印象里,她依旧是那个上饭桌如上刑场的瘦弱女孩,哪怕现在的她和“瘦弱”两字没一点关系。
半个小时了,温逐青终于坐不住问她:“你们女孩儿化妆要这么久吗?”
宋棠音还剩最后的收尾工作,拿着阴影刷回头看:“你还等过哪个女孩化妆?”
男人一噎,紧接着回答:“没有。”
宋棠音忽然笑了,自己也不知道笑什么,心情就是很畅快。
给脸上喷了定妆喷雾,满意地欣赏镜子里的妆容:“大功告成啦。”
回过头望着温逐青笑,孰料后者一脸平静地开口:“好像区别也不大。”
“……”宋棠音再也不想和他说话了。
两人一路沉默着走出医院,上了车,温逐青仿佛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几次试图询问,都被她的臭脸打回去。
虽然开着空调,但副驾驶上的女孩似乎依旧很冷,她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把披肩拢上来,盖住大腿。
温逐青看了她一眼:“后座有一件我的大衣,你冷的话……”
“不冷。”
“……好。”
好你个头。
宋棠音气得肝疼,拿手机给阮舒发微信:【气死我了!】
阮舒:【怎么了?】
宋棠音:【直男真的好讨厌啊!】
【他居然说我化没化妆区别不大。】
【他有脑子吗?!】
阮舒:【???】
【像是你家温医生会说出的话。】
宋棠音:【你不许替他开脱!】
阮舒:【我没有。】
【像他这种脑子里只有工作的母胎单身,你要什么自行车呢?】
【还是渣男好啊,渣男会哄人,你看我,一天天多开心。】
宋棠音:【……】
【注意身体吧你。】
有时候她很佩服阮舒的人生信条。
及时行乐,不问结果。
明知道对方是渣男,那就尽情享受渣男的好,走肾不走心。等对方玩腻了,毫发无伤抽身而退,再去寻找下一个能让她快乐的人。
手机又震了一下,宋棠音点开看。
阮舒:【不过你干嘛在意这个?】
【你俩不是假结婚吗?】
是啊。
他们不是假结婚吗?她有什么可生气的?
阮舒一语惊醒梦中人。
宋棠音也觉得自己的情绪来得莫名其妙,实在不该和一个不久后就要分道扬镳的假老公斤斤计较。
任他是什么钢管直男,留着祸害他未来的真老婆好了。
一下子思路通了,气也顺了,宋棠音开始优哉游哉地玩手机游戏。
温逐青满腹心事地开了两个多小时车,进江城市区后,终于听见宋棠音清亮的嗓音:“送我去工作室吧。”
温逐青拧眉:“你今天还上班?”
“活都交给小林了,我就去看看。”宋棠音用手指搅着披肩上的流苏,语气生硬,“在家待着很无聊。”
想不通为什么下意识地要对他解释。
“好。”他没阻止她,温和里带着纵容,“别太累。”
心口微微一颤,她低下头不情不愿地嘀咕:“知道了。”
“记得吃药。”温逐青接着嘱咐她。
宋棠音“哦”了一声,重复:“知道啦。”
到地方下了车,凉意瞬间裹上小腿,她不禁抱住手臂。
照这温度,过几天该上大衣了,宋棠音边走边想。
突然身后传来脚步声,熟悉得令人心颤。她一回头,对上寒风中一双染了墨色的眼睛。
温逐青手里拿着件灰色大衣朝她走来,额前刘海被风吹得肆意飞舞,西裤贴着长腿摆动,单薄的衬衫猎猎作响。
然而他高大的身影就像巍然屹立的旗帜,给人一种难言的安全感。
宋棠音呆呆地站在原地等他过来,等沾染他体温的大衣自肩头笼下,将她纤瘦的身子密密包裹。
长睫垂下,目光认真地落在衣领处,手指为她扣上衣扣。
“我是说,你不化妆也漂亮。”
低头看着男人松开的手指,宋棠音微微一怔。
两道视线被狂风卷在一起,温逐青望着她勾起唇,温热手掌摸了摸她被吹凉的头发:“外面冷,快进去吧。”
热度仿佛从头皮一直钻入心底。
手指在大衣里紧紧攥住,宋棠音听见自己软下来的嗓音:“嗯。”
男人最后替她拢了拢衣领,转身去开车。
像被一阵莫名的冲动驱使,宋棠音朝他背影叫出声:“温老师。”
温逐青回过头,磁沉嗓音裹着风声传过来:“怎么了?”
宋棠音抿抿唇,问:“你晚上回家吃饭吗?”
男人勾起唇角:“晚饭应该来不及。”
宋棠音微一垂眸,眼神暗下去:“哦。”
紧接着听见他含笑的嗓音:“如果你没睡的话,一起吃夜宵。”
“好。”她眼眸弯弯,又亮了起来。
宋棠音到工作室的时候,趴在窗户上看戏的那群人刚刚作鸟兽散。
小林清了清嗓子,假装无事发生:“欢迎老板归来。”
宋棠音对手下这帮人的小心思了如指掌,懒得跟他们计较,就那么披着温逐青的外套,踩着高跟鞋气势磅礴地走进去:“好好干活,不要八卦。”
小林跟进办公室,顺手关上门:“不是说在家休息吗?怎么过来了?”
“回去也是一个人,吃了睡睡了吃,不如过来监督你们工作。”宋棠音一屁股坐到椅子里,舒服地眯上眼睛。
小林恍然大悟:“原来是温医生没空陪你哦。”
“才不是。”宋棠音一脸认真地反驳,“我勤奋刻苦,热爱工作。”
小林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懂,明白。”
宋棠音拿杯子喝了口水:“有什么事情汇报吗?”
凉飕飕的水灌进喉咙里,才想起温逐青千叮咛万嘱咐,叫她别喝凉水,悻悻地把杯子放回去。
“业务上没有,今天上午都挺顺利的。”小林翻了下iPad,“周四营销部小马的生日,需要准备个蛋糕,你签字我去财务批款。”
“行。”宋棠音拔开笔帽,唰唰两下签了名字。
小林收回文件夹,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你这种人要是在古代当皇帝,肯定万民爱戴。”
“谢谢夸奖啊。”宋棠音笑,“我这种人当皇帝,国库都要穷死了。”
“你不还有温医生帮你开疆扩土嘛?”
想起那个男人,宋棠音忍不住眼睛弯起来:“他更穷。”
小林一脸八卦地凑近:“那你喜欢他什么?长得帅?”
“……”宋棠音沉默了。
再惊艳的容貌也只是乍见之欢,更何况当年十六岁的宋棠音对二十三岁的温逐青也并不是一见钟情。
喜欢他什么,如今她说不上来,记忆里也寻不到蛛丝马迹。
喜欢本来就是件很玄的事,不明缘由地开始,悄无声息地结束,时间不会倒流,也没有如果。
但她偶尔还是会想如果。
如果十八岁那天她如愿见到了他,如果让他知道了她的心意,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老板?”
宋棠音回过神,微怔的眸子变得清亮,心思也冷静下来:“谁说我喜欢他了?结婚又不一定是因为喜欢。”
小林一脸不信:“真的假的?”
宋棠音瞪她,眼神送过去四个字——适可而止。
小林嘿嘿一笑:“不过我看温医生挺喜欢你的。”
宋棠音耳朵尖一热,强自镇定地清了清嗓子:“你很闲吗?是不是工作还不够多?我觉得保洁阿姨的岗位也很适合你。”
小林赶紧拔腿溜了。
盯着紧闭的办公室门发了会儿呆,宋棠音抬手摸向发烫的耳垂。
然后用力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过来。
温逐青喜欢她?
开什么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