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棠音万万没想到真相会是这样,憋了一早上的气破开一道口子,漏出来,整个人像被抽空了般。
温逐青看过来,目光带着浅浅的询问,她窘迫得不敢对视,匆忙躲开。一会儿又压不下心底的内疚,偷偷去看,被他发现便再躲。
温逐青似乎有点疑惑,要过来问点什么,她转身跑进厕所。
直到外婆换好衣服出来叫他们过去。
枯守如柴的手指摩挲着两人的结婚证,浑浊的双眼泛出水光,多年企盼如愿以偿,一时间老泪纵横,握着宋棠音的手怎么也不松开。
滚烫的眼泪落在手背上,宋棠音蹲在旁边,轻轻抚摸她的手。
“以后,我孙子,就交给你了哟。”老太太哭得嗓音嘶哑,说话也断断续续,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要是敢对你不好,你就对天上的星星告状,外婆能听见的,外婆让神仙打雷劈他。”
没来由的眼眶一热,宋棠音连连点头,瓮着声:“好。”
“来。”说着,老太太从兜里摸出一个木盒子,有点吃力地掀开盒盖,红色丝绒里衬上躺着一圈金灿灿。
外婆把金灿灿戴在她手腕上,又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放着一个玉镯。
宋棠音望向身后男人,见到他肯定的神色,便没拒绝。
金镯玉镯在手腕上叮当作响。
盒子里还有张卡,她一并递给宋棠音:“我们家虽然不富贵,但也不能让孩子吃苦,这些年给阿青攒的老婆本,总算派上用场了。”
外婆摸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以后好好过日子啊。”
宋棠音红着眼点点头。
外婆叫来温翊礼:“阿礼,帮我收拾房间去。”
温逐青扶着宋棠音站起来,闻言一抬眸:“收拾房间做什么?”
“给你们小两口腾地方啊。”外婆擦着眼泪,笑呵呵。
宋棠音忙不迭摇头:“不用了外婆,您住这儿就成。”
“你们小两口新婚燕尔的,我一个老太婆在这儿多不方便。”外婆拍了拍轮椅扶手,“阿礼,咱们快去收拾。”
温翊礼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来了。”
宋棠音慌了,连忙戳戳温逐青胳膊:“你快去跟外婆说啊。”
“怎么说?”男人眉心微皱,语气很冷静,“说我们俩不住一起吗?”
“……”宋棠音泄了气,生无可恋地闭上眼睛。
老太太小住一阵,东西不多,没多会就收拾好了。
宋棠音坐在沙发上抠抱枕穗子,眼睁睁看着温翊礼左手拎一个大包,右手推着外婆的轮椅出来。
外婆举着老人机看消息,笑得合不拢嘴:“是疗养院的孙婆婆,问我去不去打牌。”
温翊礼调侃道:“您那技术还打牌呢?我哥老婆本该不会只有四位数吧?”
“臭小子,胡说八道。”外婆笑着瞪他,“快送我回去打牌。”
“得嘞。”温翊礼推着轮椅转了个弯,肩膀上坐着煤球,回头冲他哥挤眉弄眼。
“嘭”一声,门被关上,屋内顿时只剩下两个人。宋棠音一抬头,撞上男人幽邃的目光。
想起自己早上莫名其妙的态度,她心里一阵不是滋味:“对不起啊。”
温逐青显然没明白,疑惑地望向她:“对不起什么?”
“那个。”她小心翼翼地问,“你今天早上……是把我当成煤球了吗?”
“嗯。”温逐青脸色淡定地点了下头,“我不是故意的,抱歉。”
这是他第三次道歉了。但实际上,这件事根本不值得道歉。
在知道起因是那只猫的那刻,宋棠音就完全不气了,甚至觉得有点……可爱?
没想到温逐青会喜欢猫。
阳台上还挂着一件外婆的毛衣,应该是不小心落下的,宋棠音又开始头大:“我应该不用真的搬过来吧?”
外婆平时住在疗养院,温逐青不接,自然就不会来查岗。她至多放些生活用品和衣物在这儿,万一被发现,就说自己在工作室加班。
宋棠音设想得很完美,却被一盆凉水兜头浇下:“如果我猜得没错,外婆会让阿礼帮我们搬家。阿礼刚教会她打视频,以后肯定不会少联系。”
宋棠音懵了:“那……”
“今天先送你去工作室。”温逐青淡定地勾了勾唇,“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宋棠音暂时放过自己的脑袋:“好吧。”
温逐青没让她把手镯还给他,说做戏得做全。宋棠音怕玉镯磕坏了,便放回盒子里,只戴了金镯。
外婆眼光很好,素圈淡雅又衬人,这克重既不显得小气,也不过分高调,适合年轻小姑娘戴。
如果她真是温逐青的老婆,应该会非常喜欢这份礼物吧。
如果她真是……
脑子里嗡地一下,宋棠音恍然回神,拍了拍脸颊。
胡思乱想什么呢?
搬家的事,她心知肚明,八成躲不过。一面是热切关心的自家老父亲和阿姨,一面是翘首以盼的外婆和看好戏不嫌事大的温翊礼——后者应该还兼职小喇叭和小眼睛,把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汇报给外婆。
是她把结婚这事想得太简单了,原以为只是两个人的事,一张结婚证解决双方困境,却没想到还有长辈的不可抗力。
宋棠音的品牌叫“栀音”,如今算是个口碑极好的小众品牌。有了蓝天控股的投资,双十一活动自然不能落下。
策划部加班加点,终于把策划案送到她手上,看了一遍,大致没问题。
“今晚有直播吗?”宋棠音问小林。
“有呢,今晚是周末秒杀清库存,香香播的。”小林收拾好资料,“去看看吗?”
宋棠音起身:“好。”
在直播间待到晚上十一点,召集所有主播开了个会,她才从工作室离开。
秋季昼夜温差大,宋棠音在旗袍外披了件白色毛绒小披肩,头发也散下来,可以保暖。
周围店铺都关了,小区外的人行道上,只有高跟鞋敲击石板路面的声音。
宋棠音是习惯加班的,对走夜路习以为常。
直到不远处传来窸窣碎响。
她心脏稍提了一下,捏着手机放轻脚步,慢慢地往马路边挪。
街对面还有家便利店开着。
宋棠音过马路时,余光瞥见一个黑影跟着她过来,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几乎踉跄地冲进便利店。
收银员是个小姑娘,瘦瘦弱弱的,似乎被她的阵仗吓到。
如果那人真敢进来,两个女孩不见得是他对手。
宋棠音喘着气看了眼门外空无一人的街道,摁下110。
半小时后,她坐在附近的派出所大厅里。
人跑了,但民警已经去调附近监控,她今晚也暂时安全。
捧着民警给的热水喝了几口,派出所门口有车声靠近。宋棠音抬头,透过玻璃门看见一辆熟悉的黑色SUV,车灯穿过茫茫黑夜,温暖地照在她身上。
驾驶座门被打开,入目是一双大长腿,不同以往的沉稳镇定,略显着急地迈过来。
幽邃双眼仿佛盖着层薄薄的霜,在看向她的那一秒融了。
温逐青站到她面前,面色凝重:“没事吧?”
宋棠音笑着摇摇头:“没事。”
民警说要亲属来接,她想来想去,能来的似乎只有这位合法“老公”。
“你是她丈夫吧?”民警从办公室走出来,“过来登个记。”
“好。”
温逐青去办公室登记,宋棠音捧着杯子站起来,跟在他身后,仿佛真是个乖巧温顺的妻子。
派出所大门一开,夜风猛灌,温逐青下意识地侧过身搂住她肩膀。
风还没吹到脸上,就被一阵温暖裹挟,宋棠音耳尖微热,低下头。
温逐青拉开副驾驶车门,手掌拦在车顶扶她上车。
许是车内暖气未散,她浑身都热了起来,看着男人绕过车头。风吹乱他额发,吹得衣角翩飞,然后带着一丝寒气钻进驾驶座,搓了搓手。
车子重新启动,暖风迎面呼来,宋棠音靠在车窗上有些昏昏欲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发现周围的景色不对,转头问驾驶座上的男人:“回我家好像不是这条路。”
“不去你家。”温逐青面色沉寂,嗓音也波澜不惊,“去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