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1)

宋棠音去问了导医台护士,才找到外科楼入口。

这边比门诊安静许多,只有偶尔路过的人和器材车,宋棠音找了个角落,把雨伞立在旁边,抚裙坐下。

她今天穿的素色旗袍没有过多装饰,几乎和周围雪白的墙面融为一体,但温逐青从住院部走过来时,还是一眼看见了她。

那个浑身白到发光的女孩。

如果不是外婆昨晚拉着他讲了一箩筐话,全是关于她,他依旧不敢相信这是六年前他认识过的小姑娘。出落得如此……温逐青想了想,找不到一个准确的词语来形容。

似乎太久的等待让她眼神有些失焦,看见他时,杏仁般圆润的眸子变得格外明亮。

她伸手要拿雨伞还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温逐青坐到她右侧,隔着一个座位的距离,打开手里拎着的盒饭。

盖子掀开时没一丝热气,米饭好像也结了块,宋棠音不太确定地问:“这是……午饭吗?”

“嗯。”男人毫不在意地吃了口,像是想起来什么,把勺子放到盒饭盖子上,手伸进白大褂领内,从衬衫胸口的兜里掏出一个用丝绢包裹的小东西,递给她,“抱歉,事有点多,耽误你时间了。”

发簪用丝绢包得一丝不苟,宋棠音垂下眸,指尖微微发热。

虽然等得心焦,但没法对一个五点才吃午饭的人有任何怨言了。

那晚在寿宴上见他,西装革履,每根头发丝都精致,此刻却浑身散发着匆忙和凌乱的气息。

但他的忙乱和她见过的其他人不一样,他依旧可以坐在这里不疾不徐地吃饭,心平气和地跟她讲话,哪怕接下来可能面对的,是更加生死攸关的场面。

他还是和七年前一样,清醒睿智,客观冷静,不会让自己的状态影响到别人。

他的个性没怎么变,是她曾经想象中三十来岁的温逐青该有的样子。

但二十五岁的宋棠音,已经和十八岁毫不相干。

她收回打量的目光,正要起身离开,旁边的人忽然又开口:“这些年过得好吗?”

语气很随意,眼神却认真地落在她脸上。

宋棠音怔了怔,把小腿重新放回椅子下:“我以为你没认出来。”

“一开始没认出来。”温逐青把青椒夹到盒盖上,“也不是。”

顿了顿,他唇角浅浅上勾,“是没想到你会回国。”

“哦。”宋棠音眼睛望着前方,尽量不和他对视,“过得挺好的,我爸要回国,就跟他回来了。”

“习惯吗?”他问。

宋棠音迟疑了下,才说:“现在习惯了。”

“温老师呢?”她转头看他,“你过得好不好?”

“如你所见。”男人收回目光,唇畔笑意未减,却没再问什么,只是低头吃饭。

宋棠音说工作室还要忙,跟他道了别。

她以为自从七年前他的不辞而别后,两个人本就浅薄的缘分彻底就断了。

十八岁的她尚且对那件事耿耿于怀,可现在即便这个人站在面前,她也找不回当初的感觉了。

无论是喜欢,还是怨恨。

做设计的人都习惯加班,就算不在工作室,回家也有画不完的图。

宋棠音工作室这帮人性格都挺好,因为热爱,忙一点也没什么怨言。

毕竟宋棠音是个好老板,宁愿自己吃糠咽菜,也不克扣员工薪水。

“让你联系的体检预约搞定了吗?”宋棠音问助理小林。

“定下来了,下周二在附院体检中心,早上八点半开始,我会通知大家准时去的。”小林翻阅着iPad上的list说,“不过老板,供应商又来催尾款了,说最多能给半个月时间,但卓耀那边我探了探口风,好像没有短期内结款的意思……”

宋棠音皱皱眉:“合同上写的多久结款?”

小林一脸为难:“老板你忘了,当初咱们为了签这个大单,答应他们交货一年内结款就成。现在账上就剩四万多,只能等投资到账了。”

宋棠音整个人软软地陷在椅子里,抬手扶额:“蓝天控股那边怎么说?”

“说是三个工作日内给结果,我还没问。”

宋棠音拿手机看了看日期,今天正好是第三天,略烦躁地眯起眼:“快去问。”

小林往门口走了走,又回头。

宋棠音扬眉:“还有什么事?”

“万一,我是说万一。”小林小心翼翼地说,“蓝天那边成不了的话,我觉得全员体检能缓缓,这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宋棠音沉默了几秒,摆摆手:“出去吧,问问蓝天控股,再联系别的甲方有没有能结款的,能收多少是多少。”

小林低眉顺眼:“哎。”

出去之前,听到宋棠音果决的命令:“通知他们下周二体检。”

凌晨一点,有人酣眠,也有人彻夜难眠。舞池晃动的光影和身体,交织出夜晚独有的曲调。

宋棠音只套了件香槟色无袖长裙,坐在吧台前喝酒。

试图搭讪的几个男人都被她的漠视而劝退,只有阮舒蹦完一支曲,披头散发地坐到她旁边,勾住她肩膀要了杯酒。

“今天有点儿丧啊,怎么了?”

宋棠音叹着气,没说话,端着小酒杯一饮而尽。

阮舒啧啧舌:“工作室没钱了?”

宋棠音软软地瞪她一眼。

阮舒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往她杯子里倒酒:“多大点事儿啊,要我说,你就是自讨苦吃。回家跟你爸撒个娇,他还不乐呵呵给你送钱?”

宋棠音抿着度数极高的烈酒,眯了眯眼:“不能找他。”

“你啊你,就是活得太别扭了。”阮舒仰头长叹一声,“养父也是爹,多少人亲爹还不如你养父呢,你跟他分那么清干嘛?我看人家也没指望你还。”

宋棠音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把酒杯拿开,拨弄着手机壳上的挂链,开口已经带了丝醉意:“哎,我跟你讲个笑话。”

阮舒凑过来:“什么?”

“那个蓝天控股的陆董,他脑子有泡。”宋棠音似乎真醉了,边说边咯咯笑起来,“他说,他只投资男老板的项目,如果是女老板,那必须得……嗝……”

宋棠音打了个酒隔,阮舒没听清:“得什么?”

宋棠音笑眯了眼:“得已婚。”

“……”

“你说他是不是有病?”

“……有大病。”阮舒一脸嫌弃,晃着酒杯里的酒冷笑,“不过那帮人都那样,只要是男性主导的市场,资源永远偏向男性,他们会对女性施加各种奇奇怪怪的条件,根本目的,就是把资源牢牢地圈在他们自己手里。你要是够听话,就施舍点儿残羹冷炙,让你不至于饿死,还得对他们感恩戴德。”

宋棠音扯了扯唇,眼里氤氲的酒意散了。

阮舒看过来:“那你打算怎么办?”

宋棠音摇摇头。

“我不是制定规则的人,如果想入局,只能遵循他们的规则。”酒杯转了个个,倒扣在桌面上,被灯光折射出刺眼的光芒,“但总有一天,我要让这个狗屁规则消失。”

手机屏幕亮了,目光划过一行行熟悉或陌生的名字,最后停留在通讯录中间,头像是穿着白大褂的工作照的某人名字上。

宋棠音如梦初醒,甩了甩脑袋,把手机倒扣过去。

……疯了吗?

“温老师,下午有消防演练,门诊推迟半小时,您要不要休息一下?”规培生小刘乖巧地拿着笔记本,“我看您好像有点累。”

温逐青吃完午饭就在办公室看病历,虽然他一直都这样,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还是让人忍不住心疼。

小刘倒了杯热水给他,温逐青接过杯子,神色依旧从容淡定:“谢谢,你去休息吧。”

“好吧。”小刘点点头,退出他的办公室。

医院房间紧张,即便是他这种手下带三个规培生的年轻专家,办公室也只有小小一间。

几乎只能容纳一套桌椅和文件柜,窗边勉强摆下个双人沙发,一把小边几,但有限的空间被他收拾得格外整齐,干净敞亮,视觉上并不让人感觉到逼仄。

手指敲击键盘的声音骤然停下,温逐青拿起桌面上震动的手机,放到耳边接听,嗓音从容温和:“外婆。”

江婆婆在电话那头笑:“阿青,簪子还给人家了吗?”

温逐青淡淡地“嗯”了声。

江婆婆:“没请人家吃个饭啊?”

“……”男人抬手揉眉心,“哪有那时间。”

“没时间也得挤时间呀。”江婆婆激动不已,声调扬得很高,“工作是忙不完的,今天做了明天还有,媳妇跑了可就是别人的了。我跟你说,小宋这姑娘我特别喜欢,你要是错过了,我……”

温逐青转头望向窗外,把手机换了个边,轻声打断:“外婆。”

江婆婆:“啊?”

“她是我学生。”温逐青嗓音镇定地说,“我以前在国外做家教,教过她。”

江婆婆:“所以呢?”

老太太似乎没领会到,温逐青苦恼地揉着太阳穴:“您觉得这合适吗?”

“合适啊。”江婆婆更高兴了,“知根知底,还有感情基础。”

“……我有点忙,先挂了。”温逐青仰头望天花板,眼底失去了挣扎的欲望,“回头再说。”

“哎你别回头再说——”

老太太还想乘胜追击,他赶紧挂了电话。

手机发热,灼得掌心微痛。他点开微信,指尖下滑,目光掠过每一个头像,女孩穿着旗袍的曼妙侧影突然蛮不讲理地闯进他眼帘。

她似乎换了新头像。

那一刻,脑海里蹦出两个鲜红醒目的大字——

禽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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