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怕给别人添麻烦。
藤田可以打电话给考察组的，但他没打。
瓦连京大概是抓了个奸商，履行其‘圣光’打手的职责，一时半会也顾不上藤田。至于路遇的毛子大妈，藤田跟她们聊了一会，获得的信息让他颇为唏嘘。
从四月份开始，大毛经济突然崩了，这点反复说了很多次。毛子的官僚对此毫无办法，盖达尔还在硬撑，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西方援助身上。
可官僚能撑，毛子老百姓可撑不住，积蓄通通化成灰，一天都撑不住。
‘圣光’苦心经营的良好形象发挥作用了，周青峰以很低的成本介入大毛家的生产生活。尤其是在莫斯科以外的城市，越是偏远越是需要‘圣光’。
‘圣光’在大毛家各大城市雇人，何玉兰按周青峰的思路，以公共服务提供者的面目出现，在原官僚体系崩塌的状况下，给与普通人基本的生活保障。
食品，燃料，医疗，交通，安全，信息，越是基础的东西越是离不开。
‘圣光’没法取代也没必要取代大毛的官僚。但作为一个商业实体，它拥有更加高效的执行力度。
‘圣光’其实也没做到多好，但有大毛官僚各种奇葩操作的衬托，反而时时刻刻在提醒大毛的老百姓应该选择谁？
五月份开始，新西伯利亚有大概两千多人成为‘圣光’的雇员。他们都类似瓦连京一样，行走在灰色地带。
‘圣光’并不对当地雇员进行直接管理，也不会进行大规模的投资。它只是让原有的系统处在最基本的运作状态，保证基层不要彻底垮掉。
因为真要一团糟，‘圣光’想搬工厂都找不到人手，这才是没效率。它让一个个小团体自负盈亏，谁能给‘圣光’带来好处，自然就能赚到钱。
在没有竞争对手的情况下，这种本土化的运作方式拥有很强的生命力。藤田获知了一个令他极其惊讶的事实——‘圣光’的分部在当地开展软妹币的金融业务。
包括储蓄和放贷。
把控住金融，是‘圣光’凌驾于大毛社会的控制手段。
这当然不合法。
但没人管。
在卢布币值不断暴跌的状况下，老百姓总需要有一种货币来用吧。
美元之类外汇虽然好，但太难得了，数量少不适合日常流通。软妹币就很合适，币值稳定，可以直接购物，获取不难，流通又方便。
‘圣光’原本采购都是易货贸易，但大毛商人很快愿意接受软妹币。以亿计算的异国货币从公开渠道汹涌流入，普通老百姓也很自然的接受不会随便贬值的货币。
就跟接受美元一样。
毛子大妈向藤田展示了自己的钱包，她表示五月份钱包里卢布和软妹币各占一半，但进入六月份——他娘的卢布又贬值了。
受不了，全部用软妹币吧。
“大学里最早用软妹币给教师发工资，后来商店里也接受软妹币交易。现在只有公务员还发卢布，但也必须再发一笔软妹币津贴才行。”
毛子大妈们都一肚子苦水，她们也不想用别国货币，可为了生存总是得妥协的，否则就等着饿死吧。
何玉兰出身农村，吃过各种苦，真的很擅长走底层路线，悄无声息的构建自己的商业网络。
藤田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却够触目惊心了。他特意跟随毛子大妈去了城里的‘黑市’，看看维持城市运作的市场上都有啥。
其实就是公开的‘跳蚤市场’。
“国营商店里啥都没有，我们必须来小市场上买东西。”大妈们跟藤田聊完，就进入市场采购去了。
城里有很多小市场，都选择在居民区附近的人行道上摆设。这里能买到日常所需的任何商品，衣食住行全都有，价格还特别便宜。
“这渗透能力真可怕。”
街道上人头涌动。藤田在一个个摊位前走过，试图找到点日本商品。他找了半天发现个卖电器的摊位上摆着‘随身听’之类的索尼产品。
可抓起来一看，Soni。
老玩这套不嫌腻味么？
藤田一脸厌恶，他问了问价格。摊主听不懂英语，只比划了几下，最后拿出两张‘老人头’在手里摇了摇。
两百块软妹币，比日货便宜多了。
藤田仔细听了听这仿冒货的音质，跟正品肯定有差别，但普通人分辨不出来。
其外壳粗陋了些，体积重量也大，防抖能力不好，没办法随身听歌，但用来装逼是极佳的。
就在藤田试听的十来分钟，摊主就卖掉两台，笑的合不拢嘴。再看对方摊位上的产品，根本没有欧美日韩的商品，全部都是‘圣光’运来的仿冒货。
从购买者的表情来看，他们对‘圣光’提供的商品接受度很高。毕竟在性价比上，西方产品根本不能与之对抗。
‘圣光’基本控制了大毛家的生活消费品市场，大多数商品可能来自种花家的某个国营大厂，也可能是乡镇企业。
不知该如何评论，藤田唯有一声长长叹息。
正牌索尼肯定也眼馋大毛家的市场，可他们只能占据中高端，把低端丢给‘圣光’。从心理上，索尼可以鄙视这些仿冒货。
但是……
藤田刚刚从汉中过来，可是很清楚‘圣光’攀爬科技树的投资力度。他更是从昭和年代一路走来，深知当年的日本也是如此发展的。
技术这东西，只要努力投入不松懈，终究会有收获的。
‘山寨’是个很无聊的概念，无知文人才会引以为耻。真正的实干者都知道，抄作业也是一种能力。
“联盟留下的市场简直是为‘圣光’量身定做的。难怪集团会拼尽全力维护自己的名誉，以便倾销商品。这里能养活多少工厂和工人啊？”
“如果集团的视野再广阔些，东南亚的市场也很大，还有非洲和南美。这些市场虽然大多受米畜控制，但只要能吃掉一部分，也够‘圣光’发展壮大了。”
也许……集团早就想到这些了。
藤田从街道的市场离开，浑身提不起劲来，兴致阑珊。他在街头拦了辆出租车，司机看他身上挂的工作牌，果然没多收钱。
等到隔天，‘圣光’在新西伯利亚分公司的经理来看望藤田，还送来一些‘感冒药’，说是能立刻让他恢复健康。
藤田根本不信，但经理盯着要他喝下去。
结果……
八嘎，谁在感冒药里放辣椒？
藤田一肚子火冲上天，浑身冒汗。
感冒果然好了。
既然身体康复，那就开始干活吧。新西伯利亚市可是大毛第三大城市，还是有不少好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