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约离开夜殿的时候尤利塞斯是感知到的,也是默许的。
他现在身体虽然恢复了大半力量,可还是有些虚弱。可尤利塞斯嘴很叼,除了苏瑜的血谁的都看不上。
可苏瑜是阿尔诺斯的半身,这便是个麻烦事。
没有受伤的时候和阿尔诺斯对上也不见得能够讨到什么好处,如今去了更是不可能了。
然而时不时因为腹中饥渴而犯困。
而一犯困便会做梦,他就会不可避免地梦到些过去的事情。
神明的梦是梦神干预不了的,也是无法探知的。
无论是正统神明还是邪神他们都很少做梦,但是一般做了梦便是内心深处的欲求和渴望,或是潜藏于心的梦魇。
哪怕是做了梦,尤利塞斯的意识都很清明。他抬眼看着自己置身于一片无尽的浅白色雾海,往里面再继续走一些便到了王城。
然后在拐角处抵达了一处贫民的聚落。
尤利塞斯对这里再熟悉不过,是他曾经为神之前一直居住的地方。
他为数不多的梦都是从这里开始,他甚至不用怎么记忆便能够精准地知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因为千百年来,尤利塞斯一直都只做这么一个梦。
“哥哥!”
一道清亮的声音划破了这片雾海,带着笑意温暖。
让尤利塞斯身子一僵,哪怕他听了无数遍,却也还是骤然停住了脚步。
黑发红眸的神明薄唇微抿,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周围的雾气萦绕,本该遮掩着视线看不分明。但是这是尤利塞斯的梦境,在这里少女的面容最是清晰可见。
他目光温和地落在她的身上。
少女手拿着一束娇艳的花叶,是和他眸子一样瑰丽的红。
像是留意到了尤利塞斯的目光,金发的少女弯着眉眼笑得灿烂,连带着脸上那块绯色的胎记也变得可爱了起来。
她小跑着,拥抱着春天一样朝着尤利塞斯而去。
尤利塞斯下意识弯腰朝着少女张开了手臂。然而在少女快要朝他跑过来的时候,他什么也没碰触到,只见着眼前金色的头发擦过。
她无视了自己,径直从他身旁跑了过去。
“慢点,小心别摔了。”
“嘿嘿嘿不会的,这条路我走了好多回了,一块石子也没有。再说我跑的也没多块,怎么可能摔倒嘛。”
“哥哥就是太大惊小怪了。”
抱住少女的不是自己,而是一个戴着黑色兜帽,看不见面容只能瞧见下颌线条的青年。
那是千年之前的尤利塞斯。
现在是清晨,周围虽有雾气却还是有些日光。他不能见光,将自己的身子给包裹得严严实实。
尤利塞斯沉默不语,他远远看着青年轻柔将小姑娘放下,弯腰轻轻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尘。
他那双眸子妖冶闪烁着瑰丽的眸光,最后落在了少女手中的那束花叶上。
“这是什么花?”
这个时候花神刚诞生不久,在此之前万物多为草木,花的种类极少。
少女刚觉醒了神格,可以自如掌握花草生长,变换花朵出来。
现在还没有蔷薇,更没有玫瑰鸢尾,只有一些路边零星的不知名的野花。
而青年认不出眼前的花叶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这是蔷薇,是我最近栽种出来的花。我刚培育出来,这是第一束,我想送给哥哥。”
少女将还沾染着露水的花叶轻轻递到了青年手边,花瓣娇艳柔软,碰触在了他的手背。
一片清甜微凉。
青年指尖微动,大约是这花太过美好,和他这样身处深渊堕落之人对比起来更显得他污秽不堪。
他犹豫了许久,在目光触及到少女的催促后,这才抿着薄唇小心翼翼地接过。
“真好看。”
“和哥哥一样好看。”
少女这么笑着说着,伸手上前极为自然地牵着他另一只没拿花的手。
“太阳要出来了,我们赶紧回去,要是一会儿照到哥哥就麻烦了。”
他任由着小姑娘牵着自己的手,那双殷红的眸子映照着蔷薇艳丽的红,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柔和。
尤利塞斯作为旁观者,很多被当事人忽略的细节他都能一清二楚地看到。
他瞧见了“自己”唇角不自觉勾起了些,牵着少女的那只手用力,握得更紧了。
一般看到这里,在这个时候尤利塞斯便会自动抽离梦境,回到现实。
然而今天他并没有,大概是保留的那份“人性”在作祟。
尤利塞斯迟疑了一会儿,抬起手将眼前的白雾拨开,径直往巷子深处走去。
梦境里的时间很跳跃,也不连贯。
刚才青年才接过少女的花,下一秒便出现在了王城的贵族会所里。
他眼眸微动,面上没什么情绪,跟着青年一并推门进了去。
这里尤利塞斯也有印象,是之前自己在人族之中工作的地方。
这处会所是专门给王城的贵族夫人小姐服务开放的,里面工作的多为男性,而且是清一色年轻俊美的男性。
倒不是提供性服务,只是配聊和陪着喝酒,倾听一下心事什么的。
有点像现实的牛郎店。
在尤利塞斯之前所处的时代里,人族之中虽然有严格的尊卑等级制度。可并没有像现在这般多的繁文缛节。
规矩不多,自然受到的道德束缚也少。
就像尤利塞斯生父会在府邸之外包养无数情人也不会有人指责,或是公爵夫人和女儿想要占有他,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个时代的人们追求纵欲快乐,道德感极为薄弱。
尤利塞斯在这个梦境里没有人注意得到他的存在,他进了那个会所后找了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坐下。
他指尖微动,一杯红酒便出现在了他的手边。
这间会所只在晚上开放,也刚好和青年的作息相吻合。
尤利塞斯看着青年褪去了遮掩容貌的黑色兜帽,将自己梳理打扮得得体又整洁。
他的唇角习惯性地上扬着,那张俊美的脸上带着笑意。桃花眼里柔情似水,好像看谁都是深情脉脉,眼中唯一。
在会所工作的时候,青年优雅温柔,是贵族们争相点名的头牌。
尤利塞斯眼眸有些沉,这个时候他的神情很冷,而在觥筹交错之中的青年却笑得温柔。
这本该是相反的。
真正该带上这般调笑戏谑的,应该是坐在角落的黑发红眸的神明。
从人族时再到变成恶魔,尤利塞斯似乎生来便为了生存而学会了取悦女人。
无论是之前的公爵夫人也好,还是现在的贵族小姐们也好。他能够用最她们喜欢的最为深情的眼神,看着她们说出最甜蜜的情话。
他知道该如何讨她们的欢心。
只要她们开心了,他便能够获得丰厚的酬劳。
尤利塞斯知晓青年为何会如此委身陪笑。
他如今还只是一个半魔,没有强大的魔力。如果只是他一个人他还可以去乱葬岗,或者去墓地蚕食死气苟且偷生。
但是他不是。
他还有个妹妹,一个即使知晓他是恶魔也愿意亲近,给予他温暖的妹妹。
他想要竭尽全力给她最好的生活条件,而不是一直在贫民的居所里待着。
对于自己在贵族会所工作这件事,青年并没有告诉少女。
少女见他不愿意说也没有多问。
和有着想要给少女提供最好的生活条件的青年想法一样,少女也想要帮着兄长减轻压力。
她前段时间觉醒了神格,然而她并不知道自己是神,只以为自己觉醒了什么魔法天赋。
她这几日不仅种出了蔷薇,还种出了别的花来。少女拿了一朵红蔷薇想要一会儿回来送给青年。而后又选了几株最娇艳欲滴的花叶。
少女知道现在市面上还没有这样美丽的花,她想要拿去卖了换钱,补贴家用。
可是这些花拿到哪儿去买好呢?
去拍卖场,没有担保人她没法进去。去街上摆个摊位买卖的话,又卖不出什么好价钱。
思来想去,少女将目光落在了王城的一所贵族会所里。那里的客人都是贵族小姐或者夫人。
毕竟无论是哪个年龄段的女孩子都不可能讨厌花,而且贵族又不缺几个金币。
少女想,去那里的话她的花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抱着这个想法,少女拿着花来到了会所。
她脸上有胎记,很难看。怕吓到贵族小姐们,少女出门便戴着面纱,只露出那一双湖绿色的眸子。
灵动清澈如林间小鹿。
正在招待客人的青年并没有注意到少女悄悄进了会所里,但是角落里坐着的尤利塞斯一下子便留意到了她。
尤利塞斯拿着杯盏的手微顿,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要走过去将少女抱着带出这里。
可这是梦境,她看不到自己。
若是平常梦还好,他这梦梦到的是过去,是无法改变之事。
即使他是这个梦境的主人也无法左右这个梦境。
尤利塞斯薄唇微抿,他手不自觉用力了些,连杯盏什么时候被捏碎了也不知道。
那殷红的酒液淌在他手上,而他的视线却一直直勾勾注视着金发的少女。
小姑娘很是实诚,从进门开始便挨着最门口的位置一桌一桌询问。
“夫人,您买花吗?”
她眼睛很亮,好像任何污秽都无法沾染她分毫。
正在和一旁朋友说着话的贵妇人听到少女的声音后,顺着声音低头看了过来。
少女拿着一个竹篮子,里面有十几朵她从没有见过的颜色艳丽的花朵。
“啊呀,这些都是什么花?竟然这般娇艳,有着这般美丽的颜色。”
她感叹着将手中的羽扇收了起来,惊讶地凑近闻了闻,一股馥郁的香气直往她鼻子里钻。
女人陶醉地眯着眼睛。
“小妹妹,这些花你是从哪里摘的?可以告诉我吗?”
这个夫人还算和善,说话的语气也温和。
本来有些紧张的金发少女听她这么说了,眼睛一亮,连忙拿出几朵递到了她的手边。
“夫人,这不是我采摘的,都是我种出来的。”
“这个紫色的是郁金香,这个粉色的是桔梗,还有这个,这个是牡丹……”
大约是觉得自己太过激动了,少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不好意思夫人,我只是太高兴了。您能喜欢它们我很开心。”
“可爱的小姑娘。”
贵夫人心情颇好,尤其是在得知了这是少女种的花后更是对她和颜悦色了不少。
也不吝啬地夸赞着她一句。
“那我选几支我喜欢的,日后你要是还想要买花可以直接去我府邸。我很喜欢你的花,只要你之后种出的花还是这么好看,我不介意和你长期交易。”
她一边说着一边挑选了几支颜色艳丽些的,然后挑选着的时候不知想到了什么。
“小妹妹,你这朵花呢,这朵花怎么卖?”
贵夫人询问的不是少女篮子里的花,而是一朵红蔷薇。
在她的口袋里放着,用牛皮纸精细地包着。
“抱歉夫人,这朵花不卖。”
“为什么?这朵花的颜色这么漂亮,你要是拿来卖的话一定比这些更值钱的。”
她说着视线隐晦地扫了少女一眼。
少女穿着的衣裙衣料很粗糙,再加上浑身一块宝石都没有,显然很是缺钱。
觉察到了女人的视线,她有些局促地低垂着眉眼,不再像最开始时候那么抬头与对方直视。
“……夫人,除了这朵花之外我什么都可以卖给您。”
“您还要买我的花吗?”
女人脸上也没了笑意。
她慢慢将羽毛扇子展开,遮掩住了她的下半边脸。
“有更好的商品却将次等的东西拿给客人买,小妹妹,你不觉得你这样有些失礼吗?”
在这个时代红色的花最为少见,这朵红蔷薇的价值在女人艳丽胜过少女手中的一蓝花叶。
“既然夫人不想买那我就不打扰您了。”
她面纱之下的红唇抿着,被这么狠狠训斥了之后眼里不自觉氤氲出了水汽。
少女这么说着准备往里面走去继续询问的时候,那夫人却让会所的侍卫拦住了她。
这个世界尊卑等级有序森严。
平民的一切贵族只要是看上了都能够抢过来,哪怕是杀了也不会招致责罚。
“你,你们要干什么?”
少女慌乱地挣扎着,却无法从侍卫手中脱身。
“小妹妹,我再说一次。”
“把这朵花给我好吗?”
“不,这花我只给我哥哥,我不要给别人!”
女人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她使了眼色让手下动手教训下这个不知尊卑的小姑娘。
一旁的男人上前,刚抬起手准备落下,便被另一只手紧紧扣住了手腕。
“美丽的夫人,这个小姑娘不过是一介平民。根本不值得您这般生气。”
这个声音温柔似水,配上青年那张俊美的面容实在是一大杀器。
刚才还恼羞成怒的贵夫人看到青年后,脸上立刻带上了笑意,好似之前阴沉的模样并不是她一般。
“尤利塞斯,让你看笑话了。”
“你也知道我平日最是宽容,根本不会和一个小姑娘置气的。只是她说自己来卖花,却把珍品藏着不拿出来,这实在太失礼了。”
“我怕其他夫人小姐和我一样受到同样失礼的对待,于是想着好好教训下她。”
“当然,善良如你,必然是不会这样与一个平民小姑娘置气的。”
金发的少女在听到青年的声音的时候便愣住了,如今看着他对着女人笑得温柔,更是懵了。
在家里时候青年很少这般笑,哪怕是高兴的事情也是淡淡勾下唇角。
而且他也从不会说这般甜言蜜语逗弄女孩子。
隔壁的姐姐曾经多次拿了水果来向他示好,他只抿着薄唇,冷着脸拒绝了她的好意。
这样陌生的青年,让少女那声“哥哥”头一次没有顺利从唇齿之间唤出。
许是她的眼神太直白了,青年这个时候垂眸面带微笑地回视了她。
“小妹妹,这朵花能卖给我吗?”
少女面纱下的唇张了张,缓了一会儿这才干巴巴地开了口。
“……不卖。”
“我送给你。”
这本身就是她为青年种的花,不能卖给那个夫人,但是她自然可以给他。
见束缚被松开了,少女抿着红唇将手中的那朵艳丽的蔷薇递给了青年。
因为在工作,他此时的眸子是正常的蓝色,并非是平日所见的瑰丽的红。
青年笑着接过了她递过来的花,然后在少女一脸错愕的神情下转身献给了一旁拿着羽毛扇子的贵妇人。
“夫人,美丽的花自然要配美丽的人。”
他将手中艳丽的红蔷薇递给了女人,而后托起了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
虽然少女知道青年这么做是为了平息那贵妇人的怒气,为了让她放过自己不再与她计较。
可是看到了这一幕她还是觉得特别难受,鼻子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她拿着自己的花篮子,头也不回地跑出了会所。
角落里尤利塞斯薄唇抿着,压成了一条直线。他脸色很冷,像是覆上了一层霜雪。
青年低垂着眉眼,敛去了笑意。
这个时候如果有第三人在的话,会惊讶地发现。
两个人的神情重合了,同样凉薄如水,卸下了平日的假面。
青年工作结束之后立刻回了家,他买了少女最喜欢的蛋糕想要和她道歉,想要安抚她的情绪。
然而等到他推门回去的时候,房间里空****的,没有少女的身影。
他慌了,手中的蛋糕摔倒在地上他也不管,赶紧跑出去找。
尤利塞斯看着青年的身影消失在了深巷之中,他顿了顿,没有跟上青年。
而是往另一处地方过去。
他知道少女在哪里。
当时他找了很久,在天亮的时候戴着兜帽顶着身魂消散的危险一直不停地寻找着。
这才在一处城郊的小花圃里找到了她。
尤利塞斯来到了那片少女栽种的花圃,
这时候天还暗着,小姑娘抱着膝盖把自己藏匿在花海里肆意哭着,没有任何顾及。
“对不起。”
他明明知道对方看不见他,却还是在她面前蹲下来,直视着她的眼睛这么慎重地道着歉。
小姑娘看不见也听不到,就这么痛痛快快哭了不知道多久。
她抬起手将眼泪擦了擦,然后目光落在了花圃那边那片艳丽的红蔷薇上。
“好,既然你把我送你的花给那个老女人,我就把这些花都给摘了,以后你一朵都别想要!连个叶子都不给你留!”
她这么气势汹汹地说着,像个小怪物踩走路一样瞪着眼睛恶狠狠地朝着那片蔷薇花田过去。
然而上一秒才说了要把它们连根拔掉的少女,犹豫了许久都没有伸手扯掉一朵。
“……算了吧,是哥哥气我,和花有什么关系呢?它们这么好看,我为什么要对着它们撒气?”
这是尤利塞斯不知道的一幕,他听到小姑娘这嘀咕后没忍住笑了。
他走过去又和她蹲在一起,看着她苦大仇深的样子。
尤利塞斯放低声音柔声询问。
“那怎么办呀?你就这么生闷气吗?那可真实便宜那个坏蛋哥哥了。”
“我不想拿你们撒气,可是我又舍不得生哥哥的气。”
金发的少女低头闷闷地拔着脚边的杂草。
“我知道他是为了我才去那里工作的,家里要上学的就我一个人,好费钱哦。”
“是啊,你可难养了。”
“每隔几天就要吃王城那家宫廷御厨做的蛋糕,还要买好看的小裙子和发饰什么的。哦还有,你肉也没少吃,嘴比我还叼,低等魔兽的肉碰都不碰一下。”
大概是因为少女听不见,尤利塞斯倒是自顾自的发起了闹骚。
但是他语气温柔,并没有一丝不满。
“你倒聪明,来那里卖花知道穿得朴素些。不过这点儿小聪明也没用,照样一朵花也没卖出去,还把人给得罪了。”
花圃距离王城有点儿远,少女是摘了花才回的王城。她想着也顺便摘朵蔷薇回去送给青年,到时候卖了花也不用再往王城外跑来摘了。
谁知道遇到了这么个事。
“真是太过分了!我都说了不卖了还说我失礼!失礼的明明是那个老女人才对吧!我不卖还想要明目张胆地抢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她想到这里越想越生气,连带着青年也一并抱怨了起来。
“哥哥也是,我也知道你是不想我被那贵族惩罚所以才过来帮我的!可是你怎么可以说那个老女人美丽善良呢?你这分明是睁眼说瞎话!大骗子!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呸!再也不相信之前夸我可爱的话了!”
少女委屈地嘟囔着,然后不自觉摸了摸自己脸上那块红色的胎记。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往日并不在意自己的面容缺憾,这个时候却莫名觉得难过。
她吸了吸鼻子,眼睛里还是氤氲了水汽出来。
“什么美丽善良嘛。要是那个老女人都美丽善良了,我,我没准都算是天女下凡了……”
听到这里尤利塞斯唇角的弧度收敛了些,垂眸看着小姑娘摸着自己那块红色胎记。
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硬生生得憋着眼泪,不让它落下来。
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小兽,独自躲在角落舔舐着伤口。
尤利塞斯喉结微滚,明知道少女感知不到也看不到自己。
可是他还是没忍住低头,轻轻将唇贴在了她那块红色胎记上。
很轻柔,如羽绒一般落下一吻。
少女一愣,总觉得有什么温热落下,不知道是自己的眼泪掉下来了还是如何。
她下意识抬头看去,正好和尤利塞斯的视线撞上。
然而她什么也没看到。
“你是。”
尤利塞斯的声音很轻,随着夜色凉薄一并散入了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