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正舫无法接受:“可, 可既然是假的,怎么连初同志都差点骗了呢,她不是说不出破绽吗?”
初挽:“这不是人工造假, 是用一块真的玉璧进行真货翻模,用了真货的模, 所以假货的一切缺陷凹凸甚至磕碰都和真货一样,加上这日本胶造出来的玉质感几乎以假乱真, 我们当然挑不出毛病来了, 我只能说,手感上略有不同,但手感是说不出来的。”
她解释道:“这种造假的玉,如果真去拍卖会,人家直接x射线一扫,肯定都给你查得清清楚楚了。”
何正舫听着, 呆了呆,半晌点头:“说的是,人家用机器查,肯定能查出来。”
初挽拿起那镶铜边, 道:“其实好歹得了这么一个镶铜边,这镶铜边确实是汉代的, 假不了。我估计是从真玉璧上扒下来的,就为了给你这一块假的撑场子。”
何正舫拿着那镶铜边,脸上一片茫然:“那, 那我这八十块就买一片铜边啊……”
周围几个同学见着, 都心中暗笑, 不过努力憋着罢了。
这位何正舫觉得自己捡漏了,可神奇了, 到处显摆,这下子可好了,竟然煮成一锅汤了。
不过在场不乏精明的,回忆刚才种种,再看旁边不显山不露水的初挽,心里自然跟明镜似的。
这怕是已经知道是假的,明白自己说服不了何正舫,又怕回头被他缠着,干脆给他支招,一锅汤给煮了!
走出公寓后,陆守俨:“一开始我就不想搭理他,这个人是这一批学员中最不靠谱的,结果你呢,非要往上凑。”
初挽道:“那怎么了,那不是给他煮成一锅汤了吗?我看我给他煮了后,你同学都挺高兴的,这不是学雷锋做好事吗?”
陆守俨也笑了:“最近几天他得意得很,到处说,大家肯定都烦了。”
陆守俨叹:“也得亏是遇上你了,不然还真可能被他蒙了。”
初挽:“做古玩的,最怕这种半瓶子晃**的二把刀,说他不懂,他也能说出个道道,说他懂,他又看不真,那些搞假货的骗这种人绝对一骗一个准。”
陆守俨道:“算了,反正和我们也没关系。”
德国博物馆又打了一次电话,这次是初挽接的,对方言语诚恳,希望能和初挽当面谈谈,初挽却是态度疏淡,表示自己没时间。
不过显然他们不想轻易放弃,之后几次三番要见初挽,初挽最后终于答应了,陆守俨便和他们交涉,最后约在一家咖啡馆。
那天陆守俨陪着她过去,到了咖啡馆后,对方已经到了,一个个西装革履,严瑾专业的样子,他们上前,先做了自我介绍。
为首的一位叫塞巴斯蒂安.菲舍尔,这位菲舍尔先生还会说中文,先大致讲了讲情况,之后,便给了初挽一摞的文件,有中德英三国语言的材料。
菲舍尔:“陆先生,陆夫人,我希望你们能先看看这些材料,以便对目前的情况有一个初步的了解。”
陆守俨慢条斯理品着咖啡,只是淡淡扫了一眼那资料。
初挽翻了翻那些资料,大致浏览过,那些文件无非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一些文物保护公约,当然也包括德国博物馆二战期间丢失文物的列表等,同时还介绍了维京剑的重要性。
陆守俨接过来,捏着那些材料,很随意地翻了翻,之后用手指敲打着桌面,直接用中文道:“请问,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是触犯了德国的什么法律吗?还是几位认为,我们无知到需要你们对我们进行法律和文化的科普?”
他说话颇为冷硬,气场十足,那几个德国人见此,面面相觑。
他们来之前,已经对陆守俨初挽这对夫妇做了调查,知道他们的背景情况。
陆守俨出身中国军人世家,自己从军十几年,参与过对越自卫反击战,还曾经作为特殊军种参与各种任务,这个人自然不容小觑。
但是他们没想到,陆守俨竟然上来就这么不客气,气势十足。
有一位忙用略显生硬的中文道:“我们不是那个意思,我们只是希望两位对这件事的背景有足够的了解——”
陆守俨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我们不需要谁给我们科普什么,我们很忙,没有时间听一个陌生人教育我们,几位先生,很抱歉,我们先失陪了。”
菲舍尔先生见此,忙诚恳道歉,表示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又表示说误会了,总之赔了一箩筐的好话,最后陆守俨和初挽才重新坐下来,大家重新谈。
陆守俨将那些文件直接扔一边了,之后道:“我希望几位明白,我们是拿着中国护照美国签证的中国公民,以合法的方式来到美国进行学习,在遵守美国法律法规的前提下,在美国正规拍卖场以合法手段拍卖到了一把剑,我们花费了六万美金,足额缴纳了税金和佣金,我们的合法个人财产应该受到保护,我们的人身自由也不应该受到任何侵犯。”
他看着他们,淡声道:“在这个前提下,我不希望有人骚扰我的妻子,也不想有人在我面前说什么联合国,那只是公约条款,在我的合法个人财产权益面前,那就是——”
他顿了顿,才道:“扯淡。”
最后两个字一出,菲舍尔愣了愣,眸中泛起困惑。
他中文还算不错,不过扯淡,那是什么意思?没听说过。
其它人更是一脸懵,疑惑地看着菲舍尔。
初挽从旁便开始打圆场:“各位,看起来我丈夫心情并不好,不过我倒是能理解,我们并不是需要你们科普法律的文盲,你们这样确实有些侮辱我们的嫌疑。现在,我认为我们需要冷静一下,都考虑下,之后再沟通。”
菲舍尔先生忙道:“就我所知道的,陆先生的学业将在三个月后完结,到时候你们会回到中国,是吗?”
陆守俨:“是,这个和你们有关系吗?”
菲舍尔先生道:“我们当然希望尽快解决,既然这件事发生在美国,我们当然希望能在美国境内解决我们的这个问题。”
陆守俨笑了下:“菲舍尔先生,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不过我需要提醒一下。”
菲舍尔先生:“请说。”
陆守俨声音很淡,眼神漠然:“现在需要解决的问题,是你们的,不是我们的。我们唯一的问题就是你找上我们给我们带来困扰。如果不是你们找上我们,我们没什么问题需要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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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那家咖啡馆后,上了自家车,初挽便笑起来:“可以,很可以,你这态度太好了!就要拿出这种态度来!”
陆守俨:“就知道你要让我给你冲锋陷阵。”
初挽笑道:“那是当然了,你冷着脸,肯定比我威慑力强!”
十几年军旅生涯磨砺出的锋芒,是初挽所不能及的。
陆守俨:“这件事,我们不用着急,就先抻着,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什么好说话的,等把他们逼急了,我们再提出我们的要求。”
初挽:“是,我们可以旁敲侧击,到时候我找文物局,让文物局看看德国博物馆的那些战争流失文物,给他们施加点压力。”
她想了想刚才德国人的话:“他们估计以为维京剑还在我们手里,希望在美国解决,这话意思其实是怕我们把剑带回国。”
陆守俨:“对,反正一步步来吧,得先把他们的心理预期狠狠打压下去,再谈别的。”
初挽:“行,让他们找你吧,我就说我在家不能做主,什么事我都听丈夫的。”
陆守俨一个眼神扫过来,很无奈地道:“挽挽,这种话你也能说得出口?”
初挽笑道:“我还真就这么说了,反正你厉害,你拿他们练练手不是挺好的!”
陆守俨:“我要想拿他们练手,首先还得你能拿出东西,要不是你有维京剑,他们怎么可能看我们脸色,人家早拍桌子不干了。”
初挽点头,点头之余,却是道:“要是我能再有些别的什么物件,他们特别想要的,那就更好了……”
毕竟她知道,德国博物馆里收藏的中国重要文物可真不少,如果只能一换一,那必然贪心,这件也想要回来,那件也想要回来,这怎么割舍呢。
陆守俨略想了想,道:“德国在二战中是战败国,当时柏林被攻破,战乱之中,他们流失在外的文物应该不少。”
初挽点头:“是。”
这么想着,初挽骤然间想到了一件对德国来说非常重要的文物——楔形文字金板。
楔形文字本来是古代两河流域苏美尔人发明的,后来陆续被巴比伦等国家借用,这种楔形文字一般写在黏土泥板上,但是也有少量楔形文字是写在黄金板上的。
据说全世界发现的黄金板楔形文字不超过十块。
德国博物馆有一块,是三千年前的楔形文字金板,据说是中亚述时期的金板,上面铭文记载了国王图库勒提尼努尔塔一世的事迹。
这块金板在二战结束后被攻入柏林的苏军拿到,之后辗转卖给从集中营逃出的犹太人,又跟着犹太人来到美国。
就初挽所知道的,德国博物馆一直在试图寻找这块金板的下落,十几年不遗余力,但是却无济于事,一直到九十年代末期,这块金板突然横空而出。
那位犹太人叫弗莱门鲍姆,这位弗莱门鲍姆先生过世,子女收拾遗物的时候,发现其中有一个遗物是被贴上“硬币藏品”的标签。
德国博物馆闻讯而至,试图要回,但是弗莱门鲍姆先生的后人自然不肯,双方各执一词,一方说是战争战利品,一方说是战争丢失物,双方都宣称对这块金板拥有合法拥有权,就在初挽重生时,这个打了几年的官司还在持续着。
不过就初挽所知道的,纽约高等法院方面看上去倾向于将这块价值连城的金板判给德国博物馆,弗莱门鲍姆先生的后人注定一无所获。
初挽想到这件事,便突然意识到,有机可乘。
如果弗莱门鲍姆先生的后人拿着这块金板,自然无法合法拥有,德国博物馆会倾尽所有力量寻回这块金板,但是如果自己拿着呢?
德国博物馆如果说这是战争丢失物需要索回,那同样的道理可以回击他们,他们博物馆的那些中国文物也应该赶紧还回来。
这就叫以彼之道还其彼身。
初挽便有些兴奋,她决定尽快过去纽约一趟,想办法提前找到那位犹太人,从他手中拿到那份黄金板楔形文字。
如果她有一把维京剑,一件黄金板楔形文字,那胜算就大多了。
当然了,她还可以趁机去纽约转转,看看那边有什么可以收的物件,甚至,她可以提前去探探路,看看九龙杯的下落,上辈子九龙杯最先就是出现在纽约街头。
那九龙杯最初是被纽约上东区的环卫工人捡到的,那位环卫工人在纽约工作多年,习惯性会捡一些他看上去“有价值的”物件,他便捡了那套看上去脏兮兮的九龙杯,回家后进行清洗拾掇,之后喜滋滋地跑去二手旧货店变卖。
不过可惜,二手旧货店老板并没有看出九龙杯的价值,他们的价格没谈拢。
那环卫工人失望离开,谁知道却被旧货店老板的朋友看到,对方从事慈善拍卖行业,认为这一套玉器很不一般,便花一百美金买下。
之后,这套九龙杯经历了数次复杂的倒手,还曾经被偷窃过一次,流落到了一位非法古董商人手中,在拍卖行进行‘草买’并被伪造虚假流传记录,之后被查抄没收,最后终于在欧洲小国公开拍卖,引起轩然大波,也引起那次拍卖会上世界顶级富豪和收藏家的追逐。
初挽为了能得到这九龙杯,伤筋动骨,几乎动用了所有能调动的流动资金。
这辈子,她当然也希望能够提前找到,在前面截流,悄无声息地拿到手。
可惜的是,后面的流程也就罢了,前面这个“垃圾桶捡到”实在是不可控,谁知道是什么人丢的,谁知道是什么环卫工人,又是怎么捡到的呢。
她现在过去纽约,只能四处逛逛,到处碰碰,碰碰这历史的机缘了。
初挽当即便和陆守俨提起,自己看中了纽约一样物件,那也是德国的,想看看怎么弄回来,所以想去趟纽约。
陆守俨听这话,道:“最近我们培训班有研讨会,我估计没法走开,过几天我陪你去吧。”
初挽:“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放心好了,我心里有数。”
她见他不答应,便磨着道:“再说了,我又不会瞎跑,我都是参加正经大拍卖会!”
陆守俨:“我就怕你得罪人惹是生非。”
初挽:“怎么可能,我是那种人吗?”
陆守俨挑挑眉:“你不是吗?”
初挽赶紧搂着他撒娇:“我真不是,我做什么心里都有数!”
陆守俨却很坚持:“挽挽,也不是非要管着你,只是怕你到了纽约任性妄为,万一有个什么,我也顾不上。你看看电视新闻就知道了,纽约治安有多差,那边基本一周发生上百起街头命案。”
初挽便无奈起来了,嘟哝道:“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陪我去?”
陆守俨:“下周吧?”
初挽听得眉毛都竖起来了:“下周?!”
陆守俨看她那样,好笑又无奈:“这次我们的研讨会涉及到毕业报告写作问题,我也不好不去。你如果这么着急,我看看找人陪你过去。”
初挽听这话,突然想起来:“前一段和聂南圭联系,他好像就在纽约,要不我问问他在不在,让他陪我?”
陆守俨:“那也得看看人家是不是方便,先打个电话问问吧。”
初挽:“好,这就打!”
不过心里却是想着,聂南圭啊聂南圭,我只能逮住你欺负了,你怎么也得答应下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