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三天, 省文物局联合北京考古研究所联合组成的考古队伍赶赴青州,在看到青州佛像的残骸后,岳教授惊喜不已,他没想到初挽提供的线索竟然有了这么重大的发现。
当下竟然握着初挽的手, 一叠声地道:“初挽同学, 你立了大功, 我做考古这么多年, 第一次明白,古代汉白玉雕像到底是什么样的!今天算是开了眼!”
他连午饭也没吃,马上带着考古队伍赶赴现场,这时候武警总队的人马还没撤退, 派了几位战士守在学校中, 时刻警惕着犯罪团伙反扑。
等考古人员抵达学校的时候,外面也有老百姓想围观,不过被公安人员劝退了。
现在整个青州都知道这边学校地下发现了宝藏, 都想来看热闹,当地公安现在治安压力看来不小。
考古队进入学校后, 马上安置了行军床等生活用品以及发掘用具, 大家安营扎寨后, 立即对现场进行勘探。
其实最初这些宝物被发现,是这所学校想扩建操场,挖掘出来后一些佛像残体后,便暂时停工了, 上报给上面的文物部门, 也没引起重视。
结果就被盗窃文物的团伙盯上了,这些盗窃团伙为了一己私利, 破坏式挖掘,如今看那足足四五米深的方坑里,散落着雕刻精湛细致的佛像,那都是已经生硬断裂的佛像肢体,而夹杂在其中的,有火焰纹,有莲花灯,也有龙体,全都带着色彩浓丽的敷彩贴金。
精心雕琢过的华丽鲜艳和狼狈生硬的残缺放在一起,构建成让人触目惊心到窒息的美感。
岳教授惊叹,又心痛,这是唐朝灭佛的残忍,也是盗窃文物犯罪团伙的贪婪。
要知道这些文物贩子和考古学家不同,文物贩子只知道找有价值的,囫囵吞枣破坏式挖掘,但是考古学家珍稀任何一件出土品,哪怕是一块碎布头都可以是有价值的。
这时候,岳教授又详细询问了初挽的经历,初挽大致讲了,岳教授感慨:“初挽同学,幸亏你及时发现了,要不然,这么多珍贵文物,不知道流落到什么人手中了!”
他显然有些过于激动,对于一位考古工作者来说,这样的地下宝藏,几乎就是最大的财富,他当即开始部署,开启对青州窖藏佛像的保护性挖掘工作。
宋卫军和卢金平也跟来了,他们和初挽一样,将作为考古队伍中的辅佐力量参与其中。
京大考古系的本科生都要有一定的考古实践经验才能毕业,他们作为研究生,考古实践则是必修项目,现在能把青州佛像挖掘做出研究生期间的实践项目,对他们来说是莫大的机会,至少这么一挖,一两篇论文算是妥了。
卢金平穿着肥大的白色考古服,激动地搓着手:“初挽,这次多亏了你,你报信后,我们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一方面打报告做申请,一方面带着考古队伍就赶过来了!”
宋卫军小声说:“我们出发的时候,苏教授那里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初挽听着,笑了:“在这个节骨眼上,苏教授估计都懵了。”
卢金平和宋卫军也笑,笑得彼此心领神会:“且看着后面的情况吧。”
话虽然这么说,不过初挽多少明白,本来就是很敏感的时候,现在来这么一出,估计岳教授妥了。
考古队伍在学校安顿下来后,是利用了学校宿舍的,不过那宿舍是八人间的,初挽一个姑娘家,自然要另外安置。
这时候县城国营旅馆里直接过来一个负责人,说起旅馆已经给初挽安排好房间了,反正距离考古地点不远,到时候直接过去就行。
旁边卢金平一听:“去住旅馆?那费用怎么算?”
考古挖掘最大的障碍就是经费问题,这次的经费是由国家文物局和北京考古研究所联合出资的,经费并不太宽裕,所以从一开始岳教授就定下基调,大家务必各方面都节俭起来。
这几天天虽然冷,但学校操场荒芜,大蚊子竟然还挺多,大家都挺着,想着过几天蚊子就绝迹了,以至于连蚊帐都不舍得买。
至于考古队伍需要雇佣的当地劳动力,更是为了省钱,特意雇佣那些大爷大妈,不雇佣年轻的,这样便宜。
而初挽作为一个女考古队员,这时候就显得麻烦起来,本来大家都是男人,八个人一间房挤在一起谁也别嫌弃谁,初挽却不能和大家挤,还得另外安置。
初挽听这话,看了他一眼:“费用我自己承担,金平,你不用这么担心。”
这话一出,卢金平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次的佛像大发现,可以说是初挽的功劳,如果不是初挽,他们肯定不可能站这里。
他忙解释道:“也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着这次考古经费实在有限,想问问具体情况……就算是报销,那不是也得走流程,帮你问问而已。”
初挽:“这就劳你费心了,我爱人也在这里,还没走呢,我爱人怎么安排我就怎么住,还不至于要动用咱们的考古经费。”
卢金平疑惑,不过没敢说什么,来考古还带着家属,这派头也是没谁了……
初挽也没理会,她知道自己可能引起一些人的不满,不过随便他们。
考古挖掘她要参与的,陆守俨既然给她安排了旅馆,那她当然也要住,干嘛为了展现自己的不怕吃亏非要挤在学校里呢,那边大家伙被蚊子咬得一脸包。
考古挖掘的事,她还和易铁生商量了下,她是想着易铁生也参与到这次的挖掘中。
易家在挖坟掘墓方面是行家,解放前他们家都是给人包坑的,所谓包坑就是直接一口价卖一个坟头,帮着对方挖,挖出来什么算什么,对方自己兜底。
易家这种家传,到了易铁生这里,他自然也学了一个十成十。
上辈子易铁生一直帮着初挽做事,初挽对他自然很放心,但是放心之余,其实易铁生有些事,初挽也并不知道。
后来易铁生断了腿,里面牵扯了什么事,她查过,但是易铁生不想提,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辈子,重活一世,她是希望能避开上辈子许多事,便想着干脆把他往另一条道上引。
这次青州窖藏佛像的挖掘就是一个机会,他如果能参与进去,也算是发挥所长了。
初挽便和易铁生商量了下,易铁生倒是没意见,他揣着兜,神情淡淡的:“可以,你给我安排吧。”
初挽看着他,轻叹了声:“铁生哥,还得看你自己怎么想?”
易铁生:“挽挽,我确实没什么想法,现在这世道,也不知道怎么着,就随便混混,至于你说的,参与进去,如果能的话,也算是一个长见识的机会。”
初挽点头:“是,难得的机会,这次出土的汉白玉佛像,在考古界本身前所未有了,这都是以前没有的,你多接触,对以后有好处。”
干他们这行空学知识怎么都白搭,就是要多见识,见识多了自然懂了,只是一般人没那机会,去博物馆里隔着玻璃看,看不真切,甚至可能博物馆里放着的就是供人看热闹的仿品。
能够在挖掘现场看到第一手资料,这是千金难买的经验。
当下便商量定了,易铁生留下来,初挽负责去和岳教授那边商量。
她不愿意耽误,当即和岳教授聊了。
岳教授:“这敢情好,我们正需要人手,像你说的,既然都是行家,那参与进来,对我们也有很大助益,现在我们资金紧缺,人手不足。”
其实考古队伍大致可以分为三种,一种是顶尖专家,那是负责探方划定和制定计划的,是总体把关的,还有一种是边角料工作,比如修复摄影等,这些也需要内行人,需要技术。
除此之外还有一批人是临时雇佣的当地农民工,这些负责帮着挖掘和搬运,帮着做一些体力活。
考古经费不足,能有易铁生这种懂技术又不贵的劳动力,那真是占大便宜了。
当下初挽便和易铁生提了,易铁生自己买了行军床和蚊帐,直接跑到考古队安营扎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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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傍晚,初挽回去旅馆,结果正好遇上聂南圭,这两天太冷了,他穿着阔腿毛裤,上面是皮夹克,手里拎着一个大白洋铁壶。
聂南圭挑眉间,满是赞许和不可思议。
初挽:“怎么了?你不认识我了?”
聂南圭叹了一声:“初挽,你可真行,可真行,我自愧不如。”
聂南圭摸着下巴,感慨:“你现在竟然是京大的研究生了,这是要参与考古重大发现了!我现在想想,我跟着你来青州,这就是跟着你蹚浑水呢!”
初挽听这个,笑道:“难为你了。”
聂南圭摇头:“得,别说这种话了。”
当下两个人说着话,聂南圭打算这两天就回去了:“我出来一段时间了,也得回去了,我先过去一趟雄县,把那边东西拿着,我估计你一时半会不走了是吧?”
初挽点头:“对,我打算跟着我教授参与这边的挖掘工作,估计怎么也得过一两个月了,这一口气就入冬了,我那几样东西,麻烦你先帮我带回去吧,等回了北京我再找你。”
当下中午两个人干脆一起吃饭,坐下来好好聊了一番,这么聊着的时候,话题有意无意地转到了陆守俨身上。
聂南圭品了口茶,淡声道:“你爱人确实非常优秀,这次也多亏了他。”
初挽听这话,笑了下:“他确实不错。”
聂南圭撩起眼,看着她那很有些小骄傲的样子,嗤地笑出声:“你就不能谦虚下吗?”
初挽:“事实如此,何必谦虚?这次要不是我爱人机警,我们能这么顺利吗?说不定我们都直接把小命给葬送在这里呢!”
聂南圭笑叹一声:“有道理,不过——”
初挽:“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了。”
聂南圭笑道:“我看,你捅了不小的篓子,估计回头得好好解释了。”
初挽疑惑:“你这是什么意思?”
聂南圭意味深长地看了初挽一眼,却没再说什么,只是道:“赶明儿我就回去了,我估计你现在也忙着呢,北京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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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聂南圭后,初挽也是心生疑惑,她觉得聂南圭话里有话。
不过想了想,这次的青州行,她发现不对马上给陆守俨打电话了,所作所为不可挑剔。
再说,自己两口子的事,犯得着他多嘴吗?
她当即回到自己房间,用钥匙打开门,房间是一处二人标准件,房间收拾得很干净,靠窗户的角落放着一个皮箱子,衣架上挂着一件衬衫,男式的,一看就是陆守俨穿过的。
她又打开衣柜,衣柜里整齐地叠放着两摞衣裳,一摞自己的,一摞是他的,全都是一丝不苟的整齐,标准的陆守俨作风。
她笑了下,拿过来自己的一件,并拿了浴巾,准备去洗澡。
虽然是国营旅馆,但是浴室也是公用的,好在这会儿是供应热水的,可以趁机洗个澡。
洗过澡后,已经不早了,不过陆守俨并没回来,她累了。
今天跟着岳教授划定探方,四处走动搬东西,实在累得够呛,沾床就睡。
半夜时候,隐约感觉身边有人,滚烫的气息笼罩着她,不过她实在是累,也困得厉害,半睁开眼看了一眼,知道是他,便挪了挪身子,靠着他睡。
恍惚感觉他好像把自己抱住,低头亲了自己,她迷迷糊糊地,也就揽住他的脖子亲,隐约也明白他有感觉了,便呢喃着道:“你怎么回来这么晚……”
陆守俨好像在她耳边说了什么,低低的,她实在困,迷迷糊糊,便用脑袋在他胸膛上拱了拱。
第二天醒来,床的另一边空****的的,她倒是懵了一会,红着脸大致感觉了下,昨晚应该只是抱着了,并没做什么。
他很有本钱,如果真做了不可能没感觉。
那估计紧要关头的时候,她睡着了?
初挽咬唇,努力回想他昨晚说什么了,却只记得那种温度和感觉,却完全不记得他说什么话了。
她看了看房间内,旁边桌子上还摆着早餐,暖水壶里也打了热水,不过看上去人走了。
她想着他还真勤快,早不见人影晚也不见人影,那天他踢门之后,就匆忙分开,到现在了,两个人住一个房间,却连见面说句话的功夫都没,就这么忙?
不过这时候也没时间细想,她匆忙洗漱吃了早餐,就赶紧过去考古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