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回去的时候, 也算是满载而归。
坐在火车上,望着远处漫山遍野的红叶,初挽一个叹息:“来这一次, 估计一时半会不会过来了。”
毕竟全国各地这么大, 那么多好地方,其它也可以陆续跑跑。
陆守俨听这话, 看向她:“你以前来过, 是吗?”
初挽顿了顿,望着窗外的山:“对, 我来过。”
初挽想起过往,有些失神,她看了外面好久,才说:“当时我运气很不好, 先是遇到一些坏人,落得身无分文,之后便是暴雨, 在山里, 差点没命。”
陆守俨抿唇, 静默地看着她, 漆黑的眸子沉静无声。
初挽叹了一声:“不过我这个人命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初挽的视线从窗外的红叶中缓慢收回, 恰好落在他风纪扣上。
她的视线轻滑过那道浅淡的疤痕, 之后低声说:“也没什么, 都过去了, 我不太去想那些不愉快的事。”
陆守俨:“你不想去想, 那就不要想了。”
她知道这个时候,作为夫妻,她应该摊开来,说说自己的心理路程,说说自己曾经的遭遇。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甚至是夫妻之间交心的一个筹码,可以顺便加深下感情,让他对自己更为喜欢。
那些后来被她嚼了很多遍已经厌倦的过往,在这个时候重新拿出来,这会让她觉得很没意思,也觉得犯不着。
有些经历,只是属于自己的,再亲近,她也不想和人分享,况且自己都已经觉得很乏味了。
所以她只是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人生应该往前看。”
她看向他,迎着他墨黑的眸子,低声说:“这个时候,我很需要你给我来一个思想理论,告诉我一些积极向上的道理。”
他其实希望她分享下?
不高兴了?
这时候,陆守俨却抬起手来,握着她的手,从手背到手指,最后,和她的手指轻扣在一起。
初挽:“?”
她总觉得他会说点什么。
陆守俨却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道:“咱们的卧铺票挺贵的,别浪费,等会你上去睡一会吧。”
******
回到北京后,陆守俨和初挽没回机关大院,先去老宅看了老爷子,又把带来的各种特产给各老爷子以及各房都分了。
大家知道他们去西安玩,也都说现在流行蜜月旅行,听说是新时髦,他们正好赶上了。
这么说着话,老爷子竟然提起来,他看报纸已经看到了他们的照片:“瞧,报纸上说了,你们发现了国宝,阻止了国宝外流。”
初挽也是意外,忙拿过来报纸一看,其实照片把他们拍得有些模糊,不过熟悉的人还是能认出来。
当下也是好笑:“我们竟然又因为这种事上报纸了。”
老爷子笑哈哈:“小日本想来我们国家捡漏,想得太美了!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吧!”
旁边陆建昭恰好在,也是激动得不行:“挽挽,你这下子了不得,这么好的东西都能被你看到,真行,你可真行!”
一时又问起初挽去西安都淘换了什么,初挽也就和他大致分享了下,听得陆建昭眼珠子都要快掉了,非要跟着欣赏欣赏,那架势,仿佛马上就要跟着初挽回家。
旁边陆守俨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别整这闲篇,你还是好好读书吧。”
冯鹭希听这话,笑了:“这东西是你七叔七婶得了,又不是外人。等回头你过去你七叔那边,肯定让你看。”
她这么一说,陆建昭顿时明白了,自己刚才竟然叫了“挽挽”,当下也是有些尴尬,忙找补道:“好,我七婶眼力好,肯定收揽了不少好东西,可让我也跟着长长眼吧。”
这么说话间,老爷子却提起陆守俨外调的事。
初挽听着,心里微顿,耳朵便支棱起来了。
陆守俨视线便落在初挽脸上。
初挽没吭声。
陆守俨淡声道:“前些天单位确实提起来,我也在考虑。”
老爷子叹了声:“要说你们刚结婚,让你们就这样两地分居,我是不忍心,也不舍得,不过现在的情况,你们厅里,还真得有人派下去。”
初挽听着,便明白当下的情况,也就道:“爸,其实没什么,我看就算守俨不外调,他工作也很忙,时不时要出差,我上研究生学业重,回头还得外出参加实践实习,也不可能一直都守着家。”
旁边冯鹭希听着,也道:“现在都还年轻呢,挽挽年纪小,一时半会也不打算要孩子,他们正是奔事业的时候,要我说,如果早晚要下基层挂职,还不如干脆这个时候,反正什么也不耽误。等以后万一有了孩子,守俨外调,让挽挽一个人在家照料孩子,那不是更辛苦?”
陆守俨道:“这件事,我和挽挽商量下,再做决定吧。”
陆老爷子:“是,你们好好聊下。”
傍晚时候,从老爷子家出来,两个人走在胡同里,陆守俨侧首问初挽:“你是怎么想的?”
初挽:“首先,你有可能一辈子不外调吗?你心里,是想永远守在北京的机关吗?”
陆守俨默了片刻,道:“不是。”
初挽道:“那如果这样的话,我觉得大嫂说得对,早晚要外调的话,那现在是最合适的。”
她上学,他外调,大家各忙各的。
陆守俨当然知道,初挽说得是对的。
只是到底刚结婚,她年纪小,他看着总不放心,又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恨不得一刻不分离才好,想到要分开两三年,哪里舍得。
两个人无声地继续往前走,走到了胡同口的时候,陆守俨终于道:“你研究生要读三年吧,那我这段时间外调,等你毕业后,参加工作,我也回来了,我们差不多也可以要孩子了。”
初挽听着,觉得这一切都很遥远。
那是她上辈子都没体验过的人生。
她点头:“我觉得这样计划挺好的。”
陆守俨看她一眼:“也不是说走就走,要办手续,我估计得入冬才走。”
初挽:“哦,也对。”
这么说着,她听到男人喉咙里发出低低的音节:“挽挽——”
初挽:“嗯?”
陆守俨不着痕迹地抬起手,握住她的,淡声道:“所以别一副你马上得了自由的样子,早着呢。”
初挽怔了下,才低声嘟哝道:“才没有呢,我可没那么想!”
陆守俨不说话,眼神中有种说不出的意味。
她顿时觉得,她无论说什么,都能一下子被他看透。
她看着胡同墙根旁的茅草,低声说:“我当然不舍得你,你外调了,谁抱着我睡觉。”
她想了想,又道:“不过我又觉得你太管着我的话,我就算知道你是对的,但还是觉得不自由。”
这就像有人告诉她吃甜的对身体不好,但她可能就想吃。
陆守俨低首看着她,清冷的月光下,他墨色的眸子泛起笑来。
他伸出手来,握住她的。
天冷了,她手总是凉的。
他便将那手轻拢在手心里,装进大衣口袋里仔细暖着,之后才道:“你提的这个,我以后注意。”
初挽:“好。”
陆守俨却又道:“但你好歹得让我放心。”
初挽的手就在他手心里,她用手指头轻挠了下他的,才低声道:“知道了……”
****
回到机关大院后,天已经黑了,陆守俨先烧上热水,之后便快速打扫过家里,又把两个人的行李都拿出来,该归置的归置了,顺便把一些零食什么的拿出来,回头可以分给邻居小孩子尝尝。
初挽看他三下五除二的,动作敏捷又利索,看得她眼花缭乱,想下手帮忙,却无从下手,反而显得碍手碍脚
陆守俨见此,便道:“你那几件宝,你拿出来归置下。”
初挽这才想起,恍然,赶紧拿出来,摆在那里,仔细品味观摩一番,喜欢得不行了。
陆守俨这时候也收拾差不多了,他挑眉,笑看着她道:“这可真是捡到宝了。”
初挽确实心情好:“那当然了,都是宝,你就等着吧,你娶了一个能干的媳妇,以后肯定发大财!”
陆守俨眸中也就带了笑:“水烧好了,你先去洗澡。”
初挽:“嗯。”
说着,她拎了浴巾,拿着洗脸盆过去洗手间,进洗手间的时候,看了眼客厅,已经收拾得干净利索,让人看着心情大好。
进了洗手间,她一边洗着澡,一边难免想了下自己和陆守俨的情况。
她开始觉得,其实自己真是有些贪心了。
陆守俨是一个什么人,他十几年军旅生涯,克己自律,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其实他心里都分得清清楚楚,他也能把自己的事情安排得有条不紊。
他娶了她,为了她好,自然也会想着安排她。
自己的人生大事,诸如学业,他不会控制,也不会干涉,但是他一直试着帮助自己。
至于未来生孩子的事,他其实也在考虑着自己的情况,迁就着自己。
他自己都已经二十七岁了,这个年纪,作为一个男人,按说想要孩子的话,完全可以要了,反正生了孩子后,大概率这个社会默认是女人来照顾孩子。
不过他考虑着自己读书的情况,还是打算过几年再要,其实过几年他都三十岁了,哪怕晚婚晚育,三十岁要孩子也有些晚了。
学业事业和要孩子,他都可着自己了,生活中一些事,他能包的都包了,那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他就算管着自己一些,本身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又是为了她好,她干嘛不干脆听着?
她这么想着,手上动作自然慢了,谁知道就听外面陆守俨的声音:“挽挽,怎么洗了这么久,没事吧?”
初挽:“啊?”
陆守俨:“听你里面没动静,没事就好。”
初挽便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毕竟之前洗澡时候差点晕倒,便忙道:“没事,就是有点累了,洗得慢。”
陆守俨:“估计水都要凉了,我给你添点热水?”
初挽:“不用,你也得洗,你先留着热水等会你用。”
陆守俨:“我用凉水就行,或者就着你的水洗。”
初挽想象了下,脸上有些红,想着要不要让他干脆进来,两个人一起洗多好。
不过想想那情景,还是有些说不出口。
虽然是夫妻,该干的都干了,但是太出格还是不能接受。
当下也就没说,迅速洗好,准备出来了。
她洗过后,陆守俨也三下五除二洗好了,他是部队作风,什么都是训练有素,做事快狠准的,没多久就擦着头发出来了。
他洗澡的时候,初挽已经把自己头发吹好擦干,换上了睡衣,钻进了被窝,被窝暖烘烘的,很舒坦,她懒懒地蜷缩着脚趾头。
出去这么久,回到自己家里,她算是明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小窝窝了。
这是他和她的小窝窝。
她蜷在被窝里,陆守俨也上了床,他一上来,就感觉床那边略凹陷了下。
男人分量重,就是有存在感,床都受不了。
她这么想着,突然记起他施加给自己的那些力道,以及那强烈的存在感,竟有些脸红了。
陆守俨上了床后,自己扯过来被子盖上:“我拉灯了?”
初挽:“拉吧。”
随着轻轻地一个“咔”声,屋子里暗了下来。
初挽躺在被窝里,琢磨着,他干嘛不和自己一起睡?
谁知道这时候,陆守俨却一个伸手,之后连人带被子,把她抱过去了。
初挽发出闷闷的一声,也就被他环住,之后被子被剥开,她直接被揽进他的被窝里。
陆守俨把她搂了一个满怀,低声解释道:“我刚上来,被子里凉。”
初挽顿时明白了,这是暖好了,才把她拽进来,怕冰到她。
她便瞬间感动得一塌糊涂,将脑袋埋首在他肩窝里,贪婪地吸着他的气息,清爽的胰子香。
很奇怪,明明用的同一块胰子,但是他身上就不一样,带着男人让人沉迷的醇厚味道,怎么闻怎么喜欢,恨不得一口吞下去。
她便贪心地抱住他,贴着他,恨不得钻进去。
陆守俨便觉得,她跟个小狗儿一样,摇着尾巴要人抱。
他搂着她,低头安抚地亲她脸颊,又把她按在自己胸口。
她身形那么纤薄,有些瘦弱,他想起夜晚的种种,又觉得不忍心起来,自从上次她说觉得撑,只是那么一个字眼,却暧昧直白到了骨子里,所以后来,关键时候,他也特意低头看过。
只匆忙看了一眼,便被烫得抬起眼了,那种视觉冲击让人椎骨发麻。
她到底还小,距离二十岁都还差两三个月呢,他的几个侄女这个年纪时候都没结婚,她却年纪轻轻嫁给他成了他的小妻子。
他胸口便涌起无法控制的怜惜,有力的大掌轻抚过,下巴压着她柔软的发,低声说:“今晚早点睡,不碰你,就这么抱着也挺好。”
初挽小小地“嗯”了下。
不过说是不碰,却还是不太舍得,会忍不住彼此抚慰,摩挲。
初挽闭着眼睛,感受着他似有若无的动作。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小声问:“你会不会觉得太小了?”
陆守俨:“嗯?”
初挽轻握着他的手,示意。
她确实不大,被他那么握着,估计只能贴着手心那么一小团。
陆守俨默了下,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凭着匮乏的知识,认真想象了下,觉得她应该属于不大的。
于是也就低声说:“好像是吧。”
初挽一听,便羞耻,羞耻之后又羞恼,忍不住掐他:“不许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