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聂南圭一定是做了一个局,给苏玉杭做了一个局, 要让他把那件盖罐让出去, 而现在,显然聂南圭还没得手。
初挽冷静下来, 回忆着上辈子的种种,她曾经详细调查过聂家的底细, 如此回忆一番后, 她便连忙叫了一辆板车,让板爷带着她,直奔西四牌楼劈柴胡同, 。
到了那边后,她凭着记忆,总算找到了一处宅院, 那是老北京典型的四合院,卷棚歇山式银朱油大门,大门左右是布满青苔的下马桩, 绿树掩映间隐约可见里面大北房, 四梁八柱高挑, 一看就是有根基的宅院。
初挽看那房门外停着三辆自行车,约莫知道自己还没来晚。
当下立即敲门, 敲了三四声后, 才听到脚步声,里面是一个穿了对襟大褂挽着髻的老太太, 带着晚清民国的遗风,神情略有些木讷地看着初挽。
初挽笑道:“听说这边有些老玩意儿, 我来看看。”
那老太太并不太热情的样子,不过还是把她让进去。
就在十年动**最开始,开始破四旧了,家底厚实的老北京都开始自己砸自己烧,没烧没砸的都被抄走了,但是就在这四九城里有几家,事情一出来,文物局就派人过来,直接把这些人家给护住,之后赶在这些运动前,将他们家那那些东西直接大车拉走了。
这些被保护着的人家中,其中有一家就是当年慈禧太后娘家的一支。
他们家这些年自然也是遭了不少波折,略过不提,不过这几年政策落实了,许多当年查抄东西也就给返回了,其中也有折价卖给公家的,也有自己主动捐献了的,但是驴倒不散架,他们家到底是家底厚儿,事先自己也挖坑埋了不少,笤帚随便扫扫墙缝里都有些东西。
所以到了八十年代中期,也就是这个时候,他们在家里便慢慢地变卖,也不声张,消息灵通的自然会上门。
聂家当年做到了四九城金石第一家,和这太后娘家自然有些交情,这一次的局,估摸着就是布在这里了。
初挽一进去,就被那老太太往旁边厢房带:“正房现在不方便。”
初挽顿时明白,他们正在里面谈着价格。
古玩这一行谈买卖的规矩是,谈着生意时必须避开人,不然关键博弈的时候,别人一搅和,那生意就做不成了。
不过初挽既然来了,就是来搅局的。
他们下套做局,她拆局,彼此心照不宣,你做初一我做十五,谁也别说谁不地道。
她也不管那老太太,直接大踏步就往正房走,老太太见了,刚才的木讷顿时没了,吆喝着:“这位女同志,你这是干嘛,这是干嘛呢,得,你停下!”
她想上前拦住,但她腿脚不利索,初挽已经上了台阶,径自推开门。
门猛地被推开了,屋子里正谈得热火朝天的几位,全都诧异地看过来。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苏鸿燕,苏鸿燕一见初挽,便傻眼了:“初挽,你怎么过来了?”
初挽扫过场上众人,很快就辨出,穿着中山装的是苏鸿燕的父亲苏玉杭,他旁边两位身形微微发福的是博物馆专家,旁边一位应该就是那位“那老爷子”了。
而那老爷子左手边,则是一个精瘦的中年人,看着五十多岁。
初挽认出,这个人就是聂南圭的左膀右臂,外号叫宋老三的。
上辈子聂南圭据说脸上有伤,出门一般都是带眼镜口罩,很少露出真容,有什么事都是这宋老三代为出头露面,是以初挽对宋老三倒是熟悉。
此时初挽一出现,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初挽头上。
毕竟正是讨价还价的时候,这时候,一颗石子投入水面,都可能惊动了原本微妙的局面。
初挽笑了笑:“这位就是那老爷子吧,久仰了,今天贸然过来拜访,失礼。”
那老爷子眯眼打量着这不速之客:“您是?”
初挽便道:“我是鸿燕的朋友,本来和鸿燕约好了过来这边,谁知道我来迟了。”
说完,她看向苏鸿燕,笑着打了招呼,之后才对苏玉杭道:“苏叔叔好,我是初挽,鸿燕的朋友。”
苏玉杭一听这名字,大约知道是帮着自己女儿买了那盖罐的人,当下也是惊讶对方看着竟然这么小,就那么穿着一身运动服,扎着马尾辫,乍一看还以为是个高中生。
一时也是无奈,一百五十块,自己女儿竟然让这么一位给掌眼,这哪能靠谱呢!
旁边宋老三眼睛精明地扫过初挽,显然他对于初挽的出现很是不悦,毕竟谈价正谈到了节骨眼上,突然杀出这么一个程咬金。
有时候人就是趁着那个兴头,生意就成了,一旦冷静下来,再想想,也许这买卖就黄了。
初挽自然看出来了,不过那又怎么样,她就是来搅和买卖的。
当下她笑问道:“苏叔叔,之前我帮鸿燕买的那盖罐,听说是我打眼了,我能问问,具体什么情况吗?”
那老爷子眯着眼,慢条斯理地道:“这算是什么一回事?”
苏玉杭脸色也不太好看,他觉得初挽突然过来,好像要把这买卖给搅和了,心里多少有些不喜。
苏鸿燕忙初挽拉到了一旁,这才小声道:“请了专家,大家讨论着,最后断在了雍正,说是雍正仿的明青花,估计是没仿好,露怯了。”
初挽:“雍正仿的?那敢情好了。”
当下她便笑了,目光扫过全场,朗声道:“这件事我听朋友提了,知道是打眼了,和家里人说,家里人也觉得我冒失了。也是巧了,我们家有位港商朋友,那朋友正想要些老瓷器,摆在他家店里当摆件,人家知道了这事,愿意要,价格也不至于让我们亏,所以——”
她笑得浅淡从容:“苏叔叔,行的话,一百五十块就收走,也省得我们留着这打眼的货,跑来正经行家跟前显眼了,你觉得呢?”
苏鸿燕一听,眼睛都亮了:“真的?人家知道咱这东西怎么回事不?”
初挽道:“那是自然,物件什么情况,都给人说清楚了,人家知道这款不对,就是玩玩。”
她淡淡地道:“古玩行里,拿着一两百不当回事,随便玩玩的,多了去了,港商也有钱,不至于差这么一点,买来随心情,甭管年份深浅,当个摆设,给店里造一个氛围,要那种古色古香的感觉。”
苏鸿燕顿时来了兴趣,看向她爸:“爸,你看怎么样?”
苏玉杭却是有些疑虑:“这靠谱吗?这东西,我们几个人都鉴过了,确实打眼了,真落到人家手里,我们也过意不去,到时候人家万一说是我们卖假货呢?”
初挽听这话,便知道这苏玉杭怪不得被人家坑,说这种露怯的话,不坑你坑谁。
一则在古玩市场上,分分钟都是给你耍心眼的,你不耍人家耍,也只有在打眼被蒙的血泪中,才能练就一双毒眼,谁管你名声不名声,不特意坑蒙拐骗,不特意把人往坑里带,那就是好人,大好人了。
当下初挽也就笑叹道:“苏叔叔,什么叫假货,你说的假货是什么意思?听鸿燕的话,这物件断在了雍正,也没说是假,只不过年份浅一些而已,这不是正经也有人一百三买吗?人家港商有钱,愿意多出这二十块,直接拍板要了!”
她笑望向那宋老三,道:“至于为什么一百五十块买个雍正仿,人家开了一家店,就是要一些老陶瓷当摆件营造氛围,前几天,还说想要汉罐碎瓷片,就零零星星散着摆,有那个气氛,这件小盖罐,有一道豁口,还有裂纹,又是正经雍正货,一百五,人家觉得值了。”
苏玉杭听着,自然信了,港商有钱,关键是人家买的理由也听上去很靠谱。
他顿时心动了,毕竟一百五十块对他来说也不是小数目,再说这东西放手里闹心。
而眼下这位宋老板,明摆着只愿意出一百三十块,就在这里纠缠着,并不想多出。
旁边的宋老三听着,面上不动神色,不过那眼睛却冲着初挽扫过来。
宋老三天生斜眼,眯缝着看人,那双眼锐利,他不轻易吭声,很会给人下冷绊子。
本来他已经在和苏玉杭谈价格了,价格谈到了那里,但是苏玉杭又有些动摇,多少是拿不准,他也怕万一就这么失了手,特意想把价格再压压,便把东西贬了一番。
贬低一番,把苏玉杭打得信心全无,正要破罐子破摔,这个时候,苏玉杭一心想卖出去,心态逼到了那份上,他再给抬抬价,事情就顺水推舟成了。
谁知道就在这节骨眼上,初挽来了。
初挽一来,话这么一摞,苏玉杭的心态自然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宋老三板着脸,捏着手中茶盏,看着眼前情景,却是并不敢轻举妄动。
他当然明白,这个节骨眼上,他但凡加一块钱,或者表现出一点对那物件的留恋,他很可能就再也拿不到那物件了。
就算拿到,代价之大,也不是他乐意的。
这就是人性,大家在这个圈子久了,许多事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当下他也只能阴着脸,拿圈子里规矩说事:“苏教授,这算怎么回事,我混了这么多年,没见过这样的,要是没诚意,咱就拉倒,别给我在这里编故事糊弄人!”
苏玉杭一听,略有些慌,就要安抚宋老三。
初挽便问苏鸿燕:“谈了一个什么价格?”
苏鸿燕不好意思:“我们想卖一百五,结果他们说一百三,这不是,正谈着呢。”
其实二十块钱,按说一个大教授平时不至于较真,但谈价谈到了这里,怎么着都别扭,也盼着对方好歹多给二十块,自己不至于太憋屈,就这么杠上了。
初挽笑看向那宋老三:“这位同志,出手到底是阔绰,一百三,买个带款的明初瓷儿,这豪爽,可以和有钱没处花的港商有得一拼了,莫非我们家里也要开个店,弄个古色古香的老氛围?”
宋老三听这话,真是嘲讽满满,什么有钱没处花的港商,那都是哄傻子呢!
可问题是,他现在被卡那儿了,前不得后不得。
他已经狠狠地把那盖罐按在了雍正仿的名头上,如果他再跟着初挽抬价格,那苏玉杭必然疑心,甚至连之前他做的那个局也就给破了!
他若放弃,却又不甘心,费尽心思,岂不是让这么一个小姑娘截了胡!
当下,他干笑了声,眯眼道:“行,既然有了更好的去处,咱就不沾这个手了,走了,再会。”
说着,放下茶盏,站起身,作势就要走。
苏玉杭一看,心里就有些犯嘀咕,他看向初挽,毕竟这么一个小姑娘,谁知道她说得靠不靠谱,东西就是被她忽悠着买的。
宋老三走到门边了,回头,看苏玉杭犹豫,也就道:“咱们谈了这么久,也是缘分,我这里现成的一百三十块,苏教授要是愿意,就拿走,咱们图个长久买卖。”
这也是行里惯用的手段,直接拿出来现金,有些卖家本来不想卖,但看到白花花的大团结可能就心动了。
毕竟现成的大团结,比那摸不着边的空口话要靠谱。
苏鸿燕也有些犹豫了,看向初挽。
初挽见此,慢条斯理地从兜里掏出来信封,之后从里面抽出来五张大团结,道:“这是二十张大团结,我抽出五张,剩下的,我给鸿燕。”
说这话时,就要把钱给苏鸿燕。
宋老三一见,额头筋都在抽抽,他瞪了初挽一眼。
宋老三深吸口气。
他知道自己没有回头路,这个局是他做下的,他已经把那东西做成了“仿品”,初挽不过是借势而为罢了,他如果拆穿初挽,那就是抬起巴掌往自己脸上呼。
今天这场戏,算是给这小姑娘做嫁衣了,偏偏自己还说不得什么,吃个哑巴亏!
当下阴着脸,斜眼看着初挽:“行,行,咱今天可算是见识到了,一百五十块,买个打眼货,有钱的港商就是不一样,见识了!”
说完,迈腿就走,这次是真走了。
初挽看着宋老三走了,心里也是松口气。
她也是在赌,赌宋老三知道苏玉杭的性子,赌宋老三不敢当面和自己竞价,赌宋老三要面子不会自己给自己脸上扇巴掌。
其实如果宋老三真戳穿了,那这小盖罐也许姓苏也许姓宋,总之不姓初。
幸好,宋老三足够精明。
足够精明的人,一击不中,失了先机,便不做无谓纠缠。
他知道自己出现的那一刻,他苦心做下的局已经被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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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那四合院的时候,苏鸿燕还有些不好意思:“初挽,你说实话,是不是你想买走这盖罐,其实用不着,你也怪不容易的!”
初挽不愿意多说:“也就一百多而已,这就算是仿的,仿得好,总归是能卖钱的,也不至于一文不值。再说,这本来就是我做主要你买的,怪我。”
这话说得苏鸿燕更不好意思了:“挽挽,真犯不着,也是我自己打眼了!”
旁边苏玉杭见此,皱眉道:“小姑娘,这件事,我们没有怪你的意思,其实赔几十块,能卖出去,这不是也挺好的?”
初挽笑了下:“买了就买了,多说无益。”
旁边两个博物馆专家,一位姓黄,那姓黄的专家精瘦,背着个手,叹道:“小姑娘到底年纪轻,不懂,其实古玩这一行,要想看得准,必须懂历史懂文化,道行浅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容易着了人家的道。”
初挽点头称是。
那博物馆专家又道:“明朝天顺、景泰、正统这三朝是不做瓷器的,窑都封了,谁要私下开窑,那就是犯罪,敢在窑上落款,更是罪加一等。这叫空白期,这三代,就没带款的瓷儿。”
苏玉杭叹道:“要说起来,这段历史我也是门儿清,只不过有时候就是迷了眼,看着这盖罐仿得好,忘了这一茬,人呢就是这样,关键时候眯瞪了!”
初挽听着,道:“苏教授和黄同志到底是见多识广,我年纪轻,读书也少,这不,我正想着,参加今年的高考,如果可以的话,就学历史学考古,这样好歹也能长进长进。”
苏玉杭一听:“这敢情好,你干脆就考我们学校好了。”
初挽笑道:“我正想着这一出呢,到时候可得向苏教授好好请教请教。”
苏玉杭见初挽谦虚本分的,加上终于把这打眼货卖出去了,心里痛快,便也以长辈身份说了几句,旁边博物馆黄专家更是指点了指点。
初挽自始至终都很虚心地听着。
黄专家见此,很是满意,孺子可教,苏玉杭更是对初挽颇为欣赏:“你好好准备,争取考上大学,来我们学校读吧。”
就这么一直到临分开了,初挽虚心请教黄专家一个问题。
黄专家:“你说。”
初挽笑道:“《大明会典》第二百九十四卷中,曾经提到一句,光禄寺日进、月进内库,并赏内外官瓶、坛,俱令尽数送寺备用,量减岁造三分之一,又曰,天顺三年奏准,光禄寺素白瓷、龙凤碗碟,减造十分之四。”
黄专家:“这些不过是文献记载,但是至今为止,并不曾有三代空白期瓷器问世。”
初挽看了眼自己抱在怀中的盖罐,一声叹笑,却是继续道:“也不知仿了这盖罐的,是何许人也,明明拥有如此鬼斧神工之技艺,却在落款上漏了这么大一个怯,可叹可悲。”
说完这话的时候,恰好一个板车过来,她便招手,径自上去了。
那黄专家站在那里,倒是怔住了,口中不由喃喃地道:“大明正统二年春二月十七日恭造……这款上写着“大明正统二年春月十七日恭造……”
一时竟仿佛魔怔了一般。
那盖罐仿得几乎乱真,可以让苏玉杭这等人物打了眼,是何等人物所仿?既有以假乱真之功,为何却偏偏落了一个这个世上根本不该存在的款?
旁边苏玉杭也是蹙眉:“春月,春月……?”
苏鸿燕听着,疑惑:“春月怎么了?那是几月?”
苏玉杭眉头紧皱:“这里的春月,应该是农历二月,二月为仲春,《白虎通疏证》中有记载,岁再祭何,春求谷之义也,是以仲春之月择元日,命人社。”
苏鸿燕茫然:“然后呢?这不就一个别称吗?”
旁边的黄专家也猛然意识到了:“《援神契》中也提到,仲春获禾,报社祭稷,社为掌管土地之神,稷为古代食用之粟,用以帝王祭祀五谷之神。”
苏玉杭和黄专家对视一眼,彼此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这个落款,把二月唤做春月,春月,便是祭祀之意,那就有一种可能——
苏玉杭眸中泛起沉痛:“大明正统二年春月十七日恭造……所以这是奉旨烧制,用于春月祭祀的瓷器?”
如果是祭祀所用的器具,又是奉旨烧造,所以敢在瓷器上落款,那仿佛就能说得过去了。
黄专家也迷茫起来:“如果这真是一件仿造,大费周折,不至于仿这么一件露怯的,况且这落款的用辞如此讲究……”
显然能落出这个款的,并不是对历史文化一窍不通的门外汉。
一个对明朝礼制精通的人,特意落了一个三代空白期的款?
苏玉杭猛地惊醒过来:“那个宋老三,就是琉璃厂圈内的,如果拿不准,他不会伸这个手!”
黄专家眯起眼:“可三代空白期,哪来的瓷器,还是这么一件……”
他依然沉迷于三代空白期的窠臼中,不过苏玉杭已是悔恨交加,他忙对自己女儿道:“你那个朋友住哪儿,人呢?我们赶紧去追——”
到了这个时候,苏鸿燕终于有些明白过来了。
她呆呆地瞪着眼睛:“爸,你意思是说,这可能是真的?人家初挽说得是对的?那,那咱们可真是丢人现眼,人家一片好心,咱都给糟蹋了!”
黄专家依然摇头,喃喃地道:“我觉得不至于吧,这如果是真的,那算什么,三代空白期竟然有留世的瓷器,还落了款?”
然而苏玉杭已经是心痛难忍。
他知道,如果这真是明初瓷器,随便哪个年间,都是捡了大漏,如果真是正统年间的,那就意味着,这是考古学上的空白,是打破明朝三代空白期的关键证据!
甚至,明朝三代陶瓷的研究历史都将为之改写!
他咬牙道:“不行,我们去追她,得问问——”
苏鸿燕跺脚:“爸,哪能这样,人家已经买了,咱不可能找回账!别丢人现眼了!”
苏玉杭一呆,之后想起刚才种种,一时竟是牙关紧咬,悔恨交加。
他隐隐意识到,自己竟然与这么一件大好机缘失之交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