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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命数啊。”
“無儿你可知道,有一句话,叫做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新零正二神山门前,正对着大门,摆着两张躺椅。
一张躺椅,是林乌张立琮供奉的。
另一张躺椅用的是枣木,是养子蒋無自己做的。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真的不由人吗?”
“父亲,师兄可以说这样的话,我可以说,但你好像不能说。”
躺椅上两个老人,正在交谈。
很难看出,到底是谁更老。
一人体态轻盈削瘦,面庞干净,发丝还有些花白。
只是,从他的眼中,好像蕴藏着世间风雨和沧桑。
另一老人,看似穿的干净,但有些阴翳,头发略显得杂乱。
他脸上褶子很多,感觉上他更老,只不过,他眼神中的深邃要薄弱很多,更多的还是浮现在外的冷厉。
“呵呵,为师为何不能说?”面庞干净,发丝花白的廖呈,微眯着眼睛,贪恋着阳光的温暖。
“师尊,你替太多人改命了,执掌了太多人的命,阴阳界,再过些年就要回来了,你如何说,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一旁的蒋無摇摇头,他并没有半闭着眼睛,而是直视着山门牌匾。
廖呈依旧没有说话。
思绪却飘**在很多年前。
想着当年周精义死的时候,想着他认为零正二神断绝,山门也即将倾覆的时候。
他早就知道会有那种事情发生,却依旧无法改变。
之后他明白,命,要自己执掌。
可自己执掌自己的命之后呢?
天,是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廖呈感受过,走在路上,险些被一道炸雷劈死。
还感受过,打水之时,忽然身体僵硬,脑袋浸进了水盆中,险些被溺死。
之后他做了一把伞。
那把伞用了很多材料,更多的还是不甘而死之人的皮与骨。
皮混杂着一些特殊材料,做成伞皮,骨头研磨成骨粉,混入伞骨中。
人要遮天,一人之力当然不行。
百年间,沧海桑田,那么多恨天之人,那就够了。
自打有了那把伞,他才彻底放心,才能庇护住惊蛰,才能庇护住蒋兄最后的血脉,蒋無。
飘忽的思绪,逐渐回复。
廖呈闭上了眼,又说:“为师所说,并非是自己,而是他人。”
“他人?世间又还有几人,能入父亲你的眼?”蒋無扭头,目视着廖呈,眼中尽是疑惑。
“是世间人,亦不是世间人,我一直在想,人登天后,真的就再也没有牵扯了吗?那为何尸骨如玉,我总感觉到,冥冥中有一些东西,正不停的被吸扯离开。”
“羽化登天,到底是什么?”
“天上面是什么?”
“古之人,其知有所至矣。恶乎至?又以为未始有物者,至矣,尽矣,不可以加矣。其次以为有物矣,而未始有封也,其次以为有封焉,而未始有是非也。是非之彰也,道之所以亏也,道之所以亏,爱之所以成。”
“这兵解蝉化,以自身为限,吸山川水流之运势,以天人合一之势,放出真魂,尸身保留羽化特征,魂魄登仙。”
“就是上了天……”
“很多很多年前,为师认为,天上为仙,可时代终究是变了,我同红河那孩子聊过一些,他给我看过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小秦懂得也不少,让我看到了更多。”
“天外是星月,星月又何尝不是另一番天地,只是死寂。”
“这登仙,是否又是一种骗局?”
“还是说,在我们的视觉中,有一些东西,我们看不见,可他们真实存在?”
“蒋一泓大先生是存在的,徐符先生是存在的,甚至是白树封,可能随时都在盯着我?”
廖呈这一番话说得很多,他依旧闭着眼,神态依旧平和。
“父亲,你说得太深奥了……我听不懂。”蒋無额头上冒出薄汗。
明明自己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可在父亲面前,却永远像是个孩子似的,父亲所说的东西,永远不容易理解,永远需要去探索,才能名表。
只不过,蒋無不想探索了。
他这把年纪了,只想天伦之乐。
譬如,什么时候红河和絮儿那俩后生,再添一个小后生。
他的脑子,只想着怎么做好一个高祖,而并非学生。
因此,他此刻很想逃。
“你不懂倒也正常,从小到大,只醉心于术法,想着怎么变得更厉害,自然无心去看其余东西。”
“不过,学海无涯。”
“父亲……不知道秦六娘中午做的饭食,是不是有问题……儿子此刻腹中绞痛……”蒋無哧溜一下起身,疾冲进了零正二神山门。
廖呈睁开眼,脸上闪过一抹无奈。
天要黑了。
廖呈稍稍抬头,凝视斜上方。
山门顶头,挂着一个铜钵。
铜钵上方,有一把伞,黑漆漆的伞。
滴答,伞骨位置,滴落下去一滴**,刚好落入了铜钵中。
“张立琮。”
廖呈站起身来,忽而喊了一声。
下一秒,张立琮便出现在了廖呈身旁。
无人瞧见他是怎么出现的,快若无影。
“廖老,您吩咐。”张立琮毕恭毕敬。
“拿下来,我看看。”廖呈指了指铜钵。
张立琮纵身一跃,将铜钵取下,恭恭敬敬的递给廖呈。
廖呈接过后,低头看钵内,一层薄薄的紫红色**。
这本身不是**,其实,最开始廖呈也不知道是什么,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山门飘走了。
其实,很多东西,冥冥中都是无形无质的,就像是香火,人的供奉是香火,人的信仰是香火,根本没有实质,却依旧被受其供奉的人,物,所接受。..
所以,廖呈打了一把伞,还是特意让张立琮去林乌,从红河那小子身上拿回来的伞。
伞笼罩在山门上,廖呈就能在某些特定的时刻,瞧见一缕紫气漂浮出去。
譬如,那特定时刻,就是曾经白树封魂魄登天之时。
天外其实无天,所以,从古至今,所谓洞天之说,是个骗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