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地奇球场已变得一片狼藉。
看台支离破碎,以诡异、失重的状态悬浮在空中。
或张牙舞爪、或死气沉沉的神奇植物遍布全场。
克劳奇笑得越来越癫狂,精神状态也越来越亢奋,这影响到他施展出的魔咒,威力也越来越强大。
嘲笑声一阵阵。
纳威默不作答,奔逃在魁地奇球场里,不时撒下一把种子,予以反击。
但这种攻势,在此时此刻的克劳奇面前,无济于事。
他就像泡在福灵剂里一样。
每一发魔咒,都能完美利用身体内的魔力,也都能精准无比,给纳威制造出极大的麻烦。
除了第一回。
纳威就再也没能近身。
但他一点都不急躁,优秀的猎人要有足够的耐心,尤其是在对付这种强大的猎物时。
耐心。
他一直都很有耐心。
在又滚身躲过一道钻心咒后,纳威不再撒下种子,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瓶魔药,塞进自己嘴里,一口吞服下。
身体内,气息没有任何变化。
球场另一端,始终与纳威保持距离的克劳奇一顿,左手抬起,捂住脑袋。
眼前的世界变得虚幻。
伏地魔的虚影出来、在他脚下,一脚一个,踩着克劳奇先生和克劳奇夫人。
夫人眼神巴巴,慈爱怜惜地盯着他。
先生恨铁不成钢。
两束目光,狠狠刺痛了掐。
不……
不对。
克劳奇狠狠掐自己一把,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挪开目光,往周围那些神奇植物身上看去。
他穷极目力,终于在一株毒牙天竺葵根茎下,发现一株小巧的植物。
小拇指长,羽毛笔杆粗的绿色植株,坠着几朵开口朝下,铃铛一样的暗红色花朵,以及一颗颗单独生长,镶嵌在五角肉瓣里的深紫色球状果实,都饱满地爆开,吞吐间又淡淡雾气涌动。
这股雾气,完美的和球场内吹卷起的霜雪融合在一起。
“癫茄!”克劳奇咬牙,从缝隙里吐出这株植物的名字。
作为草药学、魔药学的双料“O”得主,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它很危险。
但危险性和龙爪藤、魔鬼网,或是咬人甘蓝、毒牙天竺葵这些植物都不同,它并没很强的个体生命特征、也不会主动攻击别人,而是会在成长过程中,释放具备魔法的雾气,吸食者会陷入巨大且癫狂的幻想中,但这种幻想不会致命,或者说单纯的幻想,并不会致命。
不少巫师都很喜欢这种植物。
一些年长的巫师之所以疯疯癫癫,未尝不是因为服用太多癫茄。
这种植物,魔法部曾经一度想要把它列为违禁品,但实在有太多魔药需要用到它,包括许多治愈型药膏、药剂,这个提议最终不了了之。
纳威站住,平静看着克劳奇:“不知道你在霍格沃茨是什么时候学到它的。”
“但它是四年级的内容。”
“斯普劳特教授教授的时候,很小心,和庞弗雷夫人一起,为每个学生做好课后检查,生怕会有学生染上什么不该有的坏毛病。”
“看来,你需要再帮你复习一下有关内容了?”
最后一句话,他多多少少带着一丝痛快。
猎人十几分钟的狼狈,不就是为猎物掉入陷阱的这一刻做准备?
克劳奇咬牙切齿。
话是听得清清楚楚。
这一句话什么意思?
嘲讽自己吗!
“从霍格沃茨学来的小把戏根本对付不了我。”他刚才才说出来的话,好像还在魁地奇球场上回旋。
纳威向他冲去。
克劳奇死死盯着前方,可视野里已经完全被幻觉侵占,他看不清。
只能凭借自己的意志——被关押在霍格沃茨的这段时间,一直沉沦在环境里,斯内普的魔药可比区区神奇植物的幻觉要真实的多。
他勉强还能保持住一定的自我。
努力分辨着脚步声。
纳威连这点机会都不给他,魔杖一挥,几株枯死的植物变形,变成粗糙的动物,乱哄哄地原地踏步。
克劳奇举起食指。
“隆巴顿!”
他念出咒语,魔力倾灌而出,以他身体为中心,卷起巨大的风暴。
呼哧哧一阵极其猛烈。
周围的神奇植物不可阻挡地向他倾倒,然后在狂风中被撕碎。
纳威丝毫不惧。
他举起魔杖,盔甲咒施展出,保护住他的身体,并还在源源不断地输出魔力,持续维持着咒语。
哐当哐当——
他走进狂风中,刀子一样凛冽的风不停撞击着盔甲咒,纳威步履维艰,每一步都要抵抗着极其强大的力量。
越深入进去,魔咒的力量也就越强,狂风的攻击也就更加猛烈。
仅仅走上几部,盔甲咒就破损不堪。
魔力几乎再难维持住咒语,但他的意志还在坚持。
等模模糊糊能看见克劳奇的时候。
盔甲咒已经被完全撕碎。
狂风在他身上割出一道又一道口子,袍子指令破碎,苍白的皮肤被晕染成血色。
克劳奇闭着眼,不管一切、输出魔力,维持咒语。
癫茄的致幻效果有限。
只要撑过幻觉最强的这十五分钟,就还有机会能继续战斗。
纳威不给他这个机会。
伸出手。
狂风一卷,在他手背、手臂上割出狰狞伤口。
哐当一声巨响,盔甲咒彻底破裂。
纳威用自己的身体在抵抗着魔咒的力量,每一次眨眼,身上都会多出数十道伤口。
咒语念出。
“除你武器!”
砰得一声。
克劳奇被击飞,这一次他没来得及念出盔甲咒,高高抛起。
狂风在这一瞬间止息,只剩皑皑雾霭缓缓飘散。
被他紧紧握在手里的那根食指,从他手中脱离,掉落在纳威脚下。
纳威一脚践踏上去,深吸口气,掏出一瓶治愈魔药,服用下后,才朝着克劳奇走去。
他仍旧紧紧闭着双眼。
幻觉并不会因为他睁眼与否而选择性地出现。
漆黑的视野中。
自己真正的父亲,伏地魔倨傲地飘在空中,一身白袍。
在他脚下。
克劳奇先生和克劳奇夫人,依旧用着幻觉刚出来的那种眼神看着自己。
“隆巴顿,你知道吗?”克劳奇开口,轻声说着,但更像是自言自语。
“我应该以父亲的姓氏作为自己的姓氏。”
“而不是姓克劳奇,更不应该和那个可恶的男人一样,叫做巴蒂。”
纳威没有说话,他还在一步步走近。
克劳奇继续问下去:“隆巴顿,你为什么会这么执着于给你的父亲报仇?”
“他爱过你吗?”
“他们被我折磨的时候,你才一岁。”
“你现在多大?”
他停顿一下,迟钝的脑子做出思考:“你和波特一样,现在都是六年级,那就是十六岁。”
“整整十五年,你的父亲都没有爱过你。”
“你的生日,他们不会为你庆贺,你得到成绩,他们也不会为你庆贺。”
“为什么,为什么?”
他尝试睁开眼。
可幻觉还在继续,他看不清纳威,这一下甚至连伏地魔的身影都消失,只剩下克劳奇先生和克劳奇夫人。
他们两个站得笔直,打扮得也正式。
是自己还小的时候,幻想父母一起送别自己登上霍格沃茨特快的打扮。
纳威不回答他。
他终于走到克劳奇身边,颤抖着手举起魔杖,对准地上那个心如死灰的男人。
樱桃木,独角兽毛。
拥有强大自制力和卓越心智,又有足够纯洁善良内心的人才能持有的一根魔杖。
但此时此刻,它做好了准备,不再抵触那些负面情绪。
哪怕接下来,它就要配合自己主人,释放出那一道咒语——
纳威手在哆嗦,嘴巴也在哆嗦。
他深吸着气。
“泼”音在嘴边酝酿,蓄势待发,可就是念不出来。
内心挣扎着。
他咬牙,把眼一闭,魔杖挥动。
释放的却并非钻心咒。
地上枯死、割碎的植物扭曲着,变成一座路灯状木质高台,几根藤蔓飞起,变成绳索把克劳奇沙袋一样吊起。
纳威丢下魔杖,丢下另一只手的钢剑。
他一拳头打在克劳奇肚子上,撕心裂肺地怒吼着:“钻心剜骨!”
又一拳打过去。
“钻心剜骨!”
一声声、又一声声,一拳拳、又一拳拳。
空旷的魁地奇球场上,回**着纳威愤怒、挂着哭腔的吼声。
克劳奇肚子很快被打烂。
纳威的拳头被折断、刺穿血肉凸起出来的断骨磨破,但他依旧没停。
“钻心剜骨!”
“钻心剜骨!”
当年他只有一岁,按理说,应该记不清那时候的事了。
他也确实记不清。
可现在,记忆洪水滔天涌出来,冲刷着他的大脑。
那时候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
克劳奇一开始还在痛哭哀嚎,纳威的拳头砸断他的肋骨、撕碎他的肚子、搅烂他的肠胃。
渐渐就没了声息。
巫师不惧怕这种非魔法伤害,但巫师失去魔法,也只是个普通人。
他的呼吸变得孱弱,魔力还勉强维持他的生命。
但这也是让他承受痛苦的时间变得更长一些。
“钻心剜骨!”
纳威最后一拳打过去,他不知道自己打了多少拳,拳头上的肉几乎都快被磨完、骨头都快露了出来。
咔吧一声——
克劳奇脊骨断裂,半截身体摔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