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亲自动手。
唐克斯拳头痒了。
有这么动手的吗?一声不吭、没有提醒,就让自己陷入幻觉。在幻觉里,哈利不是这么沉熟稳重,他就是个普通的格兰芬多,小天狼星也没成长,从霍格沃茨毕业后是什么样,他从阿兹卡班里出来后,也依旧是什么样。
小天狼星因魔法部动乱而死。
没有哈利和小天狼星的帮助,她和卢平的关系也没走到现在这么近。
卢平最终因保卫霍格沃茨而死,而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活着。
只是想想,这种幻觉就让她有些肝肠寸断的绞痛。
嘀嗒清脆一声。
溅起小小涟漪,清澈的泪珠像稀释魔药,一刹那变得透明,各种复杂的气息也都消散,只剩小小一口,如山泉水一样。
哈利把魔药递过去。
卢平接过,没有犹豫,一口饮下。
奇妙的光也出现在他身上。
一道浓郁的黑色雾气自体内扑出来,硕大一头,快卢平自身及腰高,腰条纤细,它转过身,顶着一颗卢平的脑袋。
何等哀悼的表情。
眉眼、五官都挤在一起,把过去三十年的悲伤、痛苦从那双漆黑的双眸里沤出来。
卢平咧着狼嘴,微笑出来。
他意识到在自己身上即将发生什么,轻声说道:“再见了,莱姆斯。”
黑雾人头狼散去,眨眼灰飞烟灭。
短硬的毛脱落,耳朵缩回去消失不见,骨骼被敲碎,痛得他直咬紧后槽牙、倒吸凉气,毕竟是积累三十多年的东西,猛一下拔除。
从人变成狼,只是被咬一口。
从狼变成人,也只在转瞬间。
在笼子里一阵呼嚎、刺耳尖锐声中,莱姆斯·卢平重新变回成人,赤条条的一具——衣服都在变身的时候被撕碎,只有被施过咒语的口袋,还挂在他的腰间。
唐克斯打量着。
这事关以后的生活。
卢平捂住自己:“哈利,衣服。”
“没有。”哈利摇头。
“我可以把袍子分给你。”唐克斯脱去外袍,“虽然破破烂烂的。”
卢平接过来,飞快的套在身上:“谢谢。”
但唐克斯没卢平那么高大,在她身上显得宽松的袍子,到卢平身上就显得很拘束,小小一件,紧紧勒住他的身体,袍子尾巴也只能覆盖到膝盖。
更滑稽了。
唐克斯忍不住,大声放肆地笑出来。
“哈利,我知道你帽子里有衣服的。”卢平揪着衣摆,试图勉强它再长出来一截。
哈利没说话,奇怪地看他一眼。
卢平回以奇怪的目光。
万能的哈利轻声说道:“我以为你会知道,你现在不是狼人,可以用魔法了。”
卢平才反应过来,他从口袋里掏出魔杖,轻轻一挥。
这件破旧、窄小的袍子,立马变得贴身舒服。
“这样就舒服多了。”卢平伸展四肢,长长呼出一口气,“谢谢,哈利,我……”
狂狼症真的被解决了。
虽然……他是眼睁睁看着哈利一直把这件事挂在心上,也是看着哈利如何缠着斯内普,去说服这个和自己最不对付的人,研究这种魔药。
他也的确抱有一丝希望。
可……狼人的诅咒比霍格沃茨的历史还漫长、比梅林的传说都还古老,没有人知道狼人的起源是什么,但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数千年都没能解决的疑难杂症。
也许,哈利能解决掉。
但十年、二十年?卢平相信哈利,但心里预期是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更久。
现在被解决。
他还收获真爱。
这让他有种穷小子忽得变成百万富翁,有种猝不及防、意料之外的梦幻感。
哈利摆手:“你要谢谢唐克斯,至于我……莱姆斯叔叔,我们是一家人。”
卢平把接下来想说的那些矫情话都吞回去,点着头,笑得很灿烂:“这些狼人该怎么办?”
“留在这,等天亮。”哈利摇头,又轻轻一挥魔杖。
把那些被关在一起的狼人们分开。
在笼子里,它们也不安分,忍不住撕咬、扭打在一起。
“唐克斯婶婶,你通知一下魔法部。”哈利轻声说,“让他们出人,替我看住他们,等天亮后,我再过来带走我想带走的人。”
最后一句话,他稍稍加重些语气。
唐克斯点头,掏出双面镜。
这一面镜子联络的人是斯克林杰。
她把消息告诉斯克林杰,这让这位年轻的部长很是头疼——想要满足哈利的需求,普通部门不行,他们人手不够、也不够专业,得让魔法法律执行司来做,可现在这个部门,受辛克尼斯影响很大。
可事实出乎意料。
辛克尼斯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答应下来,甚至斯克林杰担心他做什么小手脚,自己亲自带队的要求,也被他满口答应下来。
等傲罗们过来。
哈利他们幻影移形,从霍格莫德回到城堡。
弗立维领着他们两个去校医室。
哈利往斯内普的办公室走去。
敲响门,不等回应,就直接推门走进去。
“波特先生。”斯内普放下手里的笔记,语气不耐,“我记得我这学期没有关你禁闭。”
“解除狂狼症的方法找到了。”哈利轻声。
斯内普一怔,眯起眼:“斯拉格霍恩找到的?”
哈利摇头:“不是,是一种很意外的情况。”
他稍微停顿下:“还记得今年是克劳奇说的那个狼人集会吗?”
斯内普瞄一眼日历,上面的日期还停留在十月十九日,他想了想,一挥魔杖,把前几页撕下去,露出今天的日期,然后点头。
“唐克斯被狼人咬了一口。”哈利简单叙述,“卢平在喂她药的时候,混进去他的眼泪,狂狼症就被解除。”
“狼人的眼泪?”斯内普立马接话。
但这个材料他们试过,没有任何用处。
哈利摇头:“不,是爱人的眼泪。”
斯内普一怔。
哈利接着说下去:“爱的魔法,阿不思经常挂在嘴边的东西。”
他又停顿下。
念出最为人所知的那一端誓词。
“无论贫穷、疾病、困难、痛苦,富有、健康、快乐、幸福,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于是,施加在身体上的诅咒,便被祛除。”
斯内普沉默着,没有说话。
“我快二十岁了。”哈利开口,没由来说出这么一句话。
斯内普依旧没说话。
哈利又说道:“我打算把它发表到《魔药》上,教授,你要署名吗?”
《魔药》是魔法世界的一本杂志,其存在低位和《今日变形学》差不多,都是对应领域的顶刊。
“你应该让卢平和唐克斯署名。”斯内普讥笑起来,毫不留情,“用你那空****的脑子好好想想,克劳奇一直在怀疑我,你这么做,不是送证据给他?”
“还有一些东西需要总结归纳。”哈利轻声,“我没什么经验。”
斯内普不耐烦敲敲桌子:“波特先生,虽然我做了你五年魔药课教授,但现在请你,立马睁开你的眼睛,不是视觉很敏锐吗?看看这张课表,然后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你现在的魔药课教授是谁?”
哈利没说话。
斯内普把手一挥:“谢天谢地,我终于从这件事里摆脱出来,波特先生,现在滚出我的办公室!”
“让我安心准备明天的课。”
“今天周五。”哈利提醒他。
斯内普咬牙:“那就准备下周的课!”
“滚出去!”
“格兰芬多扣十分!”
哈利退出办公室,就在门将要完全关合的时候,他又把门推开一条缝,探过脑袋:“教授,我快二十岁了。”
“格兰芬多,扣二十分!”回应他的,只有斯内普冷漠无情的扣分。
哈利离开。
斯内普茫然坐在椅子上,发呆好久,低下头,摆在自己面前的笔记,是斯拉格霍恩关于狂狼症的研究构思,两位魔药大师的思路,碰撞出剧烈的火花。
可无论是谁,都没想到。
最关键、最核心的,并非某种具体的材料,只是空泛的一种情绪。
“爱是最古老、最强大的魔法。”邓布利多的话在他耳边响起,他不止一次这么说过。
斯内普一直不怎么信。
邓布利多的力量、伏地魔的力量、哈利的力量,都是来源于各种魔咒、各种技巧和知识。
可现在……
它清晰地存在。
斯内普僵硬地抬起手,翻找出自己的那份配方,在最后一行,写下扭扭斜斜,只有四个字母的单词。
卢平变成人,唐克斯是他的解药。
他干干净净,不再受狂狼症的影响。
斯内普丢下羽毛笔,弓下腰,拉开最后一个抽屉,干干净净、躺着两个相框。
一个相框里,装着一张照片,是莉莉年轻时候的模样。
一个相框里,装着一幅画,是他在哈利记忆力,看到莉莉装着婚纱时的模样,被他用魔法临摹下来,只有莉莉,没有其他任何碍眼的东西。
他当然明白哈利为什么要强调自己的年龄。
可……
微弱的毒性能用粪石。
稍微强一些的毒药,可以万能解药。
但时光、人生、思念和悔恨酝酿、沉淀发酵数十年的毒,只有一种解药。
斯内普呆呆看着,直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