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儿子, 这喜宴肯定安排得妥妥帖帖。我都想好了，到时候直接去国营饭店摆上几桌。再把大杂院这些老邻居请过去。不说别的，肯定能收不少礼金。”
“哦, 对了。搬走的那几家人也得发请帖。那几家都是有钱人，可不能放过。”
初夏的午后, 大杂院安安静静没有什么声音。这就显得王小荷的声音尤其响亮。
“知道了, 妈。这些你自己安排就可以。”
说这话的人是王小荷的大儿子庞建波。这小子今年刚过十八。但已经找好了对象，是隔壁胡同的一个同岁小姑娘。
两人都是读书不成的。谈朋友后，经常到处晃悠。要不是王小荷管得严，这小子怕早就成了街溜子。
这不，王小荷觉得男人该成家再立业。结婚了, 人就踏实肯上进了。加上怕两个小年轻做出了什么丑事来。这不, 着急忙活的就催着两个孩子结婚。
当然, 女方那边也有同样的意思。不过，要的彩礼特别多，足足要三百块。这还是王小荷砍价后的结果。
这么高的彩礼, 王小荷是有点窝火的。但架不住女方家里嫌弃他们这是离异家庭。加上自己儿子没啥特别突出的优点。这不，最后王小荷就认命了。
母子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就看到一个人从外头走了进来。
大杂院白天家里有人的时候，一般是不关门的。因此, 母子两人很快就看清了来人。
“王小明……”
“小舅……”
王小明见这两人居然还认得自己, 冷笑一声：“哟, 还记得我是谁啊!那为啥我让你把钱给我寄回来还不肯。非得让我亲自来要！”
想到这些日子以来的艰辛, 王小明说话的时候, 脸上的表情都狰狞起来。
王小荷是完全没想到, 这个据说已经在南边发财的弟弟。居然会为了区区一百块就大老远上门来要。忍不住怼了回去：“光是你从南边回来, 这火车票就不止一百吧！”
说到这个王小明就来气, 立刻凶巴巴地喝道：“我不管。你赶紧把钱还给我。我出了点事儿，没钱了。”
事实上，王小明这次从羊城到京市，全程都是逃票的。
前些天在发现白棠一行人出现在羊城，他就琢磨着要回京市了。回到京市，好歹还有个姐姐可以弄点钱。要是继续呆在羊城，供货商怕是会把自己给生撕了。
没错，王小明现在身上背了不少债务。自从家底被秋梨给卷走后，他开头不知道，报警让警察抓季春燕。结果搞半天，偷钱的人是秋梨。偏偏秋梨人找不着了。王小明只能认栽。
但这还不算。
他家里的钱全部被媳妇卷走的消息，不知道为什么整个布料批发市场的人都知道了。
然后，开始有供货商上门催货款。
手头上经营的那个布料批发档口，里面的货基本上都是从更高一级的批发商那里弄来的。因为布料这种东西太压货，行业里默认先付一半的定金。尾款都是卖出去后才结算的。
这样一来，王小明自然被不少供货商追上门来。
但是，钱是没有的。货的话，除了一部分还没卖出去的，其他卖了得到的货款，都被秋梨卷走了。
这中间的差额太大了，王小明拿不出那么多钱。他求着供货商给他点时间翻身。但是人家并不乐意。
没法儿，王小明只能再次祭出当年的法宝——跑路。
这一次，他是口袋空空回来的。除了脖子上挂着那条金项链，简直是一无所有。比他当年从京市离开的时候还要落魄。
王小明在心里恶狠狠咒骂秋梨这个狠心的女人，卷走自己的钱跟儿子。完全没有反思自己做过的错事。如果他不是找胡梅梅鬼混，秋梨不会把事情做得那么绝。
当然，王小明这种人是不会反思自己的。反而把翻身的希望放到了前半生照顾自己的亲姐姐。
王小荷完全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这弟弟居然还那么混账。
“钱没了，给你大外甥结婚用了。都说舅舅能当半个爹。怎么，你大外甥结婚，你这当舅舅的还想一毛不拔吗？”
王小明好歹有多年的做生意经验。观察到王小荷的表情，确定确实从对方这里挖不到钱，只能退而求其次……
——
王家姐弟之间发生的矛盾，白棠暂时是不知道的。
在忙活了一天，把冰箱安排了一半出去后，她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剩下的冰箱被她安排放到了一间空着的客房里面。直到许清欢夫妻下班回来后，看到这个情况都乐了起来。
冰箱这个东西在医院还是挺常见的。毕竟很多药物针剂都需要冷藏保存。但是，家里忽然多了这么多冰箱，总是让人有一种开眼界的感觉。
“我还真挺想去羊城的。可惜了我这工作，基本上请不到假。”
这话白棠没法儿接。因为许清欢是救死扶伤的医生。她总不能让她请假去游玩。只得立刻转移话题，说起了安排冰箱去处的趣事。
这冰箱刘家要走了一台，牛大姐家要走了一台，家里留了三台，四合院的邻居加上他们的亲戚朋友，一共要走了四台。现在家里就剩下九台。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但大杂院的大妈们之前还商量着合伙买一台。白棠是不担心这些冰箱烂在仓库的。
等今天孙大妈、邱大妈下班回去后，肯定会跟大杂院的人商量到底要不要买冰箱这个问题。
白棠的想法多多少少是正确的。
下班后，在前院工作的所有人，把前院收拾妥当后就一起下班了。
这些帮工全部都是大杂院的人，因此结伴回家。
路上，大伙儿都在讨论到底要不要这冰箱。要冰箱是因为方便，不要就是因为太费钱了。
这冰箱不仅仅本身很贵，用起来也很耗电。听说一个月算下来的电费，都够养活两个人了。
“想那么多做什么呢！咱都没钱买。回去大院看看谁家手头宽裕的。”
练大妈见这些人讨论得相当激烈，忍不住笑道：“先回去，先回去。”
这冰箱太贵了，她还没想到到底要不要跟人一起合买一台。但是今天下班前，店里的冰箱开始通电了。
那种凉滋滋的感觉，让练大妈觉得很新奇。
不过，回到大杂院后，她们发现自己根本没机会聊冰箱的话题。
谁能告诉她们，为什么王小明这个人会出现在大杂院？
——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白棠就跑到前院的大厨房看冰箱了。
冰箱这东西对于白棠来说还很新鲜。她直接打开冰箱，闭着眼睛感受那一丝丝的凉意。顺便，还伸手进去摸了摸。发现冰箱的内壁已经开始结冰了。
这感觉还真神奇。
何天成进来就看到白棠这傻样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白棠被他笑得有点不好意思，只能大声道：“哼，你自己过来。这冰箱凉滋滋可真舒服。”
何天成见状，稍稍收敛了笑声，走过去直接把脑袋伸进冰箱里面，是凉飕飕的。耳边依然是白棠的声音：“看吧！这么凉爽。等到了夏天，我就不信你不喜欢这东西。”
不止夫妻两人觉得新奇，等到帮工都过来上班后。一个个围着冰箱转悠个不停。
打开她们是不敢的。听说这冰箱很费电。开个门可能要废好几分钱的电费。
白棠见状，给她们演示了一遍这冰箱的用法。耳边听着她们热热闹闹讨论的声音。忽然就被练大妈拉到了角落。
等听完练大妈的话后，白棠直接愣住了。
“不是吧！他居然回来了！”
白棠没想到王小明居然从羊城回到了京市。这简直是有毒。
练大妈的表情也不咋好看：“反正啊！昨天就留在大杂院了。你是知道王小荷家里的。就半间屋子，她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孩子，已经够挤的。现在还要加个王小明。”
“不对啊！王小荷怎么不把他赶走？”
白棠还记得多年前王小荷举着扫帚，赶走弟弟弟媳妇一家的英姿。这才过了几年，居然就忍气吞声呢！
这个事情练大妈也不清楚。但王小明确实是住在了大杂院。看样子，短期内不会挪窝。
这个事儿说到底跟白棠关系不大。唏嘘了一番过后，众人就开始干起活来。
猪肉今天天没亮，贺村长就已经送了过来。整整一头大肥猪，已经收拾干净。
白棠好些天没有上手干活。忍不住跟帮工一起忙活起来。
清洗猪肉、切猪肉、分锅、加水、上灶、加调料。所有的步骤一气呵成，不带一丝停顿的。
她这里带着几个帮工忙活卤肉。早餐店那边已经开卖了。
不过今天，过来买早餐的人特别多。因为四合院的大门是关上的。买早餐的人只能在大窗台那边买。这些人进不来，只能把脑袋从窗台那伸进屋里，左看右看。不用说，就是在早冰箱。
果然，对方下一句就说道：“不是说买了冰箱吗？冰箱呢？”
白棠笑着进来解释：“冰箱在隔壁的屋里摆着呢！这东西比较占地方，这儿可没地方搁啊！”
“白老板，你这样可真不厚道啊！咱都想看看你那冰箱是怎样凉滋滋的。你把冰箱藏起来，咱还怎么看啊！”
这话得到很多顾客的赞同。众人纷纷点头。一时之间，早餐店外头的路上一片嗡嗡声。
冰箱说起来好像很稀罕，但现在家里条件好的一些人，家里是有配备的。白棠没想到会在街区引起那么大的轰动。甚至来早餐店买早餐的人，都有很多以前没见过的生面孔。
白棠跟他们打听之后才知道。不知道哪里传的，说他们店里有好多台大冰箱。这冰冻过的食材肯定更加新鲜。所以都一股脑过来买东西。顺便想看看大冰箱长啥样。
这样的传言让白棠哭笑不得。这冰箱的食材冰冻过的，肯定没有刚从地里摘的那么新鲜。但显然大伙儿有自己的看法，并不理会白棠的解释。
反正一天下来，不说早餐店的早餐。就是下午卖的卤肉也被一扫而空。
白棠本来要一头猪，就想着今天卖一半，剩下的一半冻冰箱明天卖的。这样也可以试试冰箱的功能好不好用。
结果，等到下午看到空****的几口大锅。真是有点想笑又有点高兴。
这波销量，居然是大冰箱带来的。
到了晚上，夫妻两人一起聊着今天发生的事情时。何天成听到这个，也是很震惊。
“这真是无心得来的好处啊！”
“是啊！我就是想卖个卤肉。怎么冰箱一来，大家都把目光盯着冰箱呢！不过，估计也就是热一阵。再过两天估计就稳定下来了。”
白棠这话很快就被打脸。
接下来几天时间里，这顾客数量没见减少，反而有增加的趋势。这些人都是其他城区，听到传言过来瞧热闹的。
当然，也因为这一波人 2流。库存的冰箱又卖出去三台。
到了第五天，人 2流终于稳定了下来。但也比以前要多上一倍不止。
白棠有问过这些新客人，为什么要大老远跑到她这里来买卤肉。结果人家说，吃过一次后，觉得特别好吃。于是，就又来买了。不买的话，家里老人孩子都馋这一口。
这样的话，对于白棠这个厨子来说，就是最大的肯定。
当然，也因为客人数量的增多。所以这段时间以来卤肉卖得太快了些。只能跟贺村长那边提要求。每天送两头猪过来。
而贺村长那边的村集体养殖场，也没有那么多生猪可以提供。于是，这个村子的人都开始朝周边村子收购生猪。收拾好后再卖给白棠。
不知不觉，向北村的人开始走向了收购家禽、家畜，宰杀后再卖出去的路子。
当然，未来的事情大伙儿暂时是不知道的。只知道给白棠的卤肉店提供生猪，能够赚钱。
——
这天一早，白棠照例给过来上班的帮工开门。
然后，练大妈直接递给她一张红色的请柬。
白棠的瞬间反应是顾立强要结婚呢？不过马上就回过神来，这是不可能的。如果顾立强要再结婚，练大妈肯定会提前透出口风的。那么，手里这封请柬又是谁的？
练大妈仿佛看出了白棠的想法，直接摆摆手：“不是我家的，是老庞家的。”
白棠打开一看，好家伙。居然是王小荷大儿子的结婚请柬。没想到居然发到自己手里来。
说实在话，她跟王小荷没啥交集。之前住在大杂院的时候，两人说话的次数，加起来十个手指都能数得清。
但这样陌生的关系，因为曾经当过邻居。加上人家诚心邀请，白棠自然不好不去。
“你看看就好。如果不想去就别去。她家这席面直接设在咱大杂院不远的那个国营饭店。我估摸着不会给咱吃啥好东西。”
这话说得相当直白。那家国营饭店的菜色其实很好吃的。但王小荷家的情况白棠多多少少是知道的。
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儿女，即使有庞志光一半工资的补贴，日子肯定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行，那天看情况。如果不去也会给她送礼金的。”
练大妈也就是抱怨几句。之后就开始干活去了。
平静的日子就这么过了几天就到了吃席的日子。吃席的前一天晚上，白棠坐在梳妆台前搽面霜，顺便问何天成的意见。
“明天是王小荷大儿子的婚宴，你想去吗？”
明天就是周末。这日子定在周末，也是为了方便众多的上班人员。
何天成正坐在书桌前写写画画。听到白棠的话，想了想：“去吧！咱最近忙着工作，都好久没去过大杂院了。这喜宴大杂院的人估计都会去。咱也去凑个热闹。”
白棠听罢，也跟着点头。去不去其实都可以。但男人说的话也有道理。她这段时间太忙了些，确实很久都没回去过大杂院了。
夫妻两人商定好后，第二天就跟来上班的帮工说了。
“我们夫妻今天也去庞家的喜宴。到时候咱店提前一个小时下班。下午推迟一个小时上班。大家都可以去看热闹。”
因为帮工都是大杂院的邻居。听到白棠这样的安排，一个个欢呼出声。
大家知道今天能白得两个小时的休假，一个个干劲十足。很快就把工作做完了。
白棠看着时间差不多，就让大家收拾一下，大伙儿一起出发。
当然，她还带上了团子跟圆子两小家伙。
帮工们是先回家，白棠一家四口则是直奔国营饭店。然后在门口就遇到了游婷美夫妻。
“都好久没见你了。最近是不是忙疯呢？”
游婷美见到白棠，亲亲热热地凑了过来。两人开始说起悄悄话来。那头，何天成也跟梁大有聊了起来。
“你家的冰箱还有存货吗？”
何天成没想到梁大有居然问这个。毕竟那冰箱送到京市好些天了。大杂院里，练大妈、邱大妈、牛大妈合伙买了一台。买了也不是想着家里用，而是去冰棍厂跟汽水厂买了冰棍跟汽水。直接冻在冰箱里，在大杂院门口那卖。
这样卖别说还挺好卖的。附近一片胡同的人都过来买了。毕竟夏天来了，代销点的汽水冰棍都不怎么冰。但是来大杂院这里买，可都是实实在在刚出冰箱的。
当然，大妈们合伙卖的不止是冷饮，还开启了租借冰箱的服务。
具体就是谁家要是有东西要冰冻，可以拿过去她们那冰。每次收取的费用，是以食材的重量来收取的。价格收得不贵，附近不少人家都乐意交钱过去冻肉。
因着这个，每家买肉的时候，都没有以前那么抠搜了。
何天成以为梁大有也想做这个生意。但这个生意不太适合年轻人。练大妈、邱大妈因为在白棠那帮工。这卖东西的活计是牛大妈干的。牛大妈不用上班，刚好每天都可以在大杂院门口下摆个小摊，卖些冷饮。
最近何天成听说还增加了品种，卖起了绿豆粥。
听完何天成的疑问后，梁大有摆摆手：“那不是。我可不跟大妈们抢生意。是我爸想要买个冰箱放家里。”
梁大有这几年跟着亲爹梁大厨，到处帮人做席面，着实赚了不少钱。
但是，这两年私人的饭馆越来越多。开的规格也越来越高。请大厨上门做席面变得鸡肋起来。
梁大有每次看到白棠一家赚得盆满钵满，都会后悔当年没有坚定自己的想法，跟白棠合伙开饭店。不然，现在说不定自己的路子就会不一样了。
当然，后悔的情绪在白棠夫妻面前，他是不敢露出一丝一毫的。毕竟这路子是自己选的。是好是坏都得自己担着。
这不，他爹也意识到做席面不长久。开始想其他出路。而何家的冰箱自然是要买的。他们家以后还要做吃食生意。大夏天的，没有冰箱会很不方便。
何天成定定看了梁大有几眼，看得对方都不好意思了。这才慢吞吞地说道：“有是有。你要的话，拿钱来就可以搬冰箱了。”
何天成已经意识到梁家父子肯定有啥新打算。但他不掺和。那年的合伙最后失败，让他明白，有些事情不是朋友该插手的。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白棠这里也在听游婷美说着大杂院的八卦。
主要还是集中在王小明这个人身上。
“你是不知道，咱大杂院都冷清了好几年了。这王小明一来，今天去这家吃饭，明天去那家吃饭。就跟个无赖差不多。每次都等着人家家里开饭，他直接厚着脸皮进来讨食。”
这样的行为听在白棠耳中，简直是目瞪口呆没跑了。
这年头，虽然大家日子好过起来。但直接上门蹭饭的事儿，不是一般人做得出来的。
“那邻居就没人赶他走？”
听到这样，游婷美嘿嘿一笑：“怎么没有？徐大妈直接操起扫帚，把他打得嗷嗷叫。你是不知道啊！这几天大杂院就跟以前那样热闹了。”
看着游婷美的样子，白棠都能想象得到那个场景。
这样丢人的人，不知道为啥王小荷居然还不赶走。
两人聊着八卦，陆陆续续开始有客人来了。先是牛大姐一家子，接着就是一些罐头厂的工人。这些都是王小荷请过来的。
过了好一会儿，客人都到齐了。结果主家却一直没有个动静。不说主家，就是大杂院的邻居，都没人过来。
这个阵仗有点诡异。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有人提出要去大杂院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