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劝嫁(1 / 1)

大院正房庞家, 一场争吵正在激烈地进行中。

“凭什么?我还真不知道姓苏的比我们几个妯娌都要精贵。人都还没进门呢,就嚷嚷着要买房子。怎么着,没进门就先分家, 还是分家里一大笔财产,我可不同意。”

庞家大儿媳王小荷语气尖利地吼叫着。

要不是今天三弟妹身体不舒服, 请假回家休息撞破了家里跟苏家人的商议, 他们兄嫂几个怕是要被蒙在鼓里。没想到,这苏玲玲人还没嫁过来,就已经懂得先跟家里提买房再结婚的条件。

凭什么。

她们三妯娌嫁过来的时候,都只给了一百块的彩礼跟三大件,可没有买房子当彩礼的道理。

一大妈听着大儿媳的叫嚷, 又转头看了看默不作声的二儿媳、小儿媳, 只觉得心口一阵阵疼。

“苏家的人上门是来谈亲事。是谈, 条件对方开了,我们答不答应还要谈。你现在这样炸呼呼地把人给气跑了,你让志祖怎么办?”

王小荷冷哼:“怎么办?不怎么办。女人满大街都是。这苏家的女儿是镶了金边的, 我们家娶不起。”

一直在边上没吭声的一大爷听完了三个儿媳的话后,终于叹了口气。

之前关于苏家要告小儿子耍流氓这个事情,他们夫妻是默契地没有跟家里其他儿子儿媳妇说的。毕竟说了之后,怕会影响家里的和谐。

今天苏家上门来谈两个孩子结婚的事情。刚谈到房子的问题, 这三儿媳妇就给撞上了。之后, 上班的大儿媳跟二儿媳也给三儿媳叫了回来。

三个儿媳妇现在对着他们两个老家伙叫嚷, 让一大爷十分不悦。只是一大爷自认为是个男人, 并不想跟儿媳妇说那么多。

“你们有意见, 就叫那几个臭小子回来跟他们老子说。”

一句话, 表明了一大爷的态度。

被老爷子这句硬气的话一噎, 王小荷气得要死。但又不敢跟公公硬顶。只能一跺脚, 转身气呼呼地往外跑。

屋外,正扒拉在门缝偷听的人,忽然感觉到沉重的大门被人往里面一拉,他们一窝蜂地朝门内摔了进去。

王小荷瞪了这些偷听的邻居一眼,头也不回地朝罐头厂跑去。

在人群外围站着的白棠跟几个大妈,只觉得庞家这一番争吵不简单。

——

回到大院,白棠把买的东西先放回家。之后再去牛大妈家接孩子。

今天抓何彩凤的时候,牛大妈就短暂出来帮忙。之后就给白棠帮忙看着孩子。

还没跨过垂花门,白棠就见到跟她一起到家的几个大妈,已经拉着二大妈一起,在角落窃窃私语起来。一会儿发出哇的一身,一会儿发出哦的一声,表情更是变幻莫测,看着十分好笑。

“怎么样?事情顺利吧!”

牛大妈家就在二院垂花门进门右手边的东厢房耳房。见到白棠站在垂花门盯着那几个老姐妹瞧,笑着叫了叫她。

白棠回神,跟牛大妈打了招呼。接着蹲下身来,抱了抱正在玩过家家的两个孩子。嘴巴不忘把今天在老何家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完后,牛大妈忧心地问道:“窗玻璃的钱要回来是好。只是别逼的太紧了。总觉得成子这大伯家里,好像还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白棠一听,讶异牛大妈的敏锐。可不是嘛!老何家四处借钱不是个秘密。能把事情办成这样,肯定有大问题。只是这个大问题还没暴露出来而已。

牛大妈一看白棠意动的表情,就知道她想什么。

她老人家立刻摇头。

白棠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间:“大妈,只要他们不再来惹我,我是不会干什么的。”

她是打过举报老何家的主意。只是一来她没有什么证据证明老何家的问题。二来则是现在被举报的人,得到的惩罚有时候过于残酷。她有家有口,不想做这种事情。

两人又聊了几句家常后,白棠这才把问题扯到了今天大院院门被栓上的事情。

“我在人群里,也就依稀听说好像是苏家来人,跟庞家商量婚事。之后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苏家人气呼呼地走了。”

这是白棠被关在大院外头时,所听到的版本。

牛大妈左右望了望,见那头的几个老姐妹还在说话。立刻压低声音,把今天苏家来人、王小荷爆发等等事情说了出来。

她老人家一上午都在二院的院子带小孩,可把事情听了个七七八八。

白棠听完后,只觉得这个世界的玛丽苏女主苏玲玲,真是个招惹是非的麻烦人物。

“牛大妈,你还不知道吧!他们口中说的买房子,其实是想买我家的房子。”

同样的话,院子另一头的二大妈,也对着几个后面回来的老姐妹说了出来。

“可不是嘛!我跟你们说,我那天听得真真切切。老庞家的那位就直接跑到白棠跟前,说要买她家那两间倒座房。”

靳大妈一听,咋舌不已:“那白棠同意了吗?”

“肯定不同意啦!不然今天老庞家怎么又吵起来。”练大妈一脸老娘是对的表情。

二大妈紧接着点头:“白棠当时就给拒绝了。哎,你们说,娶儿媳妇要是取到苏家女儿那样的,可真是搅家精。还没进门,就把老庞一家搅得天翻地覆。”

其他几位大妈一听,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可不是嘛!娶儿媳最重要是要听话。不听话就容易把家里给搅散了。

练大妈人嘴巴比较毒,嘿嘿笑着说了二大妈一句:“放心,你还没这样的烦恼呢!”

其他几位大妈一听就知道这是练大妈在取笑二大妈家里有两个光棍了。

二大妈被这话说得一窒,无法反驳。

转头准备回家,就看到阳光下,白棠正坐在东耳房门口跟牛大妈说说笑笑。那个小脸蛋白得哟,好像在太阳底下会发光似的。

她咬咬牙,心中那个念头再次升了起来。

——

不同于庞家暂时把事情按捺住,从庞家气哄哄离开的苏家人,在回到纺织厂家属楼后,把家门一关,苏父就开始骂了起来。

他骂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唯一的女儿苏玲玲。

“那庞家就是个表面光的人家。一家四个儿子,就一座三大间的正房。你嫁过去还得跟兄弟妯娌分半间房。那么多人住在一起,空间又小,矛盾肯定少不了。你看看今天,咱们这婚事刚谈,那家的儿媳妇就跳出来搅局。玲玲,听爸一句,换一个人家吧!咱副厂长的侄子不挺好的吗?人家刚进厂,就已经是厂办干部了。”

苏母跟苏父的想法倒是不同。

“那庞志祖是个好拿捏的。咱就一个女儿,可不得给她找个不会欺负人的。要是庞家不答应给你们小两口买间新屋子的话,你们干脆结婚后搬回娘家来住。咱们这三个房间的楼房,可就紧着你们小夫妻了。”

苏母劝着,见苏父好像没那么生气了。这才继续劝女儿:“还有啊!今天我们说要房子的事情。为什么你要提买什么倒座房?既然要买房子,就得买楼房。再不济也得是一间四四方方的正房。那耳房都是下人住的,你住进去像什么话?”

苏玲玲很喜欢穿越之后的这一对父母。全心全意为自己打算。听完两老的话后,她有点紧张起来:“爸,我是一定要嫁给志祖的。结婚后也可以跟他一起回娘家住。只是这房子还是得买。买了,记在我们小夫妻名下,那就是我们小夫妻的。以后分家可不会拿出来分……”

苏玲玲那志得意满的小模样,让苏母十分满意。女孩儿就得精明点。就那老庞家那么多儿子,以后分家估计分不到多少东西。还不如能搂一一点是一点。

“反正啊!他们家肯定是不敢不娶我的。咱们就等着瞧好了!”

苏玲玲说服好父母之后,就回**躺了下来。

今天她父母去庞家谈亲事,她虽然没有跟着去,但是直接请假等在家里。没想到居然没有谈成。好在,父母听了自己的话,跟老庞家谈的时候,咬死要买那座大院的倒座房。并且要记在夫妻的名下,才愿意结婚。

家里这父母是不知道自己算计庞志祖的事情。只以为庞志祖喜欢自己喜欢惨了。

虽然现在庞志祖看自己的目光不怎样。但苏玲玲有信心马上就能把人给拿下。毕竟这个年代的土包子,哪里见识过什么叫风情万种的大姐姐。

想到这里,苏玲玲抱着被子,蹭了好几下。在**滚来滚去痴痴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她又想起了那个倒座房。

不是她喜欢那老旧的破屋子,才咬死要买的。她要那倒座房,是因为按照书中的剧情。那个倒座房以后会改建。改建的过程中,男主从地下挖出一大箱小黄鱼跟宝石玉器。这些贵重的东西据说是上一任房主留下来的。

当时房主忙着跑路,很多贵重的东西不好带走,就把东西藏了起来。房主是个精明的,没把东西藏在正房或者充当库房的耳房。而是选择下人居住的倒座房。

书中没有详细说东西是哪里发现的,只知道那个时候,发现这些财物的人正是庞志祖。

庞志祖就是靠着这些财物做本钱,在市场开放之后,抓住机会一飞冲天。最终成为全国首富,甚至登上了全球富豪榜。

这样的剧情,每一次想到,苏玲玲就觉得心口火热。

她都穿越了,肯定要提前把那倒座房给占了。不然,以后怕是会便宜庞志祖其他兄弟。她可是知道,这些兄弟以后是会拖庞志祖后腿的极品亲戚。

话又说回来,现在那房子还没到庞家手里。据说现在住着个年轻寡妇,带着两个奶娃娃。也不知道这年轻寡妇什么时候把屋子给她腾出来……

——

“阿嚏……阿嚏……”

大院里,白棠正在厨房看着炉子上的那小锅鹌鹑汤。明明在炉火边上,居然打起了喷嚏。看来,这气温可能又要再次下降了。

今天上午庞家的热闹发生后,就几个小时的功夫,几乎这一片胡同的人都知道。老庞家将要进门的小儿媳,要老庞家给买了屋子才愿意嫁人。而且,想要买的屋子还是自家的。

本来这种八卦就够吸人眼球的。再把自家牵扯进来后,就更加具有冲击性了。

这一个下午,白棠的家里就来了不少打探消息的人。话里话外问的都是她是不是要把屋子给卖了。

白棠只能一遍遍跟人说自己绝对不会卖屋子。最后,索性把屏门都给拴上。不管外面的人再怎么敲门,都当没在家。

之后,她就在小院儿带着孩子玩了一小会。等孩子睡着后,才开始收拾今天的晚饭。

再过一周,她就要去罐头厂上班了。所以这段时间,她家伙食一直很不错。

今天下午杀了只鹌鹑用来炖汤,晚餐准备吃鸡蛋饼子跟鹌鹑山药汤。两种东西都适合孩子吃,养身体补脾胃。

当然,今天苏玲玲给她带来的麻烦,让白棠十分疑惑不解。

究竟她家这两间屋子有什么魔力,能够让对方一直咬住不放。

她嫁过来都快三年了,何天成在这里也住了将近十年。可没听说过这屋子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除了面积比较大外,就是普通的倒座房而已。

难不成,这屋子还有什么宝贝不成?

白棠这样想着,又失笑地摇摇头。

哪里有这种好事呢?

要真有的话,她愿意用来换何天成的回归。

家里突然少了个人,那种有事情都找不到人商量的样子,真的很难受……

——

接下来的几天,大院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庞家的人没有再吵架,苏家的人也没有再上门。

倒是白棠外出买菜的时候,听到了些关于老何家事情的后续。

据说那天他们离开后,关于老何家做过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钢铁厂。甚至钢铁厂附近的其他几个工厂,都有人听说了老何家的事情。

这给厂里带来了很不好的影响。

何爱国为此在厂办会议上,直接被厂长点名批评。

与此同时,听说冶金部派来的人进驻到钢铁厂。好像要搞什么大厂合并审核之类的事情。

白棠就是听到这个事情,才完全确定老何家藏着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她并没有做什么。按照老何家现在的情况,麻烦很快就会自动找上门。

本以为剩下的一周会很这样平静地度过。

结果今天从菜站回来后,白棠家迎来了好些天不曾出现过的一大妈。

一大妈看着人好像瘦了些,眼下一片青黑。

白棠本以为对方又是来说要买她屋子的事情。没想到一大妈却是很实在地说道:“这几天真是给你带来了不少麻烦。不过,以后应该不会再这样了。”

一大妈说这话的时候,嘴角终于有了点弧度。

白棠也松了口气。好歹,一大妈是真的帮了不少忙。她也不想跟对方关系闹得太僵。他们唯一别扭的地方,也就是苏玲玲死活要买她家的屋子。

那头,一大妈继续:“志祖说服了玲玲,决定先不买屋子了。这不,这条最艰难的谈妥后,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白棠见对方的脸色越说越好看,就知道喜事要降临了。

“大妈这次来是想问问,往年你娘家人不是会在立冬过后这些天,给你送鸡鸭鸡蛋蔬菜啥的吗?今年怎么还没见到人影?如果可以的话,大妈想托你帮帮忙,跟你娘家那边换些鸡鸭过来。”

整个大院也就她跟胡梅梅是郊区生产队的。而她娘家确实每年立冬过后会给她送些乡下的粮食鸡鸭什么的。但这些东西送过来,她是要给比市场价高上不少的价格购买的。

外面的人只觉得她娘家实在,每年都给她送东西。但她并没有占娘家的便宜。相反,娘家人这样干,就是为了赚更多的钱罢了。

再说了,前段时间她回大队迁户口的时候,支书大爷明确以后不给她娘家人开介绍信。可以想见,今年的东西是不会送过来的。

于是,白棠实话实说,今年娘家不会送东西过来。她也没空回娘家换东西。

这话一出,让一大妈很是失望。

这年头,能在乡下弄到的鸡鸭,总比黑市要便宜不少。而且乡下比黑市更加安全。

见白棠这里没法子,一大妈赶忙起身:“那我去胡梅梅那问问。总要先提前准备好食材的。到时候,大妈通知你结婚的日子,你带着孩子一起来热闹热闹哈……”

一大妈说着匆匆离开。没过多久,院墙那头就响起了练大妈高亢的大嗓门,以及胡梅梅那听着细弱的声音。

——

第二天还没到中午,白棠还在厨房做饭的时候,就听到了二院院子热闹的说话声。

今天是周末放假,整个大院的人几乎都在家里。这不,关于庞家将要办喜事的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一样,没过一个小时,整个大院都知道了。

男人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抽烟聊天,跟一大爷打听办喜事那天的安排。女人们则是围着练大妈,正在打听能不能去胡梅梅娘家的时候,帮忙给他们也带点鸡鸭或者鸡蛋回来。

冬天来了,鸡也不怎么下蛋。外头现在鸡蛋可贵得很。更加不用说难买的鸡鸭了。

白棠甚至还听到有人说为什么不去找白棠问问。

这话听着让白棠笑了笑。

反正她一个外人眼中的寡妇,还带着两个奶娃娃,想来也没人真以为她会跑一趟生产大队给他们换肉吃。

相较于大院的人对之后的婚宴充满热情,白棠倒是很好奇苏玲玲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松口不要房子。

其实苏玲玲也不想放弃买房子的打算。买白棠家的房子,一是可以提前从老人手里抠钱出来。二是可以得到房子里面的财宝。只是,在庞志祖多番要求,甚至拼着被她举报耍流氓也不肯结婚后。苏玲玲为了自己首富妻子的宝座,最终选择了退让。

再加上庞家说那倒座房住着的白寡妇不肯卖房子,苏玲玲回想了一下剧情,知道对方会在今年年末第一场暴风雪中去世。到时候这寡妇一死,卖房子就简单多了。

因着这个考虑,她虽然没要房子了。但是彩礼要庞家给出到200块才肯答应。

关于苏玲玲等着自己死好接收房子的事情,白棠是不知道的。如果知道的话,肯定会送她两个大耳瓜子。

——

第二天一早,练大妈就带着儿媳妇胡梅梅还有一大妈一起,去了趟胡梅梅的娘家。

白棠也是带着孩子来找牛大妈还有院里其他小媳妇知道的。

大家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话,小孩子则是玩在了一起。

好几个小媳妇过来问白棠,怎么她娘家人今年没人送东西过来。

白棠打哈哈地敷衍过去了。

总不能说是被支书压着不给进城吧!

见白棠这里问不出什么,大家的话题又转向了庞家的喜事。

白棠手里还在织着给孩子的毛线袜子。耳朵竖起来听着关于苏玲玲的信息。

当听到彩礼要200块的时候,只觉得很是夸张。

城里人一般结婚,彩礼有多有少。但很少听说200块的。就一大爷的工资,200块也要干两个多月才能攒回来。这养儿子可真是件费钱的事情。

白棠这样想着,看着自家儿子团子一眼。

这一看,就发现小家伙被练大妈家的金宝一把给撞到在地。

摔倒后,小家伙并没有哭,反而举着两个小拳头就冲着金宝那肥嘟嘟的身体砸了过去。

妹妹团子也不甘示弱,同样举着肉嘟嘟的小拳头,拼命砸在金宝身上。

事情发生地过于突然。白棠见自家孩子没有吃亏,松了口气的同时,立刻上去,一手一个把孩子抱了起来。

金宝见团子圆子被白棠抱起,立刻哇哇大哭起来。边哭边满地打滚:“奶奶,奶奶,妈妈,妈妈……”

这孩子一哭,吓得大院有些年纪小的奶娃娃也跟着哭了起来。

一时之间,孩子玩闹的这个角落,哭声一片。

听到孩子的哭闹声,院里其他大妈小媳妇都凑了过来,有的帮忙哄孩子,有的则是好奇地看向白棠。

白棠见状,低头发现两个孩子都一脸气鼓鼓的样子。见到妈妈看着自己,嘴巴含糊地说着些大人听不懂的话。只是一边举着小短手指着依然在地上打滚哭闹的顾金宝。

虽然听不懂孩子的嘟噜,但白棠知道自家娃确实是在告状。

正蹲在地上哄着顾金宝的靳大妈,只觉得这熊孩子哭得自己脑壳疼。

平时这孩子就是练大妈跟胡梅梅照顾的。今天这婆媳两人带着一大妈回乡下换鸡鸭。她就帮忙照看这孩子。哪成想这孩子居然那么熊,完全不听大人的话。

“打他,打他……”

顾金宝这话一出,周围的大人哪里还有不明白他意思的。

这熊孩子,居然威胁要大人打团子圆子兄妹。不然不肯停止哭闹。

周围好几个被吵得烦躁的大人,又看了看自家孩子被吵得也想哭。就试探着开口:“白棠,要不你象征地打你家两孩子一下,让金宝那孩子消消气?”

这么一个提议一出,白棠直接翻了个白眼。

“不行!这事儿得先弄清楚到底是谁对谁错。哪里有像你们这样和稀泥的。”

这些人贪图清净,居然提了这么一个缺德主意。

只是,当事的三个孩子,两个连话都说不清楚,一个还在地上打滚,显然问不出什么来。

“我知道,我知道……”

一个鼻子挂着两管鼻涕的小男孩,咋咋呼呼地把事情秃噜出来:“刚刚我们在玩泥巴,金宝说团子圆子是野孩子,还想抢他们手里捏着的泥团子……”

说话的小男孩是二院东厢房吴家的小儿子吴兴旺,今年快六岁了。这样大的孩子,说话已经很利索了。

吴兴旺的话让大人们都住了嘴。有些人甚至偷偷用眼角偷瞄白棠的反应。

这顾金宝今年虚岁快三岁,这个年纪的孩子能懂啥哟!

说人家白棠孩子是野孩子这样的话,不用说,肯定是顾家人在家私下说的。只是不知道说这话的到底是练大妈还是胡梅梅了。

白棠听到这样的话,眼神一冷。她也不说话,只是跟牛大妈点点头,直接拿起自己的毛线篮子,牵着两个孩子的手就回家去。至于身后顾金宝要怎么闹腾,她可不会管。

每一个熊孩子背后,都会有好几个熊家长。

顾家人口简单,一共就五口人。顾大爷是个老实头,练大妈虽然嘴巴多,但人不坏。顾立强更是个沉默寡言的。说来说去,这一家子最有可能在顾金宝面前说自家坏话的,居然是那个看着怯弱自卑的胡梅梅。

院子里,顾金宝还在地上翻滚着。不过,眼中已经没有泪水。只是是不是干嚎两句,试图引起大人的注意。

而大人们看到他这样的表现,小声嘀咕:

“我看啊!这孩子是被宠坏喽!”

“哎,你们也不能怪顾家这样宝贝那孩子。九代单传好不容易得了个金孙。可不得供着啊!”

其他人听到九代单传又不说话了。这年头的人都注重香火传承,恨不得多生儿子少种树。这老顾家就一个男娃,可不得宠着疼着。

牛大妈坐在廊下听着这些话,无奈地摇头。

要她说,儿子不教好,十个捆在一起也比不上人家一个女儿。年轻的小媳妇想不明白,但那些老姐妹怎么就看不透呢?

——

院子里发生的这件事情,到了下午,整个大院的人都知道了。

不过,没有人说团子圆子两个孩子不对。反而不少人私下里正在琢磨,到底顾金宝口中的野孩子这句话,是他家谁教的呢?成子人才刚没了,就这样欺负他家的孩子。可真是让人心寒!

练大妈带着儿媳妇胡梅梅、一大妈雄赳赳气昂昂回到大院的时候,迎接他们的就是大院人诡异的眼神。

她刚开始还不知道,而是把自行车上捆着的竹筐卸了下来。乐呵呵地跟一大妈商量着东西要怎么归置。

白棠这会儿正在给孩子喂蒸蛋吃。听到练大妈等人回来的动静,就等着对方上门。

果然,太阳还没下山,练大妈就不好意思地揣着俩鸡蛋上门。

“白棠,今天的事情我知道了。这事儿是我家那小孙子不对。他还小呢,你就原谅他一回吧!”

练大妈脸上带着点歉意,显然是对于这个事情感到愧疚的。只是话中透出来的意思,就是顾金宝还小不懂事,白棠是个大人,别跟人孩子计较。

白棠心思不动,手中动作自然地接过练大妈硬塞过来的鸡蛋。她可不会清高到不要这送上门的赔礼。这事儿就是顾金宝这孩子不对。至于在孩子跟前说这话的大人,她迟早也要算账的。

见白棠把鸡蛋手下,练大妈松了口气。

“梅梅娘家给带了些野菜回来。待会儿我们整理好后,也给你送一点尝尝鲜。”

说着,不等白棠拒绝,练大妈就跑了。

不同于练大妈的歉意,胡梅梅这会儿正抱着自家宝贝儿子,喋喋不休地说着白棠的坏话。

见到练大妈回来后,她立刻住嘴,但心中却对白棠十分不满。

“叫你别在孩子面前说那些话,你偏偏不听。”

练大妈一进门,对着胡梅梅劈头盖脸就说了一顿。她脾气急,训斥的时候不带一点客气。

“咱金宝又没说错话。那两个孩子现在就是没爸的野孩子。”胡梅梅心中反驳着,面上却是一脸认错的表情。

见儿媳妇这个埋头不说话的认错模样,又看到对方怀中那胖嘟嘟的孙子。想到一些事情,练大妈最终叹了口气:“算了,以后别在金宝跟前说那些有的没的。他是个男娃娃,可不能学女人家长里短。”

——

“白棠,在家吗?”

练大妈刚走不久,二大妈就摸上门来。

白棠看着对方嘴角的笑意,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不舒服。

二大妈并没有注意到白棠眼中的不欢迎,而是满脸同情地做了下来:“金宝那小子说的话,我这一回来就听说了。白棠,你真是受苦了……”

没头没尾安慰的话,并没有让白棠觉得暖心。反而一直以来对于二大妈的警惕心,再次高高提了起来。

这个时候,白棠还以为二大妈又是来打自家房子主意的。

只是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头了。

“……这女人啊!还是得有个男人在家里才行。不说你家前段时间被人砸窗玻璃。就是个小孩子,都能因为你家没男人就欺负你的孩子。白棠,大妈知道这话不中听。但为了你好,大妈觉得你就该赶紧找个新的男人。再说了,女人知道男人的滋味。冷不丁没了,晚上也睡不着吧……”

最后一句话,语调十分轻佻,听得白棠一阵恶心反胃。腾地一下站起来:

“大妈,我叫你一声二大妈,是尊敬你。但是,你也得有个长辈样儿。甭说成子在不在,他就离开还没到一个月,哪有你这样直接上门劝人家改嫁的?我家有没有男人不劳你费心。”

二大妈没想到白棠居然这样硬气。

今天顾金宝那熊孩子说的话,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要不是白棠家没有男人,他个小孩子家家的,哪里敢真欺负白棠的孩子。她好心给白棠指一条明路,居然还不领情了。

幸好,她还没真把自家儿子介绍给白棠。

“你……白棠,大妈是为了你好!”

二大妈情绪也激动了起来。她今天在外面跑了一天,就是去找熟人给自家两个儿子介绍对象。但是跑了一天,还是没什么动静。那些城里的女同志,个顶个地眼高手低。没想到回到家里,这白棠就是个寡妇,也这样硬气。

实在是气死个人了。

——

牛大妈拎着一条鱼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二大妈气呼呼离开的身影。

“她这是怎么呢?”

刚刚两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因此牛大妈并没有听到什么。

“哦!对了。这鱼是你牛大爷今天去河里钓的。再过两天,这河里上冻怕是就吊不到鱼了。”

白棠顾不上生气,连忙推辞。冬天的鱼可是很精贵的。

牛大妈摆摆手:“拿着。你牛大爷带了三条回来。家里就我们两个老家伙,能吃多少东西。”

最终,白棠把鱼给收下了。同时,也跟牛大妈复述了二大妈那一番让人恶心的话。

“我真没想到,她还真敢跟你提这个!!”

牛大妈想到二大妈之前撺掇她们二院那几个老姐妹,劝白棠改嫁的事情。她还以为对方听劝,不会这个时候找白棠。没想到她还真敢开口。

于是,牛大妈就把前段时间,二大妈在二院说的那一番话复述了一遍。

白棠听完后,结合今天二大妈上门劝她改嫁。在加上这些天因为一大妈娶儿媳,被刺激得到处找媒人的二大妈。想到对方家里的情况,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涌上心头。

“她……她不会是想劝我改嫁给她儿子吧!”

白棠这话让牛大妈吓得跳起来。

“不会吧!”嘴里这样说着,但牛大妈马上也回过味儿来。

“怪不得,我就说她怎么那么热心。老是说你改嫁的事情。”

牛大妈说着,抓起白棠的手:“我就不劝你了。只是你得心里有数。即使要改嫁,也别嫁到花家。”

花家那一家穷的哟,她老人家都觉得过得苦。

白棠感受到牛大妈的善意,摇头:“大妈,我不信成子真的没了。再说呢,即使他人真的没了。我也不会改嫁的!”

牛大妈听到这话,欲言又止,最终只能叹息一声。

——

这次二大妈被白棠拒绝后,接连几天都没有再次踏足她家。不过,这人也没留在大院。听说每天天不亮,就往外头跑。虽然二大妈没有明说,但整个大院甚至这一片胡同厂区,都知道这人在给家里两个儿子找对象。

白棠见对方没有再没脸没皮上门,就没再说什么。再过几天就是庞家娶儿媳妇的日子。整个大院的大妈们,都开始帮着一大妈准备喜事。

听一大妈的意思,这一次庞志祖娶媳妇,男女双方分开来摆席面。这年头管得紧,也不大办。他们这边就在大院摆上几桌,宴请大院的邻居以及庞家的亲朋好友。

这种喜事白棠作为人们眼中的新寡妇,是不能上门帮忙的。白棠也乐得清净,听着院墙里面的热闹,在自家小院儿廊下坐着,缝缝衣服,织织毛衣,日子过得很悠闲。

等庞家的喜事办完后,她也到了该上班的日子。

——

“小妹,小妹……”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白棠放下手里缝了一半的裤腿,从廊下石凳上坐了起来。

虚掩的屏门也在这个时候被推开,好几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白棠心中微动:“大姐、二姐、三姐,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没错,来人正是白棠的三个亲姐姐,大姐白来娣、二姐白盼娣、三姐白求娣。三人早已经出嫁,婆家事情多。姐妹一般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见上一面。没想到这三个姐姐,居然约好一起来城里找自己。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白棠把人迎进院子,还没来得及去给她们冲糖水,大姐就伸手拉住自己。白棠感受到拉着自己的手心指腹布满老茧,心里有点酸涩:“大姐干嘛呢?我要去给你们冲点糖水鸡蛋。”

白大姐连忙说道:“你这孩子,怎么家里出了那么大事也不跟我们说一声。要不是前两天龙宝跑到我家,我还不知道你男人没了。我的小妹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

白家子女情况复杂,徐金花一共生了十个孩子。每个孩子年纪相隔一年到两年不等。除了最小的白龙是儿子,其他九个都是女儿。其中,有五个女儿在刚出生就送出去了。只留下四个女儿在家。白棠是年纪最小的女儿,今年22岁。

而白大姐比白棠足足大了 26岁。这个年龄差,在乡下跟人家母女也没差了。白棠小时候就是眼前这个姐姐照顾的。

“大姐,你哭啥哭。咱好不容易来一趟城里。小妹要给冲鸡蛋糖水,是照顾我们这些当姐姐的。你就别拉着她了。”

这道声音年轻不少,是白棠最小的一个姐姐,三姐白求娣。

家里的三个姐姐里面,白棠最不喜欢的就是三姐白求娣。小的时候没少被这三姐欺负抢东西。因此,听到三姐的话后,白棠不客气地说道:“大姐想做什么就作什么,你哪里有管她的道理。”

白三姐被白棠一怼,很想骂回去。但想到今天过来的目的,又忍了下去。

白二姐这个时候出来打圆场:“大姐,你就放开小妹先。你没看到两个外甥都盯着咱瞧吗?”

本来在不远处玩耍的团子跟圆子,在看到妈妈被抓住手后,两娃娃哒哒就冲了过来。

等把孩子安抚好,三个姐姐坐下来好好说话的时候,已经过了十多分钟。

——

白棠看了一眼重新玩闹起来的两个孩子,这才把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不年不节地过来,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白大姐把面前那碗鸡蛋糖水朝着白三姐跟前推了推,口中吞吞吐吐地说了起来:“前两天龙宝跑了我们三个家里,说爸妈还有亲家母受伤在家,一直没好。准备送公社医院瞧瞧。这不,家里没钱了,就跑我们这里来商量,咱姐妹一起出钱。龙宝说支书不给他们开介绍信来城里,就叫我们过来你这里看看……”

白家三个姐姐的婆家跟娘家都在同一个公社,只是分属于不同的生产队。平时老白家出了点什么事情,家里就会往他们婆家跑。当然,要不是白棠住在城里,坐车要花钱的话,她家肯定是娘家最爱来的地方。饶是这样,她结婚到现在,娘家固定一个月至少来一次要东西。

白大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呼啦啦喝着鸡蛋糖水的白三姐打断了。

“呸,大姐,都要找咱们这些出嫁女要钱了,你还给那些老不修的遮脸干啥?”

白三姐不管白大姐的阻止,噼里啪啦把白家那三个老人受伤始末说了出来。

“要不是我机灵,见龙宝那小子神色不对劲,赶紧去打听。也不会知道,咱老爹这把年纪了,居然还有女人贴上来……”

白棠这会儿已经目瞪口呆。

天知道!那天支书大爷的话头,已经让她知道娘家肯定出了事情。只是,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个事情居然那么劲爆。

她老爹居然跟儿媳妇的寡母好上了。然后被她亲妈堵在**,三人互殴骨折躺**。

这种戏码,真是唱戏的都不敢这样演。

“长辈的事情我们当小辈的就别议论了。”

白大姐的话让白棠回过神来,接着她注意到三个姐姐的表情,确定她们三早就知道这个事情。耳边响起三个姐姐小声议论的声音,白棠最终只是说道:

“你们今天过来是想要钱送他们去医院对吧!”

这句话过于赤果果,让白大姐白二姐这种老实人红了脸。白三姐没脸没皮惯了,只是四处打量并不说话。

“我是不会给钱的。我家的情况你们估计也听说了吧!”

听到白棠主动提起自家的情况,白大姐刚刚止住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小妹,你怎么那么命苦啊!”

白龙跑去她们姐妹家里要钱时,就把白棠的丈夫去世的消息也爆了出来。

白棠并不觉得自己命苦,更不想跟姐姐们谈论何天成的事情。她再次强调道:“大姐,我是不会给钱的。他们都敢干出那种不要脸的事情,我为什么还要出钱?再说了,以前爸妈不是说我们嫁人就是别家的人。他们养我们那么大,要高价彩礼就是回报。以后是死是生都跟娘家没关系吗?”

三个姐姐听到白棠这么直白的话,想到因为娘家开出的高额彩礼,最终被迫嫁给不好的丈夫时,齐齐沉默了。

最终,白棠也只是给三个姐姐做了顿午饭。吃过饭后,给三人一人塞了瓶厂里发的罐头,就把人给送出门。

刚走出大院,白三姐就挣脱了大姐跟二姐钳着自己的手:“大姐二姐,钱没要到就算了。为什么不把爸妈的意思跟小妹提提?她家都没有男人了,可不得趁年轻赶紧找找下家。女人哪里能离得了男人的?”

这些话顺着风钻入了一墙之隔的白棠耳中,她只觉得三姐这些话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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