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我会手抖的。”
这样的威胁, 让赵父张口想骂姜枕溪。可话还没出口,身后的少女就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刀刃向他的脖子近了一点。
尖锐的刺痛传来,满腔的震怒瞬间冻结, 醉沉沉的脑袋突然清醒。赵父隐隐觉得, 有温热的**缓缓流淌出来。脖颈间冰冷的刀锋,突然就有了存在感。赵父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终于意识到, 他的性命被捏在了别人手里。
赵父不敢再有丝毫的轻举妄动, 他停下殴打赵母的动作,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他的声音在颤抖。
“你……你在干什么?老子、老子是你爹!你、还想杀了我不成?”
赵母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幕让她惊呆了。她焦急地劝阻姜枕溪:“妙菡,妙菡,别这样, 他是你爸爸啊!”
姜枕溪看向赵母, 淡淡问:“他在打你。你却依然要护着他吗?”
“可,他……他是你爸爸啊……妙菡, 你别这样……别这样, 他是你爸爸……”赵母反复重复着相同的词句,不知道想要说服的, 究竟是姜枕溪,还是她自己。
赵父叫嚣着:“听到了吗?死丫头!我可是你爸爸, 谁给你的胆子, 敢打你老子?”
姜枕溪不为所动, 反问道:“他是赵妙菡的父亲, 就可以随意打人吗?如果哪一天, 他想对赵妙菡动手,你会站出来阻拦他吗?”
“我、我……”赵母不安地搓着手,嘴唇泛白。面前的少女眸光冷然,像是透过层层面具,将她心底的怯懦挖出来,放在阳光下曝晒,说不上来的难堪。
她不会。
心底有个答案,告诉她。
因为她不敢,不敢反抗这个暴虐的丈夫。
“你会阻拦他吗?你敢阻拦他吗?”姜枕溪问。
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割在赵母心头的刀,冷静得近乎残忍。
泪珠从赵母的眼睛里滚落,她掩面痛哭,无助地喃喃着:“不要问了……妙菡,不要再问了……是妈妈没用,妈妈对不起你……”
姜枕溪知道自己逼到了极限。再继续问下去,赵母的心理会崩溃。于是她没再说什么,放缓了语调,说道——
“妈妈,站起来吧。”
她偏头,示意了下自己架在赵父脖子上的剔骨刀:“不用怕,他不敢打你。”
赵母怔愣地仰视她的女儿,半晌,她扶着墙壁站起来。不小心牵动到伤口,赵母没忍住“嘶嘶”地吸凉气。姜枕溪的目光瞥过赵母手臂上的伤痕,有过往的陈旧疤痕,堆积在一起,深深浅浅,格外触目惊心。
“去房间里拿身份证和钱包,等会儿我带你去医院挂号。”姜枕溪没有用商量的语气,她的神色是柔和的,不至于让赵母感到害怕,但态度却又不容置疑的强硬:“妈妈,你需要去看医生。”
赵母犹豫了下,低声说道:“其实不用浪费……”给女儿买她喜欢的东西就挺好的,赵母是这样想的。
“不是浪费,去拿东西。我没叫你出来之前,不要出来。”
姜枕溪一边说着,一边像是长了第三只眼睛似的,用空出的手掐住赵父偷偷伸过来想要抢夺剔骨刀的手,眉头都没有动一下,用力一捏,“咔嚓”,骨头错位,赵父没忍住痛呼出声。
“痛痛痛——死丫头你松手!果然不是养在身边的就是不亲人!”
姜枕溪对赵母说道:“快去吧,妈妈。弄完了我还要写作业。”
赵母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赵父,赵父却没有余力留意她。往日里不可一世的男人,现在却发出杀猪似的惨叫,反差大得让她有些恍惚。
“去吧。”
女儿的催促,在此刻,竟显得温柔。
赵母踌躇片刻,朝卧室走去。她模模糊糊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从她身上缓慢地剥离。
看赵母走进了卧室,姜枕溪才把视线放到赵父身上。她扯了扯唇角,对赵父露出一个微笑:“别担心,不会有你打她那么疼的。”
话落,剔骨刀被放下来。没有了刀的威胁,赵父可不管姜枕溪说了什么,捏着拳头就想往姜枕溪身上揍,嘴里吼道:“死丫头,看我——”
“咚!”
姜枕溪一个胳膊肘撞在赵父的小腹处,紧接着抓住他的手臂,把赵父摔倒。赵父的脸被压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被屈辱地摩擦。姜枕溪左手反剪着他的双手,手上微微用力,赵父就哀嚎起来:“放手放手……要断了、要断了!要断了!妙菡,妙菡,爸爸错了,你快撒手,快撒手好不好?”语气和刚才截然不同,卑微中带着点讨好。
可见对于有些人来说,还是拳头掌握真理。
“这就觉得痛了?”姜枕溪居高临下地看着赵父,问道:“你在打她的时候,想过她比你现在要痛上百遍吗?”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是喝了酒,脑子不清醒。妙菡,爸爸错了,爸爸以后都不会这么做了。”
赵父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一个大男人,怎么会连个小丫头片子都打不过?
但现在形势比人强,赵父只能示弱。他恶狠狠地想着,早晚他要把这贱人打服气。
姜枕溪看出赵父心里还有不服气。她再次拿起旁边的剔骨刀,赵父的余光瞥到刀锋的寒芒,惊恐地瞪大眼睛:“你你、你要……”
话还没有说完,刀锋擦着他的脸颊狠狠地贯穿水泥地面,一直捅到刀柄处。赵父就那样,近距离地看着剔骨刀像切豆腐似的划开地面。大脑一片空白,再多的话都说不出来了。那可是水泥地啊!这样的力气,这样的刀,赵父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如果刺在他身上,会死的,绝对会死的!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骚臭的气味。赵父顾不上羞愤,仍然沉浸在恐惧中。
姜枕溪眉头也没动一下,口吻依旧平静:“再有下次,这刀就捅在你身上了。还有,不用想着把家里的刀具藏起来,我可以跟你保证,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我会从哪里掏出一把刀来。”
她站起来,脚尖踢了踢赵父的小腿,命令道:“起来,把厨房收拾干净,做好晚饭。我带妈妈去看医生,要是我们回来,这里还乱糟糟的,没有晚饭可以吃,你就等着被收拾吧。”
——“你管老子!我出去是跟人做生意,你把家里收拾收拾,我晚上要吃螃蟹。没做好的话,你看老子回来怎么收拾你!”
背后传来轻快的脚步声,少女敲开卧室的门,说:“妈妈,我们走吧。”
然后就是“咔哒”关门的声音。赵父缓了缓情绪,从地上爬起来,突然对上少女探头进来的面孔,她一反之前的冷淡,笑吟吟道。
“别挣扎啦,我把电话线和网线都拔了带走,至于你的手机,你要是能打得出去电话,算我输。门呢,我就先锁着了,好好收拾家里,不要乱跑。真是的,怎么就不能懂事一点?你要是懂事点,我就不会打你了。”
——“你给老子乖乖的,乖乖的,老子不就不会打你了。快点,去把饭做好。”
那么耳熟的话,被少女用柔软的嗓音说出来,甜美又残忍。
“啪”的锁门声将赵父从身份颠倒的错乱感中惊醒。他想起来姜枕溪说的,家里所有的联系方式都被她切断了。赵父急忙掏出手机,果然看见无线网没有信号,他尝试发微信,打电话,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手机没有任何问题,赵父连110都尝试了,却什么消息都发不出去。
门被锁住,屋子在六楼,破窗而出也完全没可能。
陡然之间,这里变成了孤岛。
赵父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脚边的剔骨刀上,原本想不管不顾的心理烟消云散。他用力咽了口唾沫,低骂着抓起扫帚,不情不愿地打扫厨房。
.
葱白的指尖随意滑动着屏幕,把一条又一条信息删除。终于,没有新的消息跳出来,姜枕溪把手机递给赵母,说:“妈妈,你的手机。”
“妙菡喜欢玩的话,就拿着玩——不,给你买个新的。妈妈这个太旧了。”赵母的情绪还没有缓过来,却依然下意识说道。
有个手机会方便很多,姜枕溪就没有拒绝:“好。那,等看完医生,我们就去买个手机。”
赵母不由得露出笑容,却不知道,姜枕溪在心里琢磨着,等她赚钱后,要去给她找个心理医生。赵母的心理状态实在算不上好,姜枕溪自认打击人的心理她擅长,安慰人,那就不是她的业务范围了。否则,她去功德部、去救世部不好吗?
两人拿着药物和新手机回到赵家,就见原本乱七八糟的屋子,被打扫得勉强还能入目。
姜枕溪挑起眉毛,不咸不淡道:“看,这不是能做事?那刀怎么没拔/出/来?”
赵父:“……拔不动。”
“哦。那放着吧。”姜枕溪又问:“饭呢?”
赵父硬邦邦道:“不会做。”
姜枕溪了然地点点头,把赵母推进卧室,叮嘱她:“你给自己涂药。有涂不到的地方先放着,等会儿我给你涂。”
赵母看看赵父,又看看姜枕溪,咬咬唇,终于没有再说什么:“好。”
她关上卧室的门,装作听不到外面传来的惊叫痛呼。一种说不出来的快感,让赵母给自己涂药时,都觉得似乎没那么痛了。
可她没发现,大颗大颗的眼泪,夺眶而出。
姜枕溪收拾完赵父,让他点了外卖,敲开赵母卧室的门,给她上药。然后随意吃了点晚餐,让赵父记得收拾碗筷,就回自己的房间——
写作业。
作者有话说:
打人越狠,作业越沉(bushi)
所以好孩子不要学枕溪打人。
感谢在2021-02-06 20:49:59~2021-02-07 17:32: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摇摆摇摆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