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除了何娴妃、卫凌的作业, 姜枕溪还查探了下,皇帝怎么好端端的跑到凤仪宫来了。她可不信狗皇帝能有良心,想到看望皇后,肯定是有人提醒。
这一查, 就查到了宰相和第五铎身上。
姜枕溪:“……”
好, 不愧是他,第五铎。当初打了宰相儿子的账还能拖到现在继续算。
要说这宰相也挺闲的, 还有空盯着第五铎。别以为她不知道, 当初何府那件伪造的龙袍, 还是宰相放的。宰相膝下无女入宫,可没关系, 这不妨碍他扶持后宫的势力——一直跟在齐贵妃身后曹淑妃就是宰相培养的。当然,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就连在何景同那件事上与宰相暂时合作的齐尚书,都不知道, 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 他自以为的螳螂捕蝉,还有只“黄雀”在后呢。
“所以, ”姜枕溪坐在镇国大将军府里, 似笑非笑地看着第五铎:“你打算如何补偿损失?”
“……”第五铎目光飘忽:“阿姐,这不是宰相的错吗?你做什么要怪我……”话到后面声音小得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见。他自己也觉得心虚, 一脸豁出去的表情:“好了好了,阿姐你说, 要我干嘛?这次我保管都听你的。”
自从阿姐给家里写了那封家书之后, 第五铎感觉, 他越来越怂自家阿姐这身气势了。
第五夫人揪着第五铎的耳朵, 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这混账小子, 尽给你姐添麻烦!成天招猫逗狗不说,还捅那么大的娄子!”
第五铎苦着脸,不敢动弹:“母亲疼,疼,疼,别揪了别揪了,耳朵要给您揪掉了……”疼是真的,他不敢躲也是真的,因为他知道自己确实惹了大/麻烦。他们后来从暖冬凉夏那里得知了当时的情况,若不是姜枕溪回来得正好,恐怕整个镇国大将军府都要遭殃。
姜枕溪倒没那么生气。就算当时她没能及时赶回来,被皇帝发现了不对劲,她也有办法应付。当然,那样的话,卫凌不用等到五年之后,现在就得登基了。
不过这肯定不能跟第五铎说,否则他永远也学不会长记性。这家伙跟第五平昊似的,不,应该说,比第五平昊还没心眼。第五平昊好歹入朝为官多年,又领军打仗,为人处世还是有一套的。
“罢了,母亲不必气恼。”姜枕溪看向第五铎,说:“倒还真有件事可以让你去做。”
被她这么微笑看着,不知道为什么,第五铎脊背上窜起一阵凉意。
另一边,没能收到皇帝发现皇后有异的消息,宰相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会没有消息呢?难道是皇帝为了皇家颜面,将此事压下来了?不应当啊。
第五铎谎称远赴边关,结果人还在京城,宫中的皇后也称“重病”——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巧合之事?是以,皇后必定有问题!不管如何,让皇帝去试探看看总归没错。
要知道,皇帝一直发愁没有理由能把第五平昊手里的兵权收回来,此次第五平昊打了胜仗,声望无疑会继续上涨,届时要把他弄下来,难上加难。假使皇后那里真的有问题,皇帝怎么会不把握好这个机会呢?
于是他耐心地等。
等啊等,没等到对皇后的处置,也没等到镇国大将军府的倒霉。
反而在第五平昊回来前,宰相府房子先塌了。
——宰相的独子,江晓朝,竟然并非宰相亲生!
据闻宰相当场就气得昏厥过去。以致于这件事没能被压住,传得满京城风风雨雨。
甚至传到了皇帝耳中。
作为同样只有一个儿子的人,皇帝对宰相致以同情,还从太医院派了太医过去给宰相看病。同时暗暗庆幸,卫凌确实是他的亲生儿子。
苏醒过来后,宰相整个人像老了几十岁。他的年纪本来就已经不小了,早些年还有告老还乡的想法,不料突然老来得子,宰相便咬咬牙,想再为儿子撑几年,怎么说也要等到儿子考取功名,自己才好功成身退。
现在倒好,儿子不是他的。是宰相夫人眼见着没有生子的希望,从一户农庄里抱养过来的。
支撑的动力没有了,宰相心灰意冷之下,向皇帝请辞。皇帝没有强留他,反而火速精心挑选了个没有什么名气的年轻后生做宰相。新任宰相姓许,名姚。能够被皇帝看中,部分是因为下面的心腹举荐,部分也是因为他没有任何背景,可以做“纯臣”。
而负责将宰相后院这件事传播出去、不得不亲自混迹于市井的第五小公子,坐在路边上,搓了搓自己的脸,借着旁边的水井瞥了一眼自己现在的样子,欲哭无泪。他曾经好歹也是京城里长街走马的少年郎,现在倒好,被糊了满满一脸灰尘,来做了碎嘴的“长舌妇”。
他阿姐还说得理直气壮:“反正一时半会儿边关的‘第五铎’没回来,你既然那么喜欢出出去玩,干脆玩个够。”
最要命的是,第五夫人还满脸赞同。姜枕溪一回宫,她扭头就把第五铎踹出了家门。
真·踹的那种。
第五铎无语凝噎,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也跟江晓朝似的,不是第五夫人的儿子?
当然,这话他没敢说,怕第五夫人真的把他的耳朵揪下来。他现在就盼着第五平昊赶紧回来。他阿姐说了,军队何时到达京城,他何时才能回家。
等了快半个月,这个春天都快走到尾声,军队才终于到达京城。
那是个晴好的天气,和他们出征那日一般,百姓们自发地清扫街道,从城门到皇宫那一路的酒楼人满为患,几乎人人都想亲眼见到这支为他们大雍远击外敌的军队回来。
欢呼声汇聚成海洋,皇帝站在高处,远远看着这一切,脑仁发疼。
这第五平昊,越来越难对付了。原本的坐收渔翁之利,直接胎死腹中。
相比而言,在云端阁目睹父亲归来的第五铎几乎热泪盈眶。
路月澈都被他吓了一跳:“喂,你……你、不至于吧?”不就是爸爸出去打仗了一阵子吗?她都好久没见到自己家人了,解绑“宫斗系统”后都没再哭呢。
想到这里,路月澈心酸了下。也不知道爸爸妈妈现在怎么样?她等回去之后,再也不跟爸爸妈妈闹脾气了,绝对好好听他们的话。
第五铎哽咽:“你不懂!”
他终于可以回家了!但凡第五夫人不那么狠心,让人来接济他一下,他都不会过于艰难。幸好路月澈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见他过来还会好吃好喝地招待他。
生活不易,也就只有蹭吃蹭喝才能勉强过活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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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凤仪宫后,不用再考虑怎么跟北狄打仗,也不用每时每刻都保持高度的警惕性,姜枕溪又恢复了之前吃吃睡睡的日子。
云端阁那边交给路月澈,姜枕溪除了日常培养卫凌与何娴妃,好像就没别的事情需要做了。
第五平昊:当然没有她的事情要做,因为事情都被他们做了!
第五平昊回朝后第一件事,就是在朝会上,揭露沈淳、袁茂典还有监军通敌叛国。
朝堂上,托姜枕溪每天在他面前装无辜的福,第五平昊表现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痛心疾首:“此三人居心不轨,意图坑害我军,实乃叛徒!”
沈淳趴伏在地上,心底有隐隐约约的希冀。皇上会救他的吧?他可是为皇上做事。
监军不太在状况内,想法却和沈淳差不多。天地可鉴,他真的没有通敌叛国,皇上会帮他洗清冤屈的!
只有袁茂典,双目无神,目光呆滞。
面对第五平昊的指责,皇帝心虚不已。他没想过自己的打算被第五平昊识破了,还当是沈淳为免牵扯到他身上,推锅给北狄。
台阶都递过来了,皇帝也顺势道:“既然如此,按军规处置吧。”
“是。”第五平昊应得干脆利落。
沈淳和监军睁大眼睛,猛地抬头看向皇帝。沈淳脑子里混沌一片,终于默默低下头,什么也没说。监军不断地喊道:“皇上,微臣冤枉!微臣冤枉!”
皇帝没有理会,说道:“来人,拖下去。”
袁茂典的眼珠动了动。在即将被拖走前,他突然大声喊道。
“沈淳,你个骗子,你分明就是为皇上做事!你骗我!你当真以为我还相信你么!你分明就是为皇上谋害大将军!哈,骗、子!”最后两字,像是从牙齿里挤出来的,像在说沈淳,又像在说皇帝。
“为皇上谋害大将军”这句一出,恍若惊雷。
皇帝觉得众大臣看他的眼光都不对了,他用力一拍龙椅:“放肆!拖下去,即刻杖毙。”
侍卫急忙捂住袁茂典的嘴,生怕这家伙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连累他们。
第五平昊率先出来打圆场:“皇上莫要担心这等小人挑拨离间。”他话是这么说着,心里暗暗为袁茂典点了个赞,锦儿说服人的能力果然不同凡响。
新任宰相许姚也笑着说道:“不错,大将军切莫为此寒心,皇上必定会好好对待功臣。”
皇帝如坐针毡,干巴巴道:“是,是,两位爱卿说得对。”
退朝后,皇帝就派人把这消息压下去。然而他还是慢了一步,皇帝意图削权镇国大将军的传闻不翼而飞。
自从何府那次皇帝清洗朝堂,文官集团人人自危,对皇帝的信任隐隐有溃散的趋势。能混到朝堂上的,多半都是聪明人。尽管有第五平昊出来打圆场,皇帝的表现他们却看在眼里。一种兔死狐悲之感,涌上心头。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拨动了朝堂这一潭死水,露出里面最不堪的模样。
彼此相安无事过了几年。
直到这夜,皇帝迷迷糊糊醒过来,看见床头站着个人。月色透过窗纱,洒落一地寂静。好像是知道他醒了,那人点燃烛火,眉如远山,肤如凝脂,让皇帝险些没认出来,这是他许久没见过的皇后。
但这都不是重点。
皇帝的目光挪到柔荑掌中的长剑,嗓子像被什么掐住似的,发不出声音:“你……”
作者有话说:
皇帝今天下线了吗?
要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