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皇帝已经很久没有涉足后宫了——要不是因为这, 他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没发现凤仪宫的异样。
他想到自己的毛病,不由得头疼,琢磨着要不干脆暂时放下面子问题,和御医说说清楚。不过, 那是之后的事情了, 当务之急还是皇后这边。
父亲打了胜仗,女儿却还病着, 怎么都说不过去, 就好像他没有照顾好第五锦似的。而且, 也最好能够从第五锦那里得到一点灵感,看看究竟怎么“赏赐”第五平昊。对此皇帝还是有点信心的, 第五锦对待他的态度向来很好,皇帝又不是未经人事的毛头小伙子,看得出第五锦是喜欢他的。可惜第五锦那性子实在不讨人喜欢,又是第五平昊的女儿, 皇帝惋惜地想道, 否则第五锦做个普普通通的宫妃,让他时不时宠幸, 也还不错。
阖宫都知道凤仪宫封闭, 皇帝当然也知道。所以,他提前让林长去凤仪宫传信, 暂代掌管宫务的何娴妃、陈德妃急忙传消息给凤仪宫,让暖冬、凉夏做好准备。
皇帝踏进凤仪宫的寝殿, 帷幔垂落在华丽的床边, 遮住里面的人影, 朦朦胧胧的, 看不分明。
帷幔里传出“皇后”的声音:“臣妾身体不适, 无法接驾,还望皇上恕罪。”可能是因为生病,原本清亮的嗓音有些嘶哑,隔着帷幔,模糊难辨。
皇帝皱了皱眉,如果是他心情好的时候,说不准还不会计较那么多。但接到第五平昊再次挫败北狄后,他就烦躁极了。第五锦不出来迎接他也就罢了,还遮得严严实实,让皇帝不由自主就想道,莫不是第五锦知晓第五平昊的捷报,存心摆架子给他看?
“皇后这是怎么了?还未痊愈?太医院干什么去了?”皇帝的语气带着点怒气,颇有点指桑骂槐的意思。
凉夏立于旁边,深深埋下头,只有她自己知道,隐藏下袖子下的手是怎么发抖:“太医定期来探看过,怎奈娘娘情况严重……皇上息怒。”
到底是第五锦身边的大宫女,皇帝对凉夏还是有印象的,他还问到暖冬:“暖冬呢?怎么只有你侍疾?”
皇帝这话刚落下,没有人看到,**的“皇后”牙齿轻颤,手握成拳,圆润的指甲死死地掐着掌心。
凉夏指尖一颤,把早就想好的借口道出:“暖冬、她在给娘娘煎药了。”她勉强笑了笑,尽力使自己的语气能够自然些:“暖冬不放心下面的人做事。她想盼着娘娘快点好起来,便亲自去了。”
“哦。”皇帝应着,想了想,对身后的林长道:“去太医院传御医来。”然后转头对凉夏道:“等会儿那药端来给御医瞧瞧。”
在雍朝,御医是专门为皇帝服务的。即便是皇后,若非紧急情况,也很少会传御医。皇帝倒没想太多,纯粹想让御医看看皇后的药如何。倘若是药的问题,那最好不过,让第五锦在第五平昊回来前痊愈,对外说出去要好听点。
“是,皇上。”林长领命而去。
凉夏的呼吸几近停滞,这根本就是她们的谎言,暖冬怎么可能端药过来?这岂非是露馅?凉夏暗暗叫苦,面上还得不露分毫,说道:“谢皇上体恤娘娘。”她嘴上这般说着,心里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飞速想着该如何糊弄过去。
怎么办?怎么办?
暖冬咬紧嘴唇,让自己不要发出异样的声音。
就在两人几乎绝望时,一个身影步入寝殿。宝蓝色的宫装衬得她窈窕纤细,面容清秀。
她对皇帝屈膝行礼:“参见皇上。”
凉夏发怔地望着那个人,如果不是她清楚暖冬正躺在里面,险些要将这人认做暖冬。不仅是外貌相似,就连声音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皇帝并不知道其中的秘密,有些意外地问道:“你不是在煎药么?药呢?”
“暖冬”答道:“叫下面的人看着了。听闻皇上要叫御医过来,便斗胆前来,此乃药方。”她手上捧着药方,脸上的忧心十分真切:“娘娘都喝了这么久的药,总不见好,实在令人担心,索性过来问个清楚。”
凉夏稍稍镇定下来,强装笑容:“你总这般冒失,真是……”话说出口,只有凉夏自己听到,未尽的话语里是阔别已久的忧虑与后怕。
帷幔之中,暖冬紧握的手缓缓松开。仗着不会被外面的人看见自己的表情,她眼眶通红,又哭又笑。
是娘娘回来了!
娘娘果真平安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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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医看过药方后,提出给“皇后”把脉。凉夏本来还在紧张,但见“暖冬”的神情,又奇异地镇静了许多。
也不知道她们娘娘是怎么做到的,须发皆白的老御医完全没有发现暖冬的脉象有什么异样,就连药方也被他拿着研究,随即对皇帝说道:“这药方极是贴切,性温擅补……”
皇帝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那为何皇后至今还未好?”
御医说道:“娘娘这病,本就是要好生温养的。少则几月,长达几年。”
皇帝:“可有解决之法?”
否则,第五平昊回来,第五锦还没好,岂非在打他的脸?
御医常年服侍皇帝,并不畏惧,道:“没有。”
听御医这么说,皇帝再次皱眉。这御医养了跟没养似的,第五锦未免太过麻烦。
“罢了,你回去吧。”
凉夏依然待在外面,而无比担忧“皇后”的“暖冬”已经走到床边,握住“皇后”的手。她轻轻拍过暖冬的手背,无声说道。
你们做得很好,接下来,交给我吧。
暖冬眼睛里的泪珠没忍住滚落,姜枕溪伸手,为这姑娘拭去泪滴,对她笑了笑。
帷幔外的皇帝想到自己过来的真正目的——向第五锦询问关于第五平昊的“赏赐”事宜。他开口问道:“镇国大将军击溃北狄,将要班师回朝,皇后如何看待?”
“此为父亲的职责,”姜枕溪用之前教给暖冬的变音说道:“皇上无需忧心。”
皇帝装模作样道:“这如何能行?”
姜枕溪比他更能装模作样,几番推辞下来,最后说出了皇帝想听的话:“此事我自会与父亲言说,皇上且放心。”
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皇帝脸上抑制不住地露出几分喜色,顿时不再久待:“既然如此,就麻烦皇后了,好好休养,朕以后再来看你。”
侍立在旁的凉夏将皇帝的神色看得清清楚楚,心底冷笑,娘娘说得果然不错,皇帝根本靠不住,还是自己扶持新帝来得方便。
送走皇帝,暖冬立即一骨碌从**爬起来,颤着哭腔道:“娘娘,您总算回来了!”
凉夏长舒一口气,这才恍然惊觉自己的后背被冷汗打湿。
“辛苦你们。”姜枕溪摸摸两个大宫女的脑袋,语气轻柔,像在哄小孩子。
姜枕溪轻装出发,就像她先前比第五平昊还要早赶到柳州,她回来也比第五平昊快。系统提醒她皇帝在凤仪宫,她听了个壁脚,敏锐地察觉到两个大宫女的疏漏,就火速做了伪装进来圆场。不怪暖冬与凉夏,她们第一次做这种事,还是在皇权社会瞒过皇帝,能够做到这个地步非常了不起。
“边关苦寒,娘娘才辛苦呢。”凉夏说道。
暖冬点头:“就是。幸好娘娘来得及时。”不过,她有些别扭道:“娘娘,您还是快点把这伪装卸了吧。”否则,对着“自己”的脸说话,实在有点说不上来的奇怪。
“好。”
这种小事,姜枕溪倒不太在意。毕竟她暂时接管过的身份,多到连她自己都记不清了。
凤仪宫的主人回归,这座宫殿好像忽然有了生气,连天空都晴朗起来——尽管没有人知道她曾经离开过。
凤仪宫的小宫女和同屋的伙伴聊着天:“凉夏姐姐的心情最近好像好了不少哩。前两天我守夜睡过去了,她都没说什么。”
“娘娘的病情好转,凉夏姐姐自然高兴。”
“就是可惜还要好些时候才能好。”
“……”
姜枕溪回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何娴妃要“作业”。
未央宫里,何娴妃痛苦地奋笔疾书:“离镇国大将军回来不是还有些时候吗?为何娘娘回来得如此之快!”以致于她现在补“作业”都赶不及。
刚开始她还在认认真真地“做作业”,奈何姜枕溪布置的内容太多、太难了!后来何娴妃感受到拖延的快乐,她就没忍住,一拖再拖。到了现在,何娴妃活像个寒假即将结束,寒假作业还没做几页的学生。
陈德妃同情地看着她:“娘娘身份特殊,自然是早点回来为佳。何况,”她顿了顿,说道:“此次情况危急,还好娘娘到得快,否则东窗事发,你我都要遭殃。”借着手里的掌管宫务权限,她们可没少给凤仪宫打掩护。
“还有,连凌儿都能好好完成功课,你确实懈怠了。”陈德妃继续补刀。
何娴妃:“……”
淦,她不想当这个太后了!
作者有话说:
好拖啊,要不是边关有好多要埋线的地方,都想嗖嗖过去orz
总算从边关回来了,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把狗皇帝搞掉了呢_(:зゝ∠)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