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已经转入了冬天, 天气多半是阴沉沉的。但今天的天气还算可以，柔软的云絮在宫廷上碧蓝的四四方方天空中飘动，阳光带着稀薄的温度，就连风都是温和的。这会儿正是中午, 凤仪宫却格外安静。就连扫洒的宫人们, 也都下意识放轻了动作，唯恐惊动了寝殿中休息的皇后娘娘。
凉夏悄声询问蹑手蹑脚从寝殿里退出来的暖冬：“娘娘还在睡么？”
“是啊。”暖冬忧愁不已：“娘娘也不知是怎么了, 近来如此嗜睡。”凤仪宫上下不放心, 还特意求姜枕溪请了太医。太医最后得出的结论是, 姜枕溪没有比现在更健康的时候，嗜睡只是因为他们皇后娘娘想睡觉。
凉夏说：“这可如何是好？再过两刻钟, 夫人和小少爷怕是要到凤仪宫了。”
暖冬试图安慰凉夏，迟疑道：“娘娘应当心里有主意的……吧？”
“……”
两个大宫女对视一眼，齐声叹气。
姜枕溪都在凤仪宫吃吃睡睡好几天了。要不是知道她的秉性，系统真的要怀疑她在消极怠工。幸好, 今天就是第五夫人进宫的日子。赶在第五夫人、第五铎到达凤仪宫的前一分钟, 姜枕溪在暖冬、凉夏欣慰的目光中坐到了正殿，等待他们的到来。
见到姜枕溪, 第五夫人没忍住, 眼眶一红：“锦儿。”
然后她想起来要行礼，却被姜枕溪扶住：“母亲不必多礼, 凤仪宫中没有外人。”
第五夫人连声应是：“好。”她又招手，让身后的丫鬟把她准备给第五锦的礼物取出来：“锦儿, 不晓得你如今喜欢些什么, 便随意挑了些。”她又亲手取过一张药方, 塞到姜枕溪手里, 压低声音, 说道：“这是为娘收集的偏方，你回头叫太医瞧瞧，若是没问题，也好早诞下龙子。”
第五夫人觉得，深宫之中，女儿能有个孩子傍身，也要好上许多。假使往后镇国大将军府真的倒下，有孩子在，也能保住她。
姜枕溪：“……”
【宿主打算牺牲一把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枕溪好像听见系统在冷哼。
【那必然不可能。】别说牺牲自己，没让皇帝不孕不育都是她最后的仁慈。
姜枕溪一边回答系统，一边回答第五夫人：“母亲，此事无需忧虑。”
她看向暖冬、凉夏，两个大宫女就从第五夫人的丫鬟手里接过礼物，问道：“娘娘，放到库房中么？”
“嗯。”姜枕溪对第五夫人身后的第五铎招手：“比起这些，倒是止戈……”
才十五岁的半大少年，第五铎的体量已经快和第五锦差不多了。他微仰着头，笑着唤道：“阿姐，你提我做什么？”
姜枕溪对第五铎的第一印象就比对盛承宣好得多。她抬手，摸摸第五铎的脑袋，说出的话却让第五铎脊背一凉：“听闻你前两日跟宰相家的公子起了争执？”
第五铎：“……阿姐，你这消息也太灵通了点吧！”
这还真不是姜枕溪消息灵通。而是在第五锦的记忆中，就是第五铎这一次与宰相公子的交锋，第五铎出手没轻没重的，让宰相公子吃了好一番苦头，也惹来了宰相的不满。
文官集团和武官集团本身由于各种利益错杂，经常会有各种冲突，而皇帝只要稍稍对文官集团露出一点倾向，文官集团就会犹如嗅到鱼腥味的猫，在朝堂上为皇帝冲锋陷阵。
宰相那边就是这样。他在皇帝面前给第五平昊上眼药后，皇帝隐约透出的态度令宰相心里有了底，更加不留情地率领门人攻讦镇国大将军府。镇国大将军府的倒塌，从那之后初露端倪。
当然姜枕溪不会将这些告诉第五铎。她问道：“具体怎么回事？”
第五铎哼哼唧唧道：“那江晓朝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我难道还不能管管了？踹他两脚都是轻的。”
姜枕溪淡淡问道：“你是不是还很骄傲？”
第五铎想说“是”，但看阿姐的神情，强烈的求生欲让他改口道：“怎么会呢，不过是区区一件小事，不值一提，不——啊，痛！”姜枕溪屈指，赏了第五铎一个爆栗，疼得他龇牙咧嘴。
第五夫人嗔道：“锦儿，莫生气，你好好说话。”
第五铎反过来帮姜枕溪说话：“其实也没那么痛，母亲不必过于紧张。”
“你这孩子！”第五夫人瞪他：“净晓得帮着你阿姐。”
“哎呀，这不是难得入宫见到阿姐么？”第五铎这话一出，第五夫人眼睛又酸起来。
姜枕溪拍拍第五夫人的手，问第五铎：“你这事，父亲是如何处理的？”
第五铎满脸自得：“父亲说我打得好！还把我一直想要的那匹宝马追风送我了。”
姜枕溪：“……”
这个镇国大将军府没救了。
难怪明明第五铎知道镇国大将军府潜在的危机，还没什么太多的心眼，感情是从第五平昊那里遗传的。两个当家的男人没有心眼，第五夫人仅限于知道，没有参与权，第五锦就更不用说，连知情都没有，镇国大将军府能安稳度过的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母亲，父亲可曾看过我写的家书？”姜枕溪话问的是第五夫人，眼睛却看着第五铎。果然看见第五铎抿起唇，欲言又止的模样。
第五夫人笑道：“看了的。他啊，还非要把你的家书留下，跟个小孩儿似的。”
听这语气，想必第五平昊没有跟第五夫人提到家书里的隐藏消息，但第五铎应当是知晓的。
“母亲，有些话我想同止戈说，你也留下听听罢。”姜枕溪平静道。
要说第五平昊对第五夫人不好、不看重女儿第五锦吧，也不是。说到底，在这样的时代条件下，第五平昊没有想过跟第五锦、第五夫人通个气，更甚至让她们也一起想办法。
第五夫人没有想太多，点头应道：“好。锦儿，你想说什么？”
“……”
.
秋末冬初难得的晴朗天气，不少妃嫔都愿意出来走走。即便遇不到皇帝，放松放松心情也是好的。
路月澈抱着这样的想法，偷偷溜到她偶然间发现的御花园一角。她没有带任何宫女、太监，那些自称“奴婢”“奴才”的人会让她打心底感到难受——为他们，也为自己处于这样一个社会。
清幽的环境和葳蕤的草木，让路月澈入宫后每天都在崩溃边缘的情绪稍稍缓和了点。她躲到灌木丛后，倚着一棵树，仰头，透过因为落叶而稀疏的枝丫，望见蔚蓝的苍穹。路月澈双手环膝，想道，她啊，以前可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看过天空是什么样子呢。每天都低着头看手机，她差点都要忘记，还有天空的存在。
——如果没有那个所谓的“宫斗系统”的声音就更好了。
[检测到皇帝进入后宫范围，请宿主“偶遇”皇帝，并获取其好感度。]
路月澈：[你就不能安静哪怕一会儿吗！]
[上次获取的皇帝好感度还有三天就会消耗完，如果宿主不想再次尝试毒发的痛苦，请及时做出正确的选择。]
[……]
路月澈想大喊一句“发作就发作，谁怕谁啊”，可是她不敢。那种痛苦，她真的不想再试一次。
[你给我等着瞧，早晚我要把你拆成碎片。]路月澈恨恨地站起来，总有一天她会找到办法解毒的。到时候，就再也不用受这个破系统的威胁了！
“宫斗系统”不受影响，语气依旧一板一眼：[请问是否用好感度兑换地图？]
路月澈：[不换！]
她又不是真的想遇到皇帝，凭什么要为了他用自己的命去兑换地图？路月澈鸵鸟似的想道，能遇到活该她倒霉，遇不到的话，就再好不过了。没有好感度这件事，大不了就等三天以后好感度消耗完了再说。
这个宿主实在太难带了，顽固呆板，又不知道放下尊严。如果不是没有积攒够换宿主的能量，以及路月澈的外貌条件确实很好，“宫斗系统”真想换个宿主。路月澈还不肯兑换地图，它也只能寄希望于路月澈的运气，能在偌大的皇宫里遇到皇帝。
也不知道是该说路月澈的运气好还是不好——皇宫那么大，数不尽的妃嫔各种截消息，都不一定能碰见皇帝，偏偏让她随便走走，就遇见了。路月澈呆愣地看见皇帝仪仗迎面过来，连要行礼都忘记了。
路月澈的脸还是很有辨识度的，皇帝一眼就想起来，这是上次御花园里那个月白色衣裳的美人。
林长本来想提醒路月澈行礼，被皇帝抬手制止了。皇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路、路月、澈。”路月澈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牙齿好像都在打颤。这是她第一次直面这个时代最高的统治者，路月澈从来没有这么清楚地意识到，如果她惹怒了眼前的人，不用等到三天后毒发，她现在就可能丢掉性命。
上次在御花园见到路月澈，皇帝只当路月澈和其他妃嫔没什么两样，都是一群邀宠的。但偏偏路月澈又这么怕他，皇帝不由得意外起来：“你怕朕？”
路月澈垂下眼睛，小声答道：“皇上威严。”
“宫斗系统”都为路月澈着急：[请宿主表现出正面形象，以获取好感度。]
[皇帝好感度+1。请宿主再接再厉。]
“宫斗系统”庆幸路月澈有一张漂亮脸蛋，以致于就算她不会说话，只要不乱说话，皇帝的好感度还是能刷一点的。而它的电子音，在路月澈耳中尖锐刺耳，让她想要逃离这一切。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上夹子，今天暂时不更新，上夹子当天双更，啾咪！
（刚刚被基友敲脑阔骂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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