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香港后,陆绪章早就安排了人过来接她,对方开车过来的,很热心地把她带回他们的宿舍。
他们的宿舍其实是整体租赁的一处公寓,那公寓是三十多层的高楼,乘坐电梯上去,孟砚青便感到这里闷闷的,略有些压抑。
从间或露出的窗户可以看到,外面都是黑压压的高楼,一座挨着一座,阳光很难透不进来。
那朋友很热心,给她介绍了这边的情况,告诉她这边住房都是这样的。
孟砚青表示明白,香港的住房确实紧张,不大的房子就号称是豪宅了。
其实她如果想住条件好的,完全可以想别的办法,现在住在这里的集体宿舍,还是考虑到安全问题。
那朋友笑道:“不过你那间宿舍很大,朝南的,条件特别好!”
孟砚青听着自然意外,一时跟着那位朋友上了二十九楼,果然那间宿舍还算不错,透着阳光。
孟砚青大致问了问,知道这边的宿舍是单位租赁的公用宿舍,不过虽然有空闲,但肯定陆绪章那里要用也不是白用,所以陆绪章是自己付账的。
因为他自己付账,就干脆挑了最大最好的一间。
孟砚青和那朋友聊了几句,大致知道情况后,对方也就先离开了。
孟砚青自己则研究了这房间,虽然小,但设计得当,房子空间都充分利用,比如单人**方有储物间,床下面也可以拉出来,总之这样四平多的小房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自己一个人住还是很舒服的。
她又看了看,这房间有一个窗户,窗户外面伸出一根钢管,这钢管可以晾衣服。
研究明白这房间各处的功能用途后,她便将自己的个人用品拿出来,分门别类安置妥当。
她要在这里生活两个月,带的各种物件还算齐全。
等都安置妥当后,她把贴身的财物都带好了,这才出门去。
这些年,她虽飘着,但偶尔跑到图书馆看看报纸,也大概知道香港发展迅猛。
不过百闻不如一见,如今抵达香港,却见街道两边都是高楼大厦,私家车双层巴士成群结队,还有那蜿蜒的轻轨轨道,这完全就是现代化大都市了,是如今的北京城所没法比的。
但是在这车水马龙商铺林立之中,也有挑着担子的穿着老式蓝布衣褂挽着头的,这点和如今的北京城倒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时代发展迅速,一部分人已经西装革履,但一部分身上还残留着逝去的痕迹。
她先过去了培训学校,大概了解了路线,陆绪章做事靠谱,这住处距离培训学校走路不到二十分钟,这样她不需要坐车了,轻轻松松走路过去,还顺便锻炼身体了呢。
她大概计划了下培训学校开课的时间,在这之前肯定得和谢敦彦好好聊聊黄金发展问题,还可以聊聊将来的其它规划。
她这么盘算着,心情倒是不错,想着过去这附近的古董街荷里活道逛逛,不过从巴士车下来后,她看到路边有公共电话屋,便从包里拿出来陆绪章的电话,给他拨了一个电话。
她本来还担心陆绪章未必在办公室,也许没人接,谁知道电话很快就被接起来了。
陆绪章知道是她后,竟仿佛略有些不自在。
气氛便有些说不出的暧昧和胶着。
孟砚青:“浪费我的电话费……挂了……”
说完,作势要挂。
陆绪章忙开口:“别。”
之后他低声解释说:“一直等着你电话呢。”
孟砚青:“你今天不忙吗?”
陆绪章听了,便把今天他的情况都说了,事无巨细的,竟然都简单汇报了一遍。
孟砚青疑惑:“你这是干嘛?我又不是你领导!”
陆绪章声音便很轻很暖:“向你汇报下,我接触的同事中,只有两位年轻女同志,她们都是已婚已育,还有三位年纪大的。”
孟砚青:“?”
陆绪章:“我以后要改变风格,洁身自好。”
孟砚青:“你可别这样……我可没答应你什么,我也没要求你什么,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陆绪章:“我自己愿意的行吧?以后,但凡遇到女同志,四十岁以下的,我绝对笑都不笑一下。”
孟砚青笑道:“行,那是你自己的事,我才不管呢,我来香港,可是打算来一段浪漫的!”
陆绪章:“没关系,你想怎么样都行,我也不会吃醋了。”
孟砚青:“……”
这话可真是假得没边了,谁信呢!
她轻哼一声:“你少来了,没几句真话!”
陆绪章:“我说的是真话。”
孟砚青:“不信不信才不信呢!”
陆绪章听着她那语气中的骄里娇气,便抿唇笑了:“不信就不信吧。”
孟砚青:“你就是坑人,就是精神病!精神病还不吃药,出来害人!”
自那次疯狂后,两个人都是刻意忽略了这个话题,现在孟砚青突然提起来了。
陆绪章也就解释道:“砚青,当时我情况确实不太好,你走了后,大概有三年时间吧,我一直不太好,但是这件事怕传出去,所以一直在外面留学,一边留学一边治病,我有几次——”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有几次差点就想一走了之,但是想到亭笈,到底是活下来了。”
孟砚青听着,便不说话了。
她确实不知道最开始那几年的情况,那几年她一直浑浑噩噩的,完全不记得那时候的事,处于混沌中。
陆绪章又道:“国内的情况你也知道,我的问题一直有胡大夫负责,从我身上承担的责任来说,我必须配合胡大夫,积极治病,有些问题我也和胡大夫聊过,他一直劝我设法从过去走出来,去面对新的生活,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好转。”
他声音转低:“你说的相亲,是你走了后大概五年吧,可我心里明白,除了你,别人什么都不是,我也不可能再去接受另一个女人了,我只是在试着去——”
他顿了顿,才有些艰难地道:“再试着去扮演一个角色吧,一个已经忘记过去,一个过得很快活,很正常,看不出任何毛病的人。”
孟砚青轻叹了声:“行了,你也不用解释那么多了。”
反正打都打了,事到如今,她的怨气确实消散得差不多了,没那么恼火了。
这事也是赶巧了,她头三四年一直浑浑噩噩,等到她终于有了意识,好了,正好看到他去相亲!
其实如果她看了他几年,看到他的痛苦,那个时候哪怕他和别人直接抱一起,她在意的感觉也就消散了很多。
陆绪章:“砚青,我以后一定会谨言慎行,和任何女人都保持距离,洁身自好。”
他很快又道:“我以前也很洁身自好啊……”
孟砚青不免想笑:“那你在机场,你又是发什么疯,胡闹!”
陆绪章听她突然提起这个,略有些无奈:“昨晚一直没怎么睡好,就想着明天去送你,谁知道临时要开会,开完会,我一直赶过去,差点以为赶不上了。”
其实她只是过去香港培训两个月,两个月后就回来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他竟然有种奇怪的错觉,想起了她离世时,想起了过去种种的希冀。
曾经在法国,她的哥哥做下那些巫术,一次次地取血,一次次的希望,一次次的落空,每一次,他都觉得自己在梦里追寻着她。
大雾漫天,他觉得自己看到了她,拼命地追,可怎么追都追不上。
所以在机场,当这次他终于赶在最后一刻追上,捉住了她的手。
想起这些,胸口便溢出酸楚,他低声道:“当时真以为追不上了,我拼命追,总算追上,周围的人和事,我什么都看不上,也顾不上了。”
孟砚青听着,心里只觉酸酸软软的,其实她自己何尝不是。
那一刻,周围都是云雾,都是虚幻的,只有他们是真实的,他们眼里也只能看到彼此。
不过她到底压下了胸口涌起的澎湃,低声道:“多傻啊!后来呢,宁助理和亭笈说什么?”
陆绪章:“他们要说什么吗?”
孟砚青:“人家两个人四只眼都看着呢!”
她当时突然被他那么亲了,其实也是有些没想到,也有些脸红,根本无暇顾及别人反应。
陆绪章:“看就看了,他们还能问我什么吗?”
孟砚青略怔了下,之后抿唇笑了:“行行行你是上级你长辈,你做什么他们也只能随你。”
陆绪章便也笑了。
这么一笑间,两个人便觉得,一切的过往好像都可以释然。
曾经酸涩的痛苦的,都变得不那么要紧了。
最重要的是,隔着电话线,两个人还能这么闲淡地说着话,还能这么笑着彼此打趣。
陆绪章手中攥着电话通,微闭上眼睛,低声道:“砚青,你还生我气吗?”
孟砚青:“以前很气,现在只有一点点了。”
陆绪章:“嗯?一点点是多少?”
孟砚青想了想:“指甲盖那么大吧。”
陆绪章的声音便越发低下来了:“那该怎么让你消气?”
孟砚青:“可能得买一个搓板,让你跪在那里,再拿一个小皮鞭,抽你一顿吧。”
陆绪章那头便不吭声了。
孟砚青隐约听到一些声音,他仿佛起身了,之后好像挪动了下什么,关门了?
再之后,陆绪章估计是重新坐下来了。
他用很低很低,低到几乎耳语的声音道:“砚青,你回来后,我任你处置好不好?”
孟砚青轻哼:“处置,怎么处置,打你,我还嫌手疼呢。”
陆绪章便低声道:“我可以给你做牛做马,怎么都行……”
他说到最后,声线明显不稳,甚至尾音带着厚重的颤感。
孟砚青的心便瞬间被什么触到了,一股子滚烫熔浆几乎将她淹没。
隔着电话线,她都要受不了了,咬着唇道:“别发疯了!你在办公室呢!”
然而陆绪章却幽怨起来:“昨晚我要去看你,我当时很想你,想你想得难受,但你不让我去,本来我如果去了——”
孟砚青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无情地割断他的希望:“别想了,我可没那意思。”
陆绪章赶紧哄着道:“对,你没那意思,是我有那意思。”
他这么说着,突然记起之前她骂自己的话,说他是见了她就**的老狗。
他抿唇道:“你就是逗我,耍我。”
孟砚青笑道:“那你也得高兴不是吗,我还活着,我还能逗逗你耍耍你欺负你。”
陆绪章:“……”
他微吸口气:“对。”
孟砚青:“别的,先暂时别想了,我还得在香港看看这边的年轻才俊呢!”
陆绪章还能说什么,只有哄着的份:“年轻才俊一口粤语,和你有文化障碍。”
孟砚青:“这没什么,我们可以说英语说法语。”
陆绪章:“……”
孟砚青也就是故意呛他,看他憋屈,她就很开心。
她笑着说:“你说你何必呢,非自己找气受。”
陆绪章却笑道:“我高兴行吧,你天天气我,我也高兴。”
孟砚青便哼了声,瞧着甜言蜜语,简直能把人齁死。
不过她还是喜欢的。
她笑道:“我怕又把你气成精神病!”
陆绪章:“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孟砚青越发笑了。
她看着窗外,香港的街头熙熙攘攘,花花绿绿的广告招牌看得人眼花缭乱,不过她心里却是静谧安逸。
这种感觉真好。
她活着,他也活着,无论两个人怎么疯狂怎么撕扯,他们之间依然有着对彼此的吸引力,就如同磁铁的南极和北极,最后两个人依然会走在一起,依然能平心静气地就这么谈天说地。
两个人就这么说话间,因说起那边的住房条件,陆绪章显然很关心。
孟砚青:“嗯,挺好的,条件不错,房子特别大!”
陆绪章笑道:“那边条件都那样,这间我特意让吕先生帮你挑的,算是不错的了,委屈你了。”
孟砚青:“还好,吕先生说了,那是大房子了,而且阳光充足。”
陆绪章:“能勉强住下,别太委屈就行了。”
孟砚青轻声问:“你自己出钱的?”
陆绪章:“嗯,我来付这个费用。”
孟砚青:“你何必呢!也不便宜了吧!”
陆绪章笑道:“也没什么,作为单位公寓,员工家属租赁的话是有优惠价,相对来说比外面划算,关键是安全,那边有几位熟悉的同事,万一遇到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孟砚青:“好吧,那我就不给你钱了。”
陆绪章:“你要给我钱,那我直接被你重新气到医院去了。”
孟砚青便咬唇笑:“那我也不能白沾你便宜,回去送你一份礼物吧。”
陆绪章听着:“嗯?送我什么?”
孟砚青:“随便吧,其实我想着,我来香港了,那就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入宝山我岂能空手而回?”
陆绪章明白了:“你想倒腾点珠宝挣钱?”
孟砚青:“两个月呢,够我折腾一把了。”
虽然她现在并不缺钱,但谁嫌钱扎手呢,当然是多多益善。
所以这段时间,她可以多了解香港珠宝行情,再顺便搞一把,这边如果挣钱那就是港币了呢。
电话那头,陆绪章却不说话了。
孟砚青:“怎么了?”
陆绪章:“我在想——”
孟砚青拧眉:“你想什么?你有什么好想的?”
陆绪章轻叹:“你要送给我一份礼物,我可就不客气了,是不是可以随便挑?”
孟砚青:“……”
陆绪章:“我好像缺一个钱包,你给我买一个吧。”
孟砚青:“你还真不见外。”
陆绪章:“你都说了要送我,我为什么要见外,我要钱包!”
孟砚青听他那语气,简直和陆亭笈差不多了,真是没眼看。
她无奈:“行了行了,等我多赚点港币,先给儿子买礼物,万一有余头,再给你随便买个便宜钱包,不要指望太多!”
陆绪章笑道:“儿子剩下的,你还能想着我,我就知足了。”
孟砚青:“知道啦知道啦!”
一时挂了电话,陆绪章想着刚才孟砚青那无奈的样子,便忍不住笑。
事实上,自从送孟砚青上了飞机后,他心情一直不错,唇角一直是翘起的。
这时候,他的电话却再次响起来了。
陆绪章接过来:“喂,你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唇角的笑意还未曾收敛。
电话那边听到这话,却是意外了下:“绪章?”
陆绪章一听声音,便认出是胡医生的声音,收敛了情绪:“胡叔叔。”
胡医生狐疑:“听起来,你最近状态很不错?”
陆绪章:“是,还好。”
胡医生:“你这次还真谈恋爱了?”
陆绪章:“这倒没有。”
胡医生:“我刚才听着你的声音,精神状态非常好,你已经很久没这么轻松过了。”
陆绪章怔了下,之后问:“是吗?”
胡医生笑道:“一般人听不出来,但我能听出来,你平时就算谈笑风生,但那个笑和现在不一样,你现在——”
他想了想措辞:“处于一种非常放松愉悦的状态,就好像彻底痊愈了。”
陆绪章:“嗯,最近状态是不错。”
胡医生:“我给你开的药,你没吃是吧?”
陆绪章:“觉得最近还好,不太想吃了。”
胡医生叹了声:“看来你真的走出来了,绪章,你彻底走出来了。”
挂了电话后,陆绪章握着手中的笔,想着刚才胡医生的话。
胡医生显然误会了。
不过有些事没办法向人解释,陆绪章也就不想解释。
他在良久沉默后,想起孟砚青刚才和自己说话的语气,心里都是愉悦的满足。
也不知道她会给自己买个什么样的。
*
孟砚青打完电话后,心情便格外悠闲自在。
她想起陆绪章的话,其实还是很受用的。
她想,这种话换一个人说,她都会鄙薄对方,觉得太过轻浮。
可他说就是不一样。
所以在她心里,他和别人就是不同。
为什么不同呢?
孟砚青一时想不起来,当下也就不想了,她乘坐巴士车到了荷里活道。
这香港古玩街就在荷里活道,就着山势,大大小小上百间古董店,大到中式酸枝家具和石雕,小到珠宝玉器,应有尽有。
走进这里的店铺,可以看到博古架上摆满了各样物件,铜钱古币,玉扳指鼻烟壶等,挨挨挤挤的,把这里每一处角落都塞得满满当当。
孟砚青这么随意看着,也没什么太有兴趣下手的物件。
她是想来到这锦绣繁华地,资本主义纸醉金迷的地方,好歹捡个漏,狠狠捞一笔钱,这样回去后,也能伸展手脚做一番事。
不过这里物件太多,琳琅满目,看得眼花,也没见什么能捡的漏,不免有些失望。
想着这香港古玩街徒有虚名罢了,其实一个个都是人精,也有不少以次充好的,正经古玩好物还是在大陆潘家园那种旧货市场上。
她这么胡乱看着,倒是看到路边一处字画店时,竟看到旁边角落乌糟糟放了一些旧年画以及明星挂历等,本来这些并不稀奇,不过其中有一幅老画倒是引起她兴趣。
那是一幅破烂不堪的山水画,大概两尺宽,三尺多长,那画面已经被煤烟熏黑,且下面还有折损剥落,画面模糊不堪,这样的一幅画,显然是无人问津。
不过孟砚青却看到了上面的落款,却是“王翚之印”。
这王翚是清朝中期知名画家,有“清初画圣”之称,他功底深厚,擅长摹古,几乎乱真,康熙年间还曾经奉诏绘制《康熙南巡图》,被康熙皇帝御赐了“山水清晖”四个字。
孟砚青仔细看这幅画,却见那万木丛中,山水相依,苍茫浑厚,旷远幽深,仔细看时,从构图和用笔看,这分明临摹了北宋江贯道的《寒山万木》图。
那江贯道传世作品罕见,如今少有的几幅也流落海外,这王翚临摹江贯道,神完气足,笔墨势不可掩,比起原作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却用了自己的落款,倒也不算是伪作。
这样的一幅画,自然很有些价值。
只可惜,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然保存不当,把这幅画祸害成这样。
孟砚青这么看着时,那老板过来,扫了一眼,笑道:“这可是名家之作,清初画圣之一的作品,他的摹古作品,可是连康熙皇帝都大为褒奖,宫里头也收藏了一些。”
孟砚青:“这幅山水作于康熙三十五年,那就是王石谷六十六岁的作品,可以说是集晚年之大成了。”
那老板一听这话,便明白,这是遇到行家了。
王翚,字王石谷,虽说是清朝知名画家,但是一般人无非听过这个名号,不至于连王翚生卒年月都知道随口道来。
他当下对孟砚青也高看几分,笑道:“小姐广见洽闻,在下佩服,这位先生画的《秋树昏鸦图》,去年苏富比在纽约拍卖他的《仿董源夏山图》手卷,拍出来五万三千美金的高价呢!如今这一件,虽然比不得那一幅,但总归不会差了。”
孟砚青一听便笑了:“老板,《仿董源夏山图》论尺寸,比这个要大,论材质,那是浅设色绢本,保存完好,如果这件也能保存得当,不折损这么厉害,去美国大拍卖会走一遭,我估计运气好的话,兴许能有两三万?”
她笑望向眼前这幅画,指着上面那别煤烟熏黑的山水画面,还有下面的折损道:“可惜了,可惜了,这样破烂不堪,只怕是无人问津。”
老板听此,打量着孟砚青:“小姐如此眼力,当知道这幅画犹如珍珠蒙尘,实在是可惜可叹,小姐既对这幅画心存怜惜,可是想收了这幅画?”
他慢声细语地劝道:“其实三分画,七分裱,如果揭裱手艺好,重新修复了,还是一幅好画!”
孟砚青:“我倒是有心,但是一则这幅画模糊不清,已是回天无力,二则我囊中羞涩,这价格便是再低,我也买不起。”
然而,那老板是成精的人,他自然知道,孟砚青在这幅画上竟然花费这么大口舌,还是有兴趣的,当下便不着痕迹地劝说,也表示可以低价出售。
孟砚青这才试探着问了问价格,对方要五千港币。
孟砚青顿时不感兴趣了,淡声道:“就这么一破烂不堪的画,买回去不过图个念想罢了,两千港币,我买回去看着都糟心。”
说完她就要走。
对方一听,忙叫住她,问她想出多钱,孟砚青只出三百块,对方一听差点气死,就算卖垃圾也不是这个价,于是双方讨价还价,最后终于一千六百块成交。
其实孟砚青手头不缺钱,她在首都饭店柜台赚的也是美金,但是国家对外汇管制严格,她在首都饭店的美金都会经由首都饭店,通过银行兑换为人民币来使用,所以她自己是没办法碰到外汇的。
这次出来,按照国家规定,申请兑换了港币,兑换的港币在不需要其它大额支出的情况下,日常花销足足够用了,但是如果要买些物件来倒腾一些钱,那显然远远不够。
现在这一千六百多花出去,她口袋也没多少港币了,后面只能悠着点。
她交了钱后,显然这字画店老板也高兴,笑着道:“虽然破旧,但是放在家里欣赏临摹,也是极好的,你买了这个,自不会亏。”
等到孟砚青走出店门,老板便高兴得很:“这乌糟糟的画,当时也就是五百块收来的,放了一年了都卖不出去,现在可算来了一个冤大头,一千六百块,好歹也赚了一千一百!”
旁边伙计看着刚才那一幕,本来也捏了一把汗,现在见成功卖出去了,自然高兴:“这是大陆妹吧?我听着那口音像,大陆妹,竟然还挺舍得出钱,就是眼力太差了!”
老板却摇头:“这大陆妹的眼力好着呢,她什么都懂,她就是亏在太自以为是了,她以为可以找人修复好吧。”
他叹了声:“要是能修复,我哪里至于放了一年呢,这是神仙也难救的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