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难免有意外◎
“自是可以。”柳嬷嬷道, “沈大人跟着奴婢走便是。”
柳嬷嬷没有说沈默得从正大门过去,没有必要。别人都知道永平侯府和昭阳长公主府之间有小门,就算沈默不曾从那个小门走过, 别人也会说他走过。
他们倒是没有必要非得这么小心翼翼, 昭阳长公主又不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心境也不一样。
这也不算是柳嬷嬷擅自做主, 她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主子要再嫁,在众多人选之中,沈默无非是最适合的选择。
沈默是沈家的人,也算是世家公子, 沈默还从沈家那边分出来, 有关系在,但是又不是特别亲近。沈默这个人也不是一个会被世家牵着鼻子走的人,他当了锦衣卫,还得罪过不少世家。
不说这些背景, 沈默本人的品性还可以。外头的人传言沈默凶残,那些人不过就是害怕沈默有一天抄到自家来。真要是没有大过错, 锦衣卫也不可能上门。
锦衣卫不是什么小事情都亲自办理的,他们更多办的是皇帝吩咐的事情。
柳嬷嬷带着沈默从小门过去,也没有刻意避开两边的奴仆, 两边的奴仆都经过了一番清洗。他们不敢随意说主子的不是, 不敢随意把主子的事情传出去, 若是主子知道了, 他们轻则被发卖出去, 重则还可能没了性命。不管是哪一种都不好, 他们也不愿意。
昭阳长公主对这些奴仆一向不错, 月例、吃穿, 都没有少了这些奴仆的。昭阳长公主脾气又好,这些奴仆只要把事情做好,他们就不会受到责罚,这些奴仆当然愿意在侯府和昭阳长公主府做事情。
在昭阳长公主搬回长公主府住的时候,永平侯府的那边的奴仆还担心他们的待遇下降,怕他们以后的日子不好过。有的人觉得永平侯未来可期在侯府不错,也有人想着要是去能长公主府就好了。
昭阳长公主府这边比永平侯府华丽许多,这边盆栽、陈设,都不是永平侯府那边所能比的。
主要是先永平侯在世的时候公中就不断亏空,秦如玥没有把长公主府这边的东西都填补过去,顶多就是她自己用的东西多一些。还有就是她的儿女,她也没有缺了他们的东西。
秦如玥不怕先永平侯看到两边的差别,她就是要让他知道,他不懂得规划,还不懂得节制用钱的下场。即便先永平侯看见了,他还是不觉得有什么,他认为有钱就可以用,实则也是因为背后有他妻子昭阳长公主兜底,他也就不怕没钱花。公中真要没钱了,秦如玥就会先拿一些钱进去。
先永平侯在世的时候,他要去库房拿东西,要去账上支钱,也没有人敢阻止。这也是秦如玥吩咐的,不能让男人觉得她抠抠搜搜的,让他知道一些事情就行,男人也是要脸面的。
沈默过来的时候,秦如玥正半躺在榻子上。
“母亲。”赵元尘焦急地看着秦如玥。
“没事,就是扭伤了脚。”秦如玥道,“上了药,很快就好。”
“会疼的。”赵元尘道,“那些人是怎么照顾您的,还让您扭伤了脚。”
“人生难免有意外。”秦如玥道。
秦如玥看向门口,她看到沈默站在那儿。
沈默快步走到秦如玥的面前,又隔着一段距离,“听闻长公主受伤了,臣便过来看看。”
“就是一不小心扭伤了,不是大事情。”秦如玥道。
“还是得上药,多……让医女揉一揉。”沈默看到了旁边的医女,“得用点力度,又不能太过用力,让药力进去,才能快些好。”
沈默恨不得能亲自动手,可惜他还不能。
“倒也没有大事情,快点好,慢点好,都成。”秦如玥道,“只要不会痛。”
秦如玥可不能忍受疼痛,她最不喜欢受伤,可惜这种事情也不是她能控制的。
“长公主若是要外出,还是得小心。”沈默道,“切不可伤上加伤。”
沈默嗅到了空气中的药酒气味,这一种药酒应当是很不错的。也对,昭阳长公主本身就是一个活得精致的人,日常的一些事情,她都是安排得妥妥当当的,而医女、大夫,基本上人都会生病,府里人自然也是准备好了上好的药材。他也就没有必要说自己手里的那些药酒,他一个武人,还是有不够精细的地方。
“也要到吃晚饭的时候了,元尘,你跟沈大人就在这边用饭吧。”秦如玥没有赶客。
“母亲,我给您盛饭?”赵元尘道。
“不用。”秦如玥笑着摇头,“又不是不能坐着吃,还有双手,哪里用得着你。真要是不能动弹的时候,那个时候才需要人帮衬呢。”
沈默和赵元尘在昭阳长公主府用过饭之后,他们才从小门过去永平侯府。赵元慎是在沈默离开侯府的时候,他才过去长公主府。
这一段时间,赵元慎都在积极备考秋试,等秋试过后,年后三月左右就能参加殿试。他还有跟着老师学习,这一次去参加秋试,也是先熟悉考试的环境和程序,虽然说跟殿试不同,但是有了经验,后面再参加殿试也好。
赵元慎想要快点撑起这个侯府,不能让母亲总是为他忧心。没了父亲,要是他还不能起来,这个侯府很快就会没落下去。即便有昭阳长公主,永平侯府自身没有能人也是撑不起来的。
“母亲。”赵元慎过来时,天都已经很黑了,“您的伤如何了,可有看过大夫?大夫如何说的?
“用过饭了吗?”秦如玥问,她话音才落,就听到了赵元慎肚子咕咕叫的声音,她连忙吩咐丫鬟,“还不给侯爷端来吃的?”
“母亲,您的伤……”赵元慎不着急用饭,他更关心母亲的伤。
“一点小伤。”秦如玥道,“不必大惊小怪。”
“伤到是会疼的。”赵元慎道。
“你们兄弟两个人还真像,说的话都一样。”秦如玥笑着道,“别担心,小伤而已。你也不用太过忧心,还是用功读书为好。今天又是在外面待得很晚才回来?”
“嗯,跟着老师学习。”赵元慎点头,“老师说以儿子的学识,应当是能中的。”
“也别高兴太早,万一没有发挥好,就鸡飞蛋打了。”秦如玥道,“能考中,最好还是自己考中。没有考中,再去谋官,也不是不可以,就是没有那么好听。”
有的人选择直接去谋官,他们就算是参加科考了,也不是非得考中进士,就是点到为止。比如考中秀才,又考不上举人,就不去考了,等着举荐为官。
权贵世家还是有很多的好处,他们也从来不把科举当作唯一的道路。权贵世家也不会去说别人有没有考中,大家都是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说。要是那些寒门子弟在那边说,那可就不行。
秦如玥对于赵元慎的定位,那就是他最好自己考中进士,以后,那就是看赵元慎自己的盘算。秦如玥不管赵元慎是站在贵族那边,还是站在寒门清贵那边,那都不是需要她多去想的问题,自有儿子自己去处理。
赵元慎,他的父亲先永平侯、他祖父,可以说是寒门子弟出身,泥腿子,没有深厚的底蕴。而亲生母亲昭阳长公主倒是有不少东西,母族这边算是有些底蕴的。
“儿子都省得。”赵元慎道,“母亲别忧心,好生休息才是。过两日,便是母亲的生辰了,母亲也该开开心心的才是。”
“又要一年了……”秦如玥感慨,“你们的父亲也是十月没的,十一月中旬左右运到京城办的丧事。也快要一年了,时间过得还真快。”
“母亲……”
“说起来,已经很久没有想你父亲了。”秦如玥抬手,没有让赵元慎说,而是自己说下去,“他刚刚没的那一会儿,还梦见过他几次。后来,他的私生女……倒是没有再梦见过他,想来是他没脸来见我。”
先永平侯那个人,死是死了,也确实没有到秦如玥的梦里了,但是他的身影还是处处存在,他对活着的人还是有影响。就好比赵大老爷那些人,那些人不就是依靠死去的先永平侯来试探她么,赵家弄出那么大的动静,也是要看看秦如玥的反应。
有的人死了,他的亲戚还是没有消停。
“赵静秋要说亲了。”秦如玥道。
“父亲既然把她托付给大哥,那就让大哥去处理。”赵元慎道,“儿子确实也接到了她写的信,信被烧了,儿子不过去。大伯父他们对赵静秋那么用心,就让他们去给她定一门亲事。”
赵元慎知道赵元凯过去见赵大老爷了,他不是很赞同赵元凯的做法。
在别人眼里,或许赵元凯就该那么做。可不论赵元凯怎么做,别人都能从他的身上揪住毛病,比如他是站在赵家那边,而不是站在皇家这边。
别人嘴巴上说赵元凯得那么做,私底下都是嘲讽赵元凯看不清楚现实。赵元凯不够狠心,他的心狠一点,直接不去管,旁人说他几句,影响也不会特别大,他也不至于得罪上位者。
“至于嫁妆,那也是没有的。”赵元慎道,“她也就比儿子晚出生两三个月。”
赵元慎想到就这么几个月的时间,母亲一定非常难过。赵元慎想到公中亏空,侯府都还得要耗费不少银钱,哪里有银钱去给赵静秋置办嫁妆,大哥要置办嫁妆就去置办,反正赵元慎不可能去置办。
“确实没有必要去置办。”秦如玥道。
“众所周知,我们公中亏空。是户部和锦衣卫都查过的。”赵元慎道,“那是实实在在的。”
赵元慎可不想让母亲另外拿出东西去给赵静秋,赵静秋没有那个资格。
过了一会儿,丫鬟就端上一些吃食过来。厨房早就多备了一些米饭、馒头的,他们就是想着长公主扭伤脚,永平侯必定要过来看的。侯爷若是没有吃饭,厨房也得准备。
“先吃饭。”秦如玥道,“别饿着。”
“还好。”赵元慎道,他刚刚说完这一句,肚子又咕咕叫了。
“快吃吧。”秦如玥轻笑。
没有人去告诉赵元凯说秦如玥扭伤了腿,赵元凯又没有总是打探侯府和长公主府的消息。赵元凯是等到秦如玥生辰这一天,他才知道她扭伤了腿。
秦如玥没有大摆生辰宴,就是自家人一起过生辰。
宁安长公主没有接受到邀请,但是她依旧带着大女儿过来。她大女儿的名字郑敏君,郑敏君之前就想着见昭阳长公主。
“姨母。”郑敏君一见到昭阳长公主,她就开始夸赞,“姨母一如当年的貌美,也不知道我跟姨母这般年纪的时候,还能不能拥有这般的容颜。”
“能的。”秦如玥笑着道,“来,坐下。”
秦如玥见就郑敏君来,便问宁安长公主的,“你的其他儿女呢?”
“想着你这边也需要清静一点,就没有带他们过来。”宁安长公主道,“等过些日子,一个个带。都来京城了,这日子还长着,又不是非得这一日。”
宁安长公主也有些头疼,她对长女好一些,主要也是因为驸马不是郑敏君的亲生父亲。而其他的儿女又难免觉得她偏向长女,这当母亲的也不好当。
即便宁安长公主没有说出来,秦如玥也知道宁安长公主的难处。
确实,秦如玥没有大摆生辰宴,宁安长公主确实也不适合把所有的儿女都带过来。过了这一次的生辰便好,以后可以整得热闹一点。
“敏君,你姨母在京城多年,对京城的儿郎更加熟悉。”宁安长公主开玩笑道,“要不要让你姨母给你寻一门好亲事?”
“姨母的眼光好,寻的必然不错。”郑敏君道。
虽然说先永平侯背叛了昭阳长公主,但是郑敏君认为先永平侯不敢把人带回家里,也不敢表现得太过,这也比较不错了,不能算是昭阳长公主的眼光不好,只能怪那些男人。
郑敏君想自己的母亲还和离过的,便是母亲的现在这个驸马也有不少毛病。
“还是得你自己瞧。”秦如玥道,“我是能不帮别人做媒便不帮。”
“为什么?”郑敏君疑惑。
“做媒人,都希望经过自己前线的夫妻能过得幸福美满,但是呢,这世上又有多少夫妻真的幸福美满的,多的是遗憾。”秦如玥道,“或许旁人不觉得有什么,可自己心里这一道坎过不去,还总是容易去关注。倒不如不去做。若是别人已经定下了,再请其他人去帮着说一下,那倒是无妨。”
这一种的基本上是私底下说好,男方为了表示对女方的敬重,再另外找了德高望重的人家过去帮忙再说一下。女方家还会婉拒一两次,表示矜持,表示对女儿的看重,随后,再答应下来。
“你的亲事,还是你与你母亲自己做主为好。”秦如玥不掺和到这些事情里面。
“也对,这亲事,那是关系到女子一辈子的事情。”宁安长公主点头,“少去管这些事情为好,旁人过得不好,也就不会说是你的问题,也不过来找你给他们做主。”
“是这个理。”秦如玥道。
“姨母说得不错,关系道一辈子的事情,最好还是由我们自己做主为好。”郑敏君道,“您是不知道,还没道京城,就在路上的时候,母亲就开始念叨我的亲事。说是等我回京了,就不能再拖下去。”
郑敏君父亲那边的人也找了她,那些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宁安长公主不够关心她。若是宁安长公主足够关心她,又如何会让她二十岁都还没有定亲还没有嫁人,他们都说宁安长公主更关心现在驸马的女儿。
这么多年来,郑家的人都没有多联系郑敏君,偶尔送一些东西而已。郑敏君都怀疑他们是不是忘了自己,偶尔想起来,这才让人送点东西过去,还能说路途遥远,不好多送东西。
郑敏君对她生父没有太大的好感,她生父还另外娶妻了,也有了儿女。
虽然说郑敏君的生父没有再做官,但是郑家其他人还有做官的。一个大家族,哪里有可能那么快就倒下。特别是宁安长公主和她驸马出问题的时候,还是在先帝身体不大好的时候,那个时候,皇室就更不可能大动那些人。
有的事情往小了说,那就是儿女私情,还有就是宁安长公主自己不够强势。有时候,事情能往小的说就往小的说,而不是每次都往大的说。
“这说亲也是要时日的。”郑敏君嬉笑,“哪里能今天说要说亲,明天就能定下来了。”
“慎哥儿的亲事定了吗?”宁安长公主问。
“定了,定的长乐伯府的。”秦如玥道。
“还说呢,要是慎哥儿没定亲,我们两家还能亲上加……”
“母亲。”郑敏君打断自己母亲的话,“这话可不兴说的啊,我们两家已经是亲戚,又何必再捣鼓这些。”
自己的母亲就是如此,在亲近一些人的面前,母亲说话就比较随意。什么亲上加亲的话,不是任何时候任何人面前都能说的。
昭阳长公主已经帮助母亲良多,母亲哪里能再那么说,母亲分明就是要自家人死咬着姨母的儿女,让人继续帮衬母亲的儿女。
“姨母,您说是吧?”郑敏君道,“我们已经够亲的了。”
秦如玥笑笑,“亲戚,确实不该亲上加亲。”
宁安长公主有些紧张,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可她有不敢问,等吃完宴席,宁安长公主说的话都少,拘束许多。
在送走宁安长公主,秦如玥不禁摇头,她的这个皇姐还是比较柔弱一些。
就在这个时候,柳嬷嬷凑到秦如玥的耳边说了一句话,“长公主,沈大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