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作自受◎
“祖母, 伯父，我不愿出京！”
“你们若是让我出京，我干脆一头撞死在这儿。”
“父亲战死沙场, 我是他的女儿, 你们就这般对我吗？”
……
赵静秋故意选择在中秋节的时候跪在那边, 就是要趁着大家都热热闹闹的时候跪着, 她要让这些人都知道她不愿意出京城。
下人们都在说她，说她多半是要出京的。
明明她还待在赵家，还没有出京……她怕啊，怕自己真的被赶出京城, 她就是一个弱女子。出了京城, 没有人给她当靠山，那她不就任由别人欺负了吗？
她更怕自己不明不白地死在别的角落里，怕没有人给她收拾。
“你们为了讨好长公主，就非得要我去死吗？”赵静秋声嘶竭力地大喊, “我真要是死了，别人一定也是说长公主逼迫你们弄死我的, 你们未必就能讨到好。”
赵静秋在赵元凯那边待了一段时间，也跟郁淑娴学习了一些东西。可惜她没有成功跟齐国公府的六公子定亲，那些人都害怕昭阳长公主, 都不敢跟她定亲。
“你……你……”赵老夫人十分生气, 赵静秋竟然在这个时候说这个。
“今日, 家里没有外人, 旁人还不知道。”赵静秋道, “若是换一日……”
啪, 赵老夫人冲上去狠狠地甩了赵静秋一巴掌, 她就是养虎为患, 让赵静秋狠狠地咬了一口。赵静秋一点都不敬着自己这个祖母，自己以前就不该对她那么好。
即便赵静秋被打了，她还是昂着头看着赵老夫人。
“我要留在京城！”赵静秋害怕这些人真要把她塞到轿子里送她走，“你们真要送走我，我也会想办法回来。”
赵大老爷冷着脸，母亲就是养了一个祸害。
虽然赵静秋就只是一个弱女子，但是他们也不能小瞧女子。
“你可有想过，谁家儿郎愿意娶你？”赵大老爷道。
“嫁举人，嫁秀才，都可以。”赵静秋道，“就算是嫁给那些公府伯府的庶子也可以。”
“公府、伯府？”赵大老爷想赵静秋是疯了吧，她以为她是先永平侯的庶女，她就能嫁入公府伯府吗？
没瞧见齐国公府都躲着赵静秋么，人家都直接让庶子出京游学。那个庶子对赵静秋也不是多真心，否则，那个庶子怎么可能一声不吭就离开。
赵大老爷当时没有在京城，他从妻子那边听的，再联系他在外面所了解的，赵静秋的亲事确实很困难。
先永平侯战死沙场……他们都是在吃这一点，永平侯府那边吃大头，赵元凯不孝也就是被废了世子之位还能参加科考，赵元慎成为永平侯，赵元尘进国子监。
他们不能说永平侯府那边都是靠着昭阳长公主，永平侯府的那些人姓赵啊。昭阳长公主还搬出了永平侯府，回去住长公主府，这意思再明显不过。
一个人的死，被他们吃了这么多红利，真当别人是傻子吗？
不用皇帝说，那些朝臣都会觉得皇帝对赵家太过宽容了。这种没有见到硬刀子的情况，其实也很伤人，就是让人在那边磨着，慢慢熬着，时间长了，这内心迟早受不住。
赵大老爷小时候也曾经在乡下吃过苦头，他当然不想回到乡下，只想着继续待在京城。他也想着升官，可是不能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赵老夫人当初的设计，若是她没有那么做，他们这些人不要跟着收拾烂摊子。这是藐视皇族的大罪，也算得上欺君，皇帝确实也可以让他们滚回老家，可皇帝没有。
赵家就像是一个诱饵，让一些人觉得皇帝太过心慈手软，他们就疯狂一点。然后，他们就被皇帝抓住小辫子，那些人就会被拉下位。
今年上半年，被拉下来的人家不少于五家，昭阳长公主的亲家母的弟弟，荣国公府，原淑妃的娘家，崔家不算，崔家算是荣国公府附带的，再有其他两家。承恩公府也不算，承恩公府还好好的，就是被人上门要账而已。
这些人家家里抄出不少东西，谁也不敢小看皇帝的手段。兴许别人都在看，看赵家什么时候会倒下。
“你还真是敢想。”赵大老爷嗤笑，这些人都没有看出赵家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麻木，太过麻木了！
家里的这些人太过愚蠢了，赵大老爷又看向赵大夫人，他多少有些对妻子不满意。是，妻子曾经是有什么事情就告诉昭阳长公主，给昭阳长公主通风报信，可是妻子也跟着他们隐瞒了最为重要的一件事情，妻子做的那些事情也功亏一篑。
他在外地的时候，妻子待在家里，她终究没有安排好家里的这些事情。
赵大夫人看出丈夫对她的不满，她没有跟着丈夫出京，跟着丈夫的是其他女人，丈夫本就会对她不满。丈夫在外地，他还会在信里说几句她辛苦了，丈夫刚刚回来的时候也会说她辛苦了，但是再往后，丈夫就不可能觉得她辛苦，他只会觉得她做得不够好，害得他回来就得收拾各种烂摊子。
是她不想做好吗？
是她没有办法做得更好了，赵老夫人是她的婆母，她又没有非常高的身份，就只能把能做好的那一部分做好。
“伯父。”赵静秋看向赵大老爷，“侄女嫁得好一点，您不高兴吗？”
“你还要嫁得多好？”赵大老爷道，“就是那些举人、秀才的，他们都不愿意娶你！”
“不可能！”赵静秋道，“有人愿意的。”
赵静秋也曾经出去过，也曾听过那些文人书生说她可怜的。可她也不想想看，别人就只是嘴巴上说，又不是有更多的动作。
“出京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赵大老爷道，“外头的那些人不知道你是二弟私生女，也不知道你的存在是一个污点。到时候，你真要有事情，家里的人也会过去看看你，好歹帮你一把。若你留在京城，你未必能过得更好。”
“那也要留在京城。”赵静秋道，府里的那些姑娘都在笑话她。她们笑话她就算是先永平侯的亲生女儿，那又如何，她比她们还要不如。那些人能嫁在京城，凭什么自己就要出京。
永平侯府，赵元尘留沈默住在家里，沈默还是准备离开。
“师父，都这么晚了，您还回去啊。”赵元尘道，“你家里有人等你吗？”
“没有。”沈默道。
“没有的话，那就留下。”赵元尘道，“等明早用过早饭再回去也来得及。我们家里空****的，主子少，多一个人也热闹。”
“等改天。”沈默不是不想留下来，而是这个时候不适合留下来，“明天还有事情。”
“你们锦衣卫的事情真多。”赵元尘道，“那我就不留您了。”
沈默从永平侯府离开，离开的时候，他还看着天空上的满月。他在想着月亮一直是圆的吗？应该是，昭阳长公主都那么跟赵元尘说了。
对着月亮许愿，真的就能实现吗？
沈默想许愿是可以的，但是还是得靠自己吧。他从小到大都不知道对上天许了多少次愿望，上天也不知道要快一点帮助他实现愿望。
天上的神仙真的会互通有无，会传达许愿的人的想法吗？
沈默独自一个人走在长街上，他想了一会儿，不禁笑了一下，也是自嘲。自己竟然还真的把赵元尘说的话听进去，许愿不许愿的，其实也不需要花费很多事情，可随便许愿，也不够诚心吧。
沈默加快脚步，他还是快点回去，真要是想要许愿，那也是回去许愿，而不是在大街上许愿。这街上还有打更人呢，也有可能有别的到人。
当沈默回到家里的时候，他站在窗前，也不是站在院子里。他直接站在院子里，更有可能被其他人看到。他站在窗前的时候，还得左右瞧瞧，确定没有其他人之后，他双手合十向着月亮。
愿昭阳长公主早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嗯，我们两个人一起！
沈默在心里默念着，又觉得不够，是不是还得说一下籍贯之类的。万一，神仙不知道他的名字，又或者有人的名字跟他一模一样，神仙弄错了呢。
神仙那么厉害，就不应该会弄错，可谁都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于是沈默又在心里默念自己的名字身份，多念一些，必须得让神仙知道是他这个沈默，而不是别的沈默。
而赵元凯夫妻吃完饭之后，他们倒也没有在院子里多待。郁淑娴不忍心看着自己的丈夫时不时看向隔壁侯府的方向，去年，她就是磨着赵元凯让她多陪陪自己，说她不想一个人过中秋，赵元凯还真就多陪着她一会儿。
也许去年的时候，赵元凯就没有跟昭阳长公主他们好好过一个中秋，他今年又不能回去过中秋，心里难免就有点不开心吧。
郁淑娴都明白，站在今年这个时候的角度，或许她去年不该多磨着赵元凯陪她。可她当时跟赵元凯之间的感情还不是非常好，也没有完全挑明，她必须得把握住赵元凯的心，看看他能为自己做到什么地步。
“过了中秋，这天气就越发凉了。”郁淑娴道，“家里的衣物也都该再置办一些，孩子的衣服也得多做一些。按照日子，也就是年底正月就要生的了。”
郁淑娴低头看看肚子，她一定要给孩子准备多一些衣服。古代的医疗条件不是很好，她也担心孩子发生意外。
“这孩子……”赵元凯看向郁淑娴微微凸起的肚子，他已经知道他们不该在这个时候制造出这个孩子。但是这个孩子已经来了，他们就得好好对待这个孩子，“多给他做几身衣服。”
“也不知道是男是女。”郁淑娴道。
“是男是女都好。”赵元凯道，“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也是母亲的第一个孙子孙女……
赵元凯不禁想这个孩子出生以后，他带着孩子去找母亲，母亲会不会心软见一见自己。就算母亲不见自己，母亲见一见孩子也可以。
这不仅仅是赵元凯一个人的想法，郁淑娴也是如此想。他们两个人都对这个孩子抱有很大的希望，都希望昭阳长公主能就此就不再抓住过去的那些事情。
中秋后的第二天，赵大夫人前来找昭阳长公主。赵大老爷的意思是赵静秋真的非常想留在京城，他们是不想让她留下来，但赵静秋到底是先永平侯的女儿，先探探昭阳长公主的口风也好，省得昭阳长公主觉得他们自作主张。
赵大夫人许久都没有过来，秦如玥也就见她了。
“长公主过些日子也要过生辰了，可要办生辰宴？”赵大夫人小心地问。
“不办了，就是自家人一起吃一顿饭。”秦如玥道，这个自家人当然不包括赵老夫人他们，“赵大夫人可是有事？”
秦如玥没有再叫赵大夫人为大嫂，赵大夫人不配做她的大嫂，她没有一个表面一套背后又一套的大嫂。
赵大夫人听到昭阳长公主那么叫自己，心里有些慌乱。如果她还是昭阳长公主的大嫂，有的话就好说了，这探口风的事情……她不想来都没有办法，赵老夫人的脾气不好，赵三夫人又只是庶子媳妇，就只能她来。
“是这样的，静秋也要及笄了。”赵大夫人道，“就想着是让她出京呢，还是让她嫁在京城。”
“她是你们的侄女。”秦如玥道，“你们决定。”
“这……”赵大夫人迟疑。
“你们赵家的事情。”秦如玥道，“以后还是不要为了你们赵家的事情来找本宫，本宫不管你们赵家的事情。”
秦如玥不去跟赵静秋计较，不代表她愿意经常听到赵静秋的名字。
“今日，这门，你还进得来，来日，那就不一定了。”秦如玥道，“便是永平侯府那边，你们还是用点脑子好好想想，别哪一天就老死不相往来。”
“是，是。”赵大夫人不能说秦如玥的不是，她就想昭阳长公主没有直白地说可不可以，那么他们到底要不要让赵静秋嫁在京城。
昭阳长公主让他们自己决定，那以后出了任何事情，也就是赵家人自己负责。
赵静秋就是一个祸害，她在夫家过日子，真要有个问题，她多半也是来赵家，而不是去永平侯府。赵大夫人更希望赵静秋嫁出京城，自家也能少一点麻烦。
可赵大夫人知道赵老夫人有所动摇，赵老夫人就是想要膈应昭阳长公主，而自己的丈夫则是想着还能不能利用赵静秋一把。丈夫想着事情已经变成这样，应该也不会变得太差。
赵老夫人表现得很明显，丈夫是要她探口风。赵大夫人头疼，这些人就喜欢这样，他们不好做决定的事情，就是要逼着她出来。
“长公主，以前的事情……真是抱歉。”赵大夫人道，她先前不是不想跟昭阳长公主道歉，而是昭阳长公主根本就不见他们，不给他们机会，“二弟的事情……那一件事情的第二天，我就知道了，可我想着就只是一个丫鬟，便没有派人告诉你，也是怕你和二弟之间出了问题，那就是我的过错了。”
“他是侯爷，多一两个女人，也没什么。”秦如玥嘲讽，这些人都是如此想的，“你丈夫都能有妾室，你们二弟一个侯爷也没有必要守着一个女人。”
秦如玥戳中了赵大夫人内心深处的那一个痛点，赵大夫人总是在秦如玥面前低头，当大嫂的总是对弟妹低头，秦如玥不相信赵大夫人会没有想法。
也许赵大夫人私底下还在嘲笑她这个公主，他们就说本朝驸马不得纳妾又如何，男人私底下哪里有不偷腥的。
秦如玥心如明镜，别人在私底下悄悄嘲讽她那么多年，她又何必给他们好脸色好。这些人不凑到她的跟前，她不去点破，他们凑到她的跟前了，还非得问问赵静秋的事情。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就不该过来问，不对，赵家人也不是没有一丁点脑子，他们不过就是把她秦如玥当成傻子。
“不是……”
“有的话说出来，就没意思了。”秦如玥道，“你还是自己心里憋着吧。”
赵大夫人在秦如玥这边没讨得好，反而十分别去。她只能如实跟家里的人说，赵大老夫人冷着一张脸，恨不得亲自跑去秦如玥面前说道说道。
当然，赵老夫人也就是在心里想想，实则她就只能看向赵大老爷。
“她这性子……她必然会张口说她的身世，让她随意嫁人，又是结仇。”赵大老爷道。
“不让她嫁人，让她留在家里一辈子吗？”赵老夫人道，“你丢得起这个脸，我还丢不起这个脸。”
“是，是还得让她嫁。”赵大老爷道。
“老三家的，你娘家侄子，不是还有没有成亲的吗？”赵老夫人想到一点，她看到站在旁边不说话的赵三夫人。
“母亲，我身份低微，本就不配嫁入你们家。”赵三夫人道，“您都给夫君送了一个江氏，便也够了，就不必再送人去我娘家了吧。”
赵三夫人本来是看戏，谁成想赵老夫人来了这么一手，“大嫂娘家侄子身份不是更高吗？那才配得起侯府庶女的名头！”
这些人在那边装模作样，却要自己的娘家接受烂摊子，这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太过低嫁，别人也要说我们对不起战死沙场的二哥啊。”赵三夫人故意道，“这么大的罪名，我们三房可担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