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北盯着沈云商, 眼底藏着深不见底的阴郁。
就算长公主归朝她也不过是个外姓郡主,凭何受得起他的赔礼道歉!
沈云商自然知道他不情愿,但他越不情愿, 她越期待。
“二皇子若是不愿意便罢了。”
沈云商语气淡然道:“这诸多恩怨我们今日是该好好清算清算。”
皇后夹着怒气瞥了眼赵承北,才道:“都是一家人没有什么隔夜仇。”
她说着朝赵曦凰轻轻颔首:“今日之事是本宫失察, 还请堂姐莫怪。”
皇后低了头, 赵承北也不得不弯腰, 他咽下浓浓的不甘和屈辱抬手低头:“对不住,云商妹妹。”
沈云商挺直腰背看着朝她低下头颅的赵承北,两世的仇怨,今朝才算是出了第一口气。
但这还远远不够。
“二皇子殿下唤我名字就好。”
她一点儿也不想做他的妹妹。
赵承北皮笑肉不笑的嗯了声,就不再去看沈云商了。
他今日所受屈辱早晚会从她身上讨回来!
赵曦凰坦****的受了皇后的礼后, 视线越过她看向高位, 道:“既是为功臣办的庆功宴, 为何不见陛下?”
皇后扯出一抹笑道:“堂姐有所不知, 陛下近日身体不适, 正在修养。”
“哦。”
赵曦凰并不在乎皇帝身体如何:“若是这样,那父皇母后的冤屈现在该由谁来做主呢?”
皇后脸上的笑容一僵, 她看了眼沈云商, 有些错愕惊讶道:“难道云商方才所言都是真的?”
赵曦凰冷声道:“本宫亲身经历, 还有假?”
皇后忙道:“自是没有质疑堂姐的意思,只是此事太过重大,总得有个实证,方才好昭告天下。”
言下之意便是没有实证的事, 谁都可以编造。
她就不信赵曦凰手中会有真凭实据!
若是真有也不必等到今天才归朝!
众人闻言便都看向赵曦凰。
他们中是有很多人信长公主, 但除了他们也还有很多人不信,毕竟当年玄嵩帝后确实对外宣称禅位于先皇, 若没有先皇威逼谋害玄嵩帝后的真凭实据,确实难堵悠悠众口。
沈云商手指微微攥紧。
皇后这是笃定母亲拿不出证据。
果然,不管多周全,都还是让他们有可乘之机,日后一旦流传出一些不利于他们的谣言,那么小舅舅的皇位便是名不正言不顺。
“皇后要证据是吗?行啊。”
赵曦凰微微侧首:“驸马,将东西拿过来。”
皇后眼神一冷,她竟真有证据!
众人随着长公主的视线望去,便见楚家席位上原本与长公主同坐的男子起身,他不知何时已经揭开易容皮露出了真容。
虽然众人都不认识他,但长公主的那声驸马证明了他的身份,并且,只单看沈云商与他七分相似的长相也能猜到他的身份。
江南首富,沈枫。
沈枫听见长公主唤他,便抱着放在身旁的盒子走了过来。
沈云商轻唤了声:“父亲。”
沈枫朝她笑着点了点头,走到赵曦凰右侧站好,朝皇后道:“皇后要的证据就在这里。”
皇后看了眼那盒子,面色一变,皱眉扫了眼赵承北。
这么重要的东西如何会漏查!还叫他们带进了宫来!
赵承北此时亦是懊悔万分。
倒不是他疏忽,而是他千防万防怎么都没想到楚家竟早已叛变!
皇后也想到了这点,目光不善的看向楚家家主,而不待她发难,楚家家主便已率先开口:“皇后娘娘,当年的证据臣这里也有一份。”
皇后气结,盯着他半晌没说出话。
好,好得很!朝中文武之首竟都要帮她赵曦凰!
“皇后娘娘,请问现在谁能为本宫的父皇母后做主?”
赵曦凰好似不知皇后的愤怒,淡然问道。
而她这话无疑是让皇后心中怒火更甚。
如今虽是由二皇子监国,但皇帝还在,这件事自然只能由皇帝做主,可害死玄嵩帝后的人是皇帝的亲生父亲,这叫皇帝如何做主!
难不成给自己父亲追加一道罪诏?
可眼下情形好似没有第二种选择。
因为现在赵曦凰不是一个人,她身后站着几朝元老,半数朝官,这其中还包括文武之首,玄嵩帝后是南邺传奇,受无数百姓爱戴崇敬,一旦今日之事传出去,赵曦凰的身后就还有南邺无数百姓!
陛下若还想要民心,就不得不做这个主。
“陛下还在病中,不如堂姐先安顿下来,待陛下病好些,再商议不迟。”
皇后试图往后拖延,如此也好有时间想其他法子。
“我听说如今是二皇子监国,既然陛下病重,那不如就由二皇子做主?”
赵曦凰岂会让她如愿。
夜长梦多,今日她必须将一切都解决了!
皇后干笑了声,还欲在说什么,就听外头有太监喝唱:“陛下驾到。”
众人皆转身跪下恭迎。
唯有赵曦凰沈云商一干人等未跪。
皇帝在太监的搀扶下缓缓走近赵曦凰。
因生了场大病,皇帝的脸上已显老态,明明比赵曦凰大不了几岁,却感觉隔了一辈人似的。
他看着赵曦凰,赵曦凰也看着他。
那一刻,多年前的一幕幕一一在二人脑海中浮现。
多年前,玄嵩帝后在外大仗,先皇也跟着,那时候玄嵩帝只有赵曦凰一个女儿,先皇也还只有皇帝一个儿子,他们便是彼此唯一的兄妹。
皇帝比赵曦凰大几岁,那时候玄嵩帝后常年不在邺京,皇帝心疼妹妹独身一人,就经常会去陪她,给妹妹带她喜欢的物件,零嘴,有时候还趁着嬷嬷不注意,带她去街上玩乐。
皇帝的整个少年时期都把她当做亲妹疼爱,而赵曦凰那十七年,也只有他一个哥哥。
原本,这只是一段兄妹情深的故事,可没想到二十年前变故突发,先皇害死玄嵩帝,他们成了仇人。
锦衣玉食的公主带着幼弟仓惶无助的逃亡,而皇帝取代他们的位置,成了太子。
皇帝起初也曾恨过自己的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害死他的妹妹,可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先皇的叮嘱,他的心也慢慢的发生了变化。
妹妹没有皇位重要。
更何况并非亲妹,只是堂妹。
二十年,可以发生很多事,也可以改变一个人。
尔虞我诈,权势均衡,少年时期的兄妹情谊在皇帝心里已经消散无踪,他甚至为了保住皇位,要将自己曾经真心疼爱过的妹妹赶尽杀绝。
也或许是因为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尝过一国之君的滋味,后来尝了,就不能罢手了。
但后来,皇帝也再没有像曾经对赵曦凰那样,真正心疼过谁。
他想,他的父亲说的对,帝王不该有真心,不然就会跟玄嵩帝一个下场。
兄妹二人再次相见,竟觉这二十年好似弹指之间。
前一刻,还是兄妹情深,后一瞬,便已隔着血海深仇。
“多年不见,阿兄好像老了许多。”
长久的对视中,赵曦凰率先开口。
她的声音不疾不徐,温和平淡,好似并没有怪罪皇帝,又好似早已不记得那十七年的情谊。
皇帝笑了笑,咳了几声,道:“是,阿兄是老了,但曦凰妹妹看着还很年轻。”
一声曦凰妹妹,又扯出了诸多过往的记忆。
那过往的记忆里全是欢声笑语,和乐融融。
“阿兄曾说,若是有人敢欺负曦凰,必会为曦凰报仇。”
赵曦凰不愿再想起那些往事,也不想跟他再叙旧,她拿起沈枫手上盒子里的明黄圣旨,将其展开在众人眼前:“这是父皇被逼禅位前亲手写下的最后一份诏书,道明了先皇如何威逼父皇禅位,想必阿兄用该认得父皇的字迹和国印。”
“敢问阿兄,今日要如何为曦凰报仇?”
皇帝只扫了一眼便知道圣旨是真的。
他状似痛苦的闭了闭眼,一时无话。
有老臣凑近来看,也认出了玄嵩帝的字迹,顿时老泪纵横:“竟是真的,竟真的是先皇害死了玄嵩帝,他怎么敢怎么敢的啊!”
“玄嵩帝待他那般好,他是怎么下得去如此毒手的!”
“真是狼心狗肺!”
一声声的讨伐传来,让皇帝愈加难堪。
沈云商却彻底放下心来。
她没想到,原来母亲手上竟还有重要这样的物证。
她的猜想果然没错,外祖父并非真的让他们忍气吞声,而是要他们韬光养晦,等待合适的时机,所以给他们留下来这道圣旨,留下了玄军和兵符。
那些遗言也不过是知道母亲一时没有报仇的能力,想让母亲好好活下来。
“臣请陛下将玄嵩帝后之死昭告天下,为玄嵩帝后昭雪。”
“臣等附议!”
大半臣子都跪了下来,请皇帝下旨。
皇后搀扶着皇帝,一颗心彻底凉了下去。
赵曦凰真是好手段啊,选择在今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公布真相,逼得陛下别无选择。
皇帝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微微抬起手制止了臣子的呼声。
在一片寂静中,他缓缓道:“拟旨,将真相昭告天下。”
众臣顿时面露喜悦:“谢陛下,陛下圣明。”
赵曦凰与沈云商对视一眼,皆轻轻勾了勾唇。
第一步,成了。
不久后,圣旨拟好,太监总管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念了圣旨,还了玄嵩帝后一个公道。
毕后,皇帝看向赵曦凰道:“圣旨已下,曦凰妹妹以后便在邺京住下,朕立刻让人修建长公主府,再择吉日册封商商为郡主。”
赵曦凰将刚拿到的圣旨递给沈枫,淡笑着抬眸道:“这就不劳烦阿兄了。”
“我还有一件事,要在今日请诸位分辨出个章程来。”
皇帝面色一凝:“曦凰妹妹还有何事?”
众臣也不解的看向赵曦凰。
便听赵曦凰一字一句道:“父皇既然不是主动禅位,那么先皇这皇位便来的名不正言不顺,诸位说是也不是?”
皇帝皇后顿觉难堪。
先皇的皇位都名不正言不顺,那皇帝的皇位又如何名正言顺得起来?
不过这话许多人都不敢接。
虽然事实如此,但前太子已经亡故了,如今在皇位上的是先皇血脉,即便玄嵩帝后的死水落石出,可这日后皇位上的人还得是先皇一脉。
他们哪里敢得罪皇帝。
一片寂静中,荣迟走上前来,道:“长公主所言甚是。”
封磬,楚大人林大人等好些位大臣皆站出来道:“臣附议。”
不待皇帝开口,楚大人抬起头直视着皇帝:“若是玄嵩帝的太子还在世,这皇位理该由太子殿下来坐。”
此话一出,又是一片唏嘘惊叹声。
这话虽然言之有理,可是那人就是不在了呀!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荣迟与他一唱一和:“是啊,熙辰殿下若是活着,他才是我南邺名正言顺的皇帝。”
一句熙辰殿下,让在场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赵熙辰,玄嵩帝唯一的嫡子。
他若在世...
不对!
有人突然反应了过来,震惊的望向荣迟。
荣迟这话的意思莫不是...
皇帝皇后也猜到了这个可能,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皇帝的脸色愈发的苍白。
赵承北此时更是前所未有的慌乱。
不,不可能,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他找了这么久,根本没有他半点消息,且沈云商裴行昭身边从未出现过什么可疑人,他不可能还活着的。
赵曦凰将所有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她缓缓看向那几位几朝元老,微微颔首道:“敢问几位大人,若是阿弟回来了,这皇位是不是该还给阿弟?”
众人方才只是隐有猜测,此时听得赵曦凰这话,顿觉一阵恍惚,震惊非常。
前太子真的活着!
几位老臣激动的眼眶都开始发红了,他们也顾不得皇帝还在,几步走近赵曦凰道:“殿下,太子殿下他真的回来了?”
“若是殿下当真回来了,这皇位理该还给殿下。”
封磬楚大人也出言附和。
赵曦凰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轻飘飘看了眼皇帝,才转身面朝楚家席位。
众人随着她的视线望去,带着期盼,带着震撼,带着不敢置信。
目光各异中,只见楚家嫡幼子楚怀钰缓缓起身,朝赵曦凰走来:“皇姐。”
众人大惊失色。
“这,这不是楚家的嫡幼子么?”
“是啊,这,这是怎么回事?”
几位老臣虽然出声,但也紧紧盯着楚怀钰,试图在他脸上找到玄嵩帝后的影子,可是,眼前的人跟玄嵩帝后没有半分相似。
其中一位老臣福至心灵:“该不会,也跟长公主殿下一样,易容了?”
楚怀钰朝他轻轻一笑:“大人好眼力。”
几位老臣顿时松了口气。
果然是这样。
而后,楚怀钰便卸掉了易容皮。
他的真容一出来,四周安静了好几息。
见过玄嵩帝的人都震惊又恍惚,眼前的人与玄嵩帝太像了!
“太像了!”
很快,就有一位老臣激动道。
而后便是一阵附和声。
皇帝的身躯颤了颤,皇后忙将他扶住。
赵承北看着众人的反应,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一旦赵熙辰的身份落实,他们就全都完了。
破釜沉舟般,赵承北道:“像也不能代表就是,还需要证据。”
不知何时撕下易容皮的裴司洲此时冒了出来:“殿下那时才不到两岁,拿什么证据?”
“若无证据,难不成谁来了都是玄嵩帝血脉?”
赵承北冷声道,而后看清裴司洲的脸,皱眉道:“作为逃犯,竟还敢进宫!”
“裴白两家逃犯的身份从何而来,二皇子殿下难道不是心知肚明么?”裴司洲讽刺道:“怎么?也要臣当着众臣的面一一道来?”
赵承北气的狠狠瞪他一眼,然还未来得及开口,却见裴司洲道:“殿下彼时年幼,无法自证,但有人可以证明殿下的身份。”
有人道:“谁?”
裴司洲:“当年给殿下接生的稳婆,或者殿下的奶嬷嬷,可问问她们殿下身上是否有什么胎记可以证明殿下的身份。”
“时隔多年,还上哪去找这些人!”赵承北皱眉道。
这时,一位老臣站出来道:“裴公子这话倒是提醒老臣了,太子殿下满月宴上,臣见过太子殿下身上的胎记。”
“臣妇也见过。”
一位老夫人也走出席间,看着楚怀钰道:“臣妇曾抱过太子殿下,那时天气热,嬷嬷给殿下洗浴时,臣妇见太子殿下后腰处有一块胎记。”
“正是。”
先前那位老臣道:“是块红色的胎记。”
“对对对,是红色的,就在右侧后腰下。”老夫人道。
这位老夫人却是崔家的老太太,崔家书香世家,一身清骨,她断不会撒这个谎。
赵承北眼神微暗的看了眼老太太。
如此明显的特征,足矣证明赵熙辰的身份,她是在帮他还是在害他。
可赵承北不知,老太太愿意出来作证,跟他半点关系也没有。
曾经崔九珩作为二皇子伴读,老太太对二皇子自然也上心,可后来却知道了二皇子给崔九珩下药,崔九珩是老太太最看重的嫡长孙,谁害他她都不答应。
崔九珩疏远赵承北老太太乐见其成,只恨不得跟崔家跟赵承北再没有半点关系才好。
此时她出来,不过是因为敬重玄嵩帝后,不容有人混淆玄嵩帝后的血脉。
“既然如此,那就请人验一验吧。”赵曦凰淡淡道。
验是要验,可是谁验却是个问题。
一旦身份证实,看赵曦凰这架势必定是要扶持赵熙辰登基的,谁敢看新皇的身子?
普通朝臣自是不敢,思来想去也只能老一辈的人去。
最后在皇帝和长公主的首肯下,各自点了一个人。
皇帝点的心腹大臣,长公主点的荣迟。
都是两方信任的人,不怕对方做什么手脚。
楚怀钰,不,赵熙辰对此并不在意,皇姐让他验他验就是。
三人去了侧殿,余下的人各怀心思。
皇帝一方自然不希望对方是真的赵熙辰,可以眼下情形来看,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而保持中立人则已经开始计算,一旦太子殿下身份落实,吏部尚书,荣封大将军,几朝元老皆会扶持新皇。
今日这场皇位之争到最后文臣的作用就不大了,重头戏是武将。
可两位将军都选择了长公主,光朝廷的禁军怕不是对手。
看来,邺京的天要变了。
不多时,三人便从侧殿出来。
众人纷纷朝荣迟与皇帝一派的大人看去。
荣迟满脸喜悦,那位大人则一脸苦色。
真相如何已经无需多说。
“阿兄还有什么话说?”
赵曦凰淡笑着看着皇帝。
皇帝动了动唇,眼神中带着几分复杂。
赵曦凰对皇位势在必得,皇后也就不怕撕破脸了:“就算如此,谁知道是不是你提前做了什么手脚?”
皇后此言一出,崔家老太太脸色就冷下来了:“娘娘是怀疑老身做伪证不成?”
崔家世代清誉,不容半点污垢!
在邺京,谁不知晓崔家的名声,他们就是怀疑皇帝的心腹也不会怀疑崔老太太。
皇后当即气的脸色铁青。
“看来皇后还不死心。”
赵曦凰说罢看向赵熙辰。
赵熙辰会意,从腰间取出那半块玉佩扬声道:“玄军何在!”
他话一落,四周便涌现出几十人。
有侍卫打扮,有太监下人打扮,他们边上前边将外裳脱掉,露出玄军独有的劲装,他们整整齐齐朝赵熙辰跪下:
“见过太子殿下。”
末了,最前方一人抬起头:“易镰见过太子殿下。”
在场的老臣无不知道玄军,无不认得易镰。
“易将军,你竟还活着!”
有老臣惊呼道。
赵熙辰唤了他们起身,易镰便朝那人玩笑道:“钱大人都还在,我可不敢先死。”
“你啊,你这张嘴还是不饶人!”
至此,赵熙辰的身份已经无可指摘。
易镰是玄嵩帝心腹,他万万不可能混淆玄嵩帝的血脉,更何况,赵熙辰那张生的与玄嵩帝太过相似的脸也极有说服力。
无人再怀疑赵熙辰的身份。
“抢来的东西终究不是自己的。”
赵曦凰看向皇帝,缓缓道:“阿兄这些年这皇位坐的也不安稳吧?”
皇帝唇角微微抖动,眼神悲痛的看着赵曦凰:“曦凰妹妹,你真要做到如此地步?”
“难道不是你们逼人太甚!”
赵曦凰面色一变,怒道:“你们不给人留活路,那我们就只能回来拿回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怎么?别人的东西用的久了,就真当是自个儿的了?”
“你莫要欺人太甚!陛下好歹曾真心待你!当年的事陛下也并不知情。”
皇后扶着皇帝,怒目看着赵曦凰。
赵曦凰冷笑了声:“说的对,既如此,那我便给阿兄一个机会,今日,是阿兄主动禅位昭告天下,去寺庙颐养天年,还是我手刃仇人夺回皇位,阿兄自己选。”
“如今宫外城外都是我的人,我不介意跟阿兄打一场。”
皇后还欲再说什么,被皇帝拦住了。
他运筹帷幄多年,此时哪能不清楚他们已经输了,输的彻底,没有半分可以挽回的余地。
荣家军,封军几十万驻扎在城外,便是今日屠宫也不在话下。
只是他有些不明白。
“曦凰妹妹是从何时开始谋划这一切的?”
赵曦凰此时也没有隐瞒的必要,看向沈云商和裴行昭道:“阿兄猜错了,我今日不过是坐享其成罢了。”
众人的视线随着赵曦凰落在了沈云商裴行昭身上。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么大的事竟是这二人谋划而成。
皇帝不不愿意相信:“都到这个地步了,竟也不愿跟阿兄说句实话。”
赵曦凰:“我说的就是实话,从头到尾都是商商与阿昭策划的,就连阿兄要派人杀我,都是他二人提前预知,将我救下并带来邺京。”
皇帝一愣,这才拿正眼看着那二人。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最后他竟是输给了这样两个少年人!
“赈灾一事,也在你们计划之中?”
沈云商如实道:“是,赵承北想要我们的钱赈灾替他挣名声,我们一想觉得不划算,替他挣何不替自己挣,不过来邺京倒是歪打正着,我正愁怎么进京报仇呢,陛下的圣旨就来了。”
“救封如鸢也是你们拉拢封将军的筹码?”
裴行昭看了眼封磬,见后者面色淡淡,他便道:“赵承北害封小姐性命可不在我们的算计之中。”
皇帝沉默良久后,徒然一笑:“你们这一辈真是人才辈出啊。”
“倒是不如先皇,算计胞兄。”
裴行昭道。
皇帝被噎了回去,久久没再作声。
场面也就此安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道:“我写诏书。”
“但我有一个要求。”
“阿兄请说。”
赵曦凰道。
“皇后和我的子女都是无辜的,还请曦凰妹妹看在曾经的情分上,绕他们性命,允许他们与我同去寺庙度此残生。”皇帝道。
赵曦凰还未开口,便听沈云商道:“不行!”
皇帝眼神凌厉的看向她。
“其他人可以,赵承北,不行。”
沈云商迎上他的视线,掷地有声道。
皇帝一惊,下意识将赵承北护在身后:“为何!”
这是他最器重的儿子,他说什么也要保他的命!
“年幼的皇子我们自会安顿好,不会取他们性命,但也会叫人守着他们一辈子,不会给他们复仇的机会。”沈云商没有回答皇帝的问题,继续道:“其余公主可以跟随陛下去寺庙,永世不得进京。”
沈云商稍作停顿,看了眼裴行昭。
前世,赵承欢从未对裴行昭动过杀心,最后也试图救过他,看在这点上,可以留她性命。
“而赵承北,必须死!”
“你!你!”
皇帝气的指着她的手指发抖,猛地看向赵曦凰:“我必须保住承儿!”
沈云商分毫不让:“你保不住!”
“这天底下没人可以保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