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院
沈夫人白氏看着素袖姑姑刚带回来的信, 面色凝重。
素袖见此不由担忧开口:“夫人,出了何事?”
白氏将信递给她,眼底是化不开的忧思。
素袖接过信, 才扫了一眼顿时脸色大变:“崔家二公子与小姐在邺京!”
那出现在姑苏城的那两位是谁!
信是白家送来的,这是上次崔九珩一行人登门后, 白氏请父亲帮忙去查的, 白家族中有人在京为官, 那边也有生意,消息自然回来的快。
“信上还说,二皇子赵承北在月余前称病,实则是悄然离京,少有人知道他去了何处。”白氏沉声道。
素袖往下看去, 果然见信中有写, 而她在看到最后一行字时, 瞳孔微缩:“崔家嫡长子, 崔九珩相伴。”
崔姓不可能有人敢那般大摇大摆的冒充, 且那几位通身贵气,一看便知身份非凡, 不像是假扮, 若崔家二公子与三小姐在邺京, 那么那日上门自称崔大公子的很有可能就是真的崔九珩,而那位崔二,便是...
素袖手指一颤:“那位崔二公子,是二皇子!”
“他来姑苏作甚!”
白氏蹙眉微微摇头:“不知。”
“夫人...”
素袖担忧的看着白氏, 欲言又止:“他们接近小姐, 会不会是...”
白氏飞快看她一眼,肃目道:“慎言!”
素袖忙噤声垂首。
半晌后, 白氏沉声道:“还不到慌的时候,切勿乱了分寸。”
“要想不露痕迹,就要彻底忘记以前的一切,谨遵旨令,自保归隐。”
素袖恭声应道:“是。”
“商商昨日去裴家庄了,你去看看可回来了。”
白氏话音刚落,外头就有丫鬟禀报,拂瑶院来人告知,小姐已经回府。
素袖道了声知道了,待丫鬟退下,她便看向白氏道:“昨日崔公子几人也同行,不如去问问小姐,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若他们是冲着小姐身份来的,必然不会无动于衷。
白氏知道她的意思,想了想,点头:“也好,切记委婉些,不要让商商察觉到什么,燕堂不是也去了,就说我许久不见他,问问他的近况。”
素袖应下,似是又想到什么,道:“若那位崔二公子是二皇子,那那位三小姐会是...”
白氏若有所思:“我看那位小姐轮廓与二皇子相似,大抵是他的胞妹,三公主。”
“你暗中去查查,这几位到了姑苏后都做了些什么。”
素袖:“是。”
-
素袖到拂瑶院时,沈云商神情不安的立在门口,一直望着院里,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小姐。”素袖上前行礼。
沈云商见是她,心不在焉的轻轻颔首:“素袖姑姑。”
素袖自然是捕捉到了她面上的忧色,不动声色道:“夫人得知小姐回来,特意差奴婢来问问,听闻昨日表公子也与小姐一道,夫人许久不见表公子,挂念得紧。”
沈云商记挂着清栀,闻言顺口道:“表哥一切安好,请母亲放心,表哥说明日便会来拜见母亲。”
素袖观了眼她神色,见提起裴家庄并无异样,便猜测此行应并未出什么事,想了想后意味深长试探道:“夫人还听说崔家几位公子小姐也去了,毕竟是大族,该要好生招待,若能结交便是最好,与生意上或有好处。”
沈云商一愣,心思这才全部收回来。
结交崔家?
那自是万万不能的!
“母亲误会了,其实我与他们并不相熟,昨日也没说上几句话。”沈云商正色道:“再者,这样的贵人,也不是我们能结交的。”
素袖闻言心中稍安。
看来他们并非有意接近小姐。
“如此,奴婢便明白了。”
素袖正要告退离开,却突然又道:“奴婢见小姐,似乎有心事?”
沈云商不防被这一问,要敷衍过去时,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心中猛地一跳。
赵承北用几家性命威胁,不让他们将事情告知长辈,前世她在成婚前不知赵承北图谋的还有她,加之那时涉世未深,对皇权太过敬畏和畏惧,又害怕家中真的被牵连,想事情难免单纯些,重回后心头没有太大的章程,就习惯性的去隐瞒了那些事。
可现在她已经知道了,这背后还藏着巨大的隐情,且很可能与母亲有关。
所以若母亲真的有什么秘密,对这件事的应对应该比她更加周全才是,总好过两眼一抹黑,大难临头了才知晓的好。
而且,她或许还能借此窥探出些什么,比如,那半月玉佩和白鹤当铺,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小姐?”
沈云商心念几转间,便已做好决定,她抿着唇走向素袖,再抬眸时眼眶微红,似是在后怕着什么,又似是有些难以启齿:“其实,此行...出了点事。”
素袖一惊,忙上前拉住她的手:“小姐,出了何事?”
沈云商眼泪说掉就掉,素袖大骇,忙轻声安抚着她:“小姐别怕,您告诉奴婢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云商抬手抹了抹泪,低声道:“母亲现在,忙吗?”
素袖顿时便明白了,赶紧道:“夫人不忙的,奴婢这就带小姐过去。”
很快,沈云商就到了海棠院。
白氏还在沉思,却听门口传来动静,紧接着,女儿就飞快的扑到她跟前,趴在她的膝上轻泣。
白氏一惊,抬眸看向素袖,后者沉着脸禀报道:“夫人,小姐说,在裴家庄出了事。”
白氏闻言面色大变,忙道:“出了何事?”
“小姐没有同奴婢说。”
白氏怔了怔,这才低头看着趴在她怀里哭的伤心欲绝的沈云商,她抬手轻抚着她的头,温声安抚道:“商商,没事了,母亲在,别怕。”
“出了什么事商商告诉母亲,是不是裴家小子欺负你了?”
沈云商将头埋在她膝上,带着哭腔否认:“没有。”
“那是你表哥?”
沈云商仍旧摇头:“也没有。”
“那是怎么了,同母亲说,母亲给你做主。”白氏看了眼素袖,眼底划过一丝暗沉。
不是裴行昭,也不是白燕堂,那就只能是...
终于,在白氏再三安抚和诱哄下,沈云商哽咽着轻声道:“是崔公子,他...”
白氏眼神骤冷:“他怎么了。”
沈云商忍着羞辱,艰难开口:“他给我,给我下了那种药...”
她这话落,屋里顿时陷入了一阵死寂。
片刻后,白氏猛地将沈云商拉起来,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恐慌,连声音似乎都受到惊吓而颤抖:“你说什么?!”
素袖亦是惊的立在原地,半晌回不过神。
“他...他...”
“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不待沈云商说完,白氏便赶紧上下打量着她,语调似乎因害怕而破了音。
沈云商连忙摇头:“女儿没事,是裴行昭救了女儿。”
白氏听到她说无事,闭上眼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平复下来,半晌后,她眼神凌厉的看着沈云商:“是哪一个崔公子?”
沈云商自然察觉到白氏这话问的古怪,但还是不动声色道:“是崔二公子。”
而她清楚的看见,白氏的脸色在听到答案后一片惨白,旁边的素袖姑姑更是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沈云商被白氏无意识的捏疼了手臂,轻声道:“母亲,疼。”
白氏这才似回神,忙卸了力道,一把将沈云商抱进怀里,带着后怕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别怕了,有母亲在。”
素袖许久才低喃出声:“天老爷,万幸无事。”
这要是有事,可怎么得了啊。
“他这是疯了不成!”
素袖最后还是没忍住,低骂了声。
白氏快速瞥她一眼,她才知失言,赶紧看了眼沈云商,见后者没有注意到她异常的反应,才低下头不再作声。
沈云商压下心头的怪异,轻轻从白氏的怀抱中退出来,皱眉道:“但中药的还有崔大公子,母亲,女儿想不明白他们这是要作甚,且那药极烈,幸好裴行昭有解药,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白氏闻言手一抖,好一会儿才颤声道:“你是说,他给你和崔大公子下药?”
素袖才压下的惊慌又立刻涌了上来,似是想到了什么,心中当即掀起惊涛骇浪,急急看向白氏。
“商商,你同母亲仔细说说经过。”
白氏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缓些。
沈云商这才将裴家庄所发生的事向白氏娓娓道来,只是隐瞒了她知道赵承北赵承欢身份的事。
“女儿其实认出了那是殉方残阵,也知道如何解,但女儿想起母亲说过的,不得在人前暴露所学,所以便顺着他们阵法走去了洞中,可却没想到会陷入那样的险境。”
“裴行昭说,崔二本还想栽赃给他,但表哥找到了洞里石壁上的药,交给了裴行昭,裴行昭不知怎么就从崔二口中诈出来了真相,否则,我们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裴行昭还说,崔二威胁他这件事到此为止,不得跟家中人提及,不然就不会放过我们,还有女儿一直不敢跟母亲说,他们先前曾威逼利诱女儿跟裴昭昭退婚,女儿原本确实不敢说,可经过昨日之事,女儿属实有些害怕了,这才想着向母亲说明。”
沈云商越说越感到害怕:“母亲,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啊。”
白氏听完,脸色已经阴沉到没法看了。
但她许是怕吓着沈云商,还是尽量放柔声音道:“别怕,没事。”
“近日在院里歇着,不要再见他们,也不许单独出门,素袖,找几个得用的守在小姐院里,就算和阿昭出门,人也得带着。”
这一天,还是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