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芙白陆炀一眼就走了。
呸!
真当她阮大小姐, 是谁想娶就能娶的?
做什么白日梦。
她刚走到招待所门口,便听里面爆发出一道绝望的哭声。阮明芙身后突然涌进一大波人,呼啦啦地朝里面走去。
阮明芙蒙了一瞬。
幸亏她没有走中间, 不然非得被带倒不可。
“同志, 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踩到你?”招待所老板娘站在不远处朝着她招手, 吐槽道:“这些人真是,再急也得顾着前面有没有人啊。”
阮明芙走过去,“同志,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嗐!”老板娘叹了一口气, 脸上也带着唏嘘, “军队有位大小伙子出任务没了, 队里刚把家属接过来……你不知道, 惨的嘞。”
阮明芙疑惑地看着她。
老板娘天天坐在招待所,人来人往, 便一个能跟她说话的人都没有。
她每天都可难受了。
见阮明芙这么有求知欲, 旺盛的倾诉欲再也压不住了。
她这才压低声音解释道:“小伙子两三岁没了父亲,靠寡母拉扯长大。前几年结了婚,生了孩子, 正当日子好过了……哎!听说老家那边知道这个消息,寡母受不了, 一下子就去了。”
“是先在老家办了老人的后事, 才来的。”
阮明芙心头一抖,“这么惨?”
“不止呢, ”老板娘又叹了一口气, “他媳妇只生了一个闺女,那边亲戚要吃绝户, 把娘俩关了好几天,孩子靠喝当娘的血才活了下来。”
她漂亮的眉头皱成一团。
“这是犯罪,公安不管吗?”
“怎么管?”老板娘一副‘你真天真’的表情看着她,“要不是当娘的机灵,抓住机会跑出来,这会儿人都埋了。”
阮明芙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媳妇也是个烈性,直接找到这边来了,”说到这儿,老板娘似乎还松了一口气,“得亏她当机立断,要是晚来几天,丈夫的抚恤金也得被那些吃人亲戚给吞了。”
“他们还有脸来领抚恤金?”
阮明芙觉得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冲击。
想想又觉得很对,毕竟在五十年后吃绝户的事还时有发生,这个时代只会更多。
“怎么没有,”她在招待所干的几年,这种事见多了,更炸裂的也不是没有。
都能整理出一本伦理大戏。
“那些人本来就打这笔钱的主意,要不然费那劲儿干什么。”
阮明芙抿唇,“那些人受到惩罚了吗?”
“罚什么,”老板娘像是早就知道了结果,“按理来说,他们也是亲属,当然有领抚恤金的资格。至于剩下的,那就看他媳妇告不告。”
老板娘对这种事早已司空见惯,“还算好的了,以前才吓人呢。一个月得发生好几回,再往前十几二十年……”
后面的话老板娘也说不下去了。
当兵的就是这样,脑袋别在裤腰带里,指不定哪一天人就没了。
阮明芙听了这话,心里头就像压了一大石头。
回想起狗男人昨天说的话,阮明芙心情更郁卒了。
她有些苦恼。
她好像误会谢延昭了……
“哎?”老板娘的目光落在阮明芙身上,“我好像记得,你对像也是当兵的吧?这可是一辈子的事,你得想好了。”
老板娘对阮明芙的印象很深,对谢延昭的印象更深。
一个长得这么美,一个看着这么凶,怎么看怎么感觉不搭。但这两偏偏处了对象,还怪让人费解的呢。
老板娘也是一个军嫂。
她叹了一口气,“军嫂可不好当,男人靠不住,家里家外只能自己一把抓,累得嘞。”
楼梯口突然传来脚步声,阮明芙抬头看去。
却见一群穿着军装的人从楼上走了下来,中间还促拥着一对母女。
女儿乖巧地倚靠地母亲的肩头,争着黑漆漆的大眼晴,用好奇又带着些胆怯的目光打量着周围。孩子看着十分瘦小,脑袋上还顶着因营养不良而干枯发黄的头发。
母亲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的头发乱糟糟,身上穿的衣服也脏得不能看,几乎是补丁垒补丁。她不过二十出头,脸上带着劳作的苍老,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了十岁不止。
她脸满脸木然,一副行尸走肉的模样。
母女俩都很瘦,骨瘦如柴的那种,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们刮跑。
看着这一幕,阮明芙心里头不是滋味。
老板娘又叹了一声,“作孽。”
……
阮明芙满怀杂乱思绪上楼。
喉咙口像是被一块棉花堵住,难受极了。她抿了抿唇,漂亮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几天皱的眉,比她一年都多!
阮明芙站在门口正想拿出钥匙开门,却见陆琰不知道从哪时闯了过来,一手按在她的门边,满脸敌意地看着她。
“我哥刚刚跟你说了什么?”
小胖子李铮动作没有陆琰那么快,却也跟在他的身后。
看着这一幕,劝道:“陆琰,大哥说你再惹事就要狠狠罚你。”
都结婚的人了,还被大哥罚,传出去多不好听。
陆琰估计也是想到这一点,凶恶的嘴脸收了起来,但看向阮明芙时依旧毫不客气。
“快说,你跟我哥刚刚究竟说了什么?”
他这一天都呆在招待所,陆炀又不许他出去为非作歹,整个人都快发霉了。打开窗户时,正巧看到陆炀与阮明芙正在说话。
阮琰心里好奇。
却因为身处三楼,听不见两人说的话。
急得那叫一个抓耳挠腮。
小胖子因为有了陆炀的话,霸占着房门死活不让他出去,陆琰一时之间也拿小胖子没办法。
他正打算等陆炀上来时问他,却见他见了阮明芙之后,转身就走了。
走!了!
陆琰简直不敢相信。
他大哥来这一趟,难道就是为了见阮明芙?
难道他大哥真的要娶这个肤浅的女人?
不行。
他不同意!
哪个女人都可以嫁给他大哥,就阮明芙不行。这个女人空有一张好脸,内里草包,这样的人哪怕能配得他惊才绝艳的大哥。
这下,陆琰哪里还坐得住。
使计骗走小胖子,恰巧遇到正打算回房的阮明芙。
陆琰满脸防备,“你究竟跟我大哥说了什么?”
阮明芙本来不想搭理他,可对方一再相逼,她也烦得很。
“你猜?”
陆琰眼中带着恼意,正想发火却被小胖子一把拉住,“陆琰,阮同志这回可没有招惹你。”
小胖子不知道陆琰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他觉得阮明芙挺好的,也不像陆琰嘴里说得那么心机。反而每次,都是陆琰主动找人家的麻烦。
就算昨天在车站,阮明芙打了他两巴掌也没错。若换了他,他高低也得抽陆琰两巴掌解解气。
“行了,”眼看身上的衣服都要被小胖子拉坏了,陆琰赶紧开口道:“……我又不欺负她,就是问点事。”
小胖子见他平静下来,这才将手松开。
“你刚刚究竟跟我大哥说了什么?”
阮明芙白了他一眼,“我说了,你猜啊?”
“你是不是耍我!”
“你觉得是,那就是了,”阮明芙看着堵在门前的陆琰,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好狗不挡道。”
陆琰又想发火,却猛地想到身边的小胖子,他忍了又忍。
“我警告你,别打我大哥的主意,若不然……”
阮明芙对他的威胁半点都没放在心上。
她扬起精致漂亮的下巴,“怎么?你还想杀人?”
“我、我……”看着阮明芙嚣张的模样,陆琰心头的火气更旺,“我肯定会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阮明芙却笑了起来。
这一笑,倒是把陆琰旁边的小胖子给迷住了。
“陆琰,你什么时候能不要这么可笑,”阮明芙下巴微扬,让她明艳绝伦的脸又更显几分张扬,“放狠话谁不会?”
小胖子一看不对,赶紧将陆琰拉住。
他就是个一点就炸的炮仗性子,冲动得很。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
“阮明芙,你别太过份!”
若非小胖子死死将陆琰拉住,他怕是早就冲到阮明芙面前来了。
她嫌弃地看了陆琰一眼。
后退小半步,还拿着手在鼻前扇了扇。
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哪怕阮明芙没有说,嫌弃这两人却早已从她的肢体动作里表现得明明白白。
李铮:“……”
陆琰先是一蒙,随后便是暴怒。
“阮明芙,你这个该死的女人!你给我等着,我绝对不会放过!”
还真别说,陆琰被气得两眼通红的模样当真好玩,若非此时不是饭点,阮明芙就着他的表情,都能下一大碗饭。
李铮死死地抱住他的腰。
因着用力,额头上的青筋也冒了出来。
“陆琰,你冷静点,”李铮又给他上了一根紧箍咒,“炀哥可是说了,今天不让你出门的。”
陆琰:“……”
他从小就是一副霸王性子,陆父陆母也管不住他。但奇的是,陆琰就怕陆炀,也最听他的话。哪怕陆炀后来参军,他一个大老爷们还每个月给哥哥写四五封信。
对陆琰来说,他完美的哥哥任何女人都配不上。
阮明芙现在脑子里杂乱得很,没空在这里跟他们纠缠。
“好狗不挡道,让开。”
陆琰满脸倔强,哪怕被骂成了狗依旧不松开分毫,“我哥究竟跟你说了什么?”
“你哥你哥,你去问你哥去,”阮明芙满脸的不耐烦,“反过来骚扰我干什么,信不信我让人把你抓起来。”
小胖子也在开口劝说,“陆琰,阮同志说得没错……”
他们两个大男人为难阮明芙一个女性,被人看到像什么样子。
要不是陆炀让他好好看着陆琰,他才不想管。
“不行,她肯定想打大哥的主意,我绝对不能不让她得逞。”
说真的。
阮明芙前半辈子翻的白眼加起来,都可能没有这两天多。
“啊是是是,我看上了陆炀,刚刚在下面我就在逼陆炀娶我,而且他还答应了,”她看向陆琰,“你现在满意了吗?”
陆琰挣扎起来,“你看,她果然是这么想的,就是在打我大哥的主意。”
李铮:“……”
没听出人家说的是反话?
阮明芙目光悯地看着小胖子,“你跟着这样一种人,肯定很辛苦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陆琰使劲挣扎却依旧挣不脱李铮,“快放开我,你快放开我!”
“搁这儿吵吵什么?!”
突然一声暴喝,打断了所有人的动作。
阮明芙抬头,便见老板娘虎着一张脸,那凶恶的模样看着竟然与包粗婆有几分相似。
她瞪了陆琰一眼,“我说哪里来的动静,原来是你在这儿闹腾。还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你一个大老爷们也好意思?”
李铮将陆琰放开,脸上闪过尴尬。
“不是我……”
陆琰想辩驳几句,却被老板娘打断。
“什么不是你?我刚刚看着就是你,”老板娘走了过来,“刚才你是不是还想着要打人哪?”
陆琰:“……我、我没有。”
“没有?”老板娘阴阳怪气地看了他一眼,“一个大老爷们,正事不干,找女同志的麻烦,你也有脸!”
陆琰:“……”
“我告诉你们!招待所不是你一个人的招待所,敢在这里打架我就送你去蹲篱笆!”
“不好意思,”李铮朝老板娘笑了笑,又满怀歉意地看了阮明芙一眼,这才扯住陆琰的衣服,“咱们走吧。”
陆琰有些不甘心。
他还没有打消阮明芙的念头,万一他哥脑子进水真的打算娶她那怎么办?
可看到一旁虎视耽耽的老板娘,陆琰再多的话也咽进了嘴里。
他只能警告地看了阮明芙一眼,却被老板娘抓了个正着。
“臭小子,你还想威胁人家女同志?”老板娘撸起袖子,便想给他点好看。
老板娘的吨位可不轻,身形更是魁梧,看着比他们还结实。
李铮吓了一跳,接着陆琰赶紧跑了。
老板娘追不上,便在身后叫骂。
“小兔崽子,在招待所里不许闹事!要再被我抓到,你们就给我滚出去。”
眼见陆琰的身影消失得干干净净,阮明芙这才走了过来,“同志,真的是太谢谢你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嗐,这算啥,”老板娘接着开口道:“这两个瘪犊子再敢找你麻烦,就来叫我。”
阮明芙自然是满口答应。
顺利进了房门,阮明芙这才身心俱疲地坐在房中。她看着静静躺在桌上的三个盒子,思绪忍不住飞远。
*
清晨,阮明芙还躺在**,耳边便响起槽杂的声音,隐约……还伴随着小儿稚嫩却又尖利的哭声。
她眉头紧皱,翻了个身正想继续睡。
外面闹哄哄的声音似乎无孔不入,挑战她脆弱的神经。
阮明芙心头火起。
所幸不睡了!
她干脆下了床,打开门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一拉开门,还残留着夜里的低气温朝她袭来,让阮明芙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宛城昼夜温差大,最高时甚至能相差二十多度。
阮明芙探出头,好奇地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却见那里满是人影,连老板娘也在那里。她神情悲戚,又仿佛带着丝恐惧。
她走了过去。
待到半路便见两个身着军装的人出来,手里拿着担架好像抬着什么。
阮明芙正待再看,一只宽厚的大掌从天而降,突然罩住她的双眼,让她一下子便陷入黑暗中。
她抓住那人的手,正要挣扎,却听耳边突然传来一道低沉却充满磁性的声音。
“别睁眼。”
声音出其得熟悉,甚至让她鼻头一酸。
阮明芙没有说话。
双眼被捂住,耳朵却变得灵敏起来。
她听到整齐的脚步声正朝着她的方向走来,下一秒,一双有力的大手将阮明芙提了起来,她感觉到对方将她带回房间。
提?
阮明芙恼怒,正要生气。
耳边突然传来门关上的声音,眼前的大手也被挪开。
黑暗后突然涌入的强光让阮明芙有些适应不了。
她眨了眨眼,良久这才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便两天不见的狗男人的高大身影。
两天不见,狗男人看着竟比之前沧桑了不少,却丝毫没有毁坏他的帅气。下巴冒着青青点点的胡茬,看着好像更有男人味了。
淦!
阮明芙忍不住摸摸自己的唇角。
还好,口水没有流出来。
阮明芙看谢延昭的时候,他的目光也落在她的身上。
漂亮的桃花眼泛着盈盈水光,澄澈的眼眸清晰地倒印他的身影。精致明艳的小脸带着刚睡醒的红,头发也还来不及梳,就这样披散在她的身后……
睡衣领口有些宽,露出一大片白皙的皮肤。
她一定不知道此时的自己有多诱人。
谢延昭微微低头,猛然对上阮明芙领口下微微隆起的一片肌肤。待反应过来,耳根爆红。
他狼狈地扭过头去,喉结更是急促地上下滑动。
“把衣服穿好。”
阮明芙:“……”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这本来是件外衣,阮明芙看它材质柔软,穿着挺舒服,便把它当作睡衣。阮明芙一点都没改,况且连手臂都没露,得体得很。
她怀疑狗男人在找茬!
“你怎么来了?”
阮明芙才不搭理他,走到一旁坐了下来。
屋内有些昏暗,谢延昭站在门口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到这儿来办点事。”
至于什么事,狗男人没说。
阮明芙也不在意。
啧~
招待所能有什么事,狗男人跑这边来怕是按捺不住专门来见她的吧。
阮明芙又开始得意起来。
狗东西怕她当寡妇就直说,她又不是只有这点承受能力。还旁敲彻击害她误以为狗男人想反悔,骂了他一夜。
也是他活该。
直说,不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她白天跟没事人一样,夜里却躲在被子里连哭都不敢太大声。
想起那两天的折磨,阮明芙又恼又气,但心中却奇迹般地安定下来。
不行,不能她一个受折磨,她也不能让狗男人好过!
阮明芙放下手里的杯子,“那你去忙吧,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说出去不好听,我就不留你了。”
小样,急不死你。
她看不清谢延昭脸上的表情,只听他良久才道。
“好。”
阮明芙:“……”
好?
好什么好!
个狗东西,活该长这么大还单身。
走就走,她要是开口留这王八蛋她阮明芙这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她越想越气,干脆拿起杯子给自己猛灌了一口。
谢延昭抿了抿唇,抬腿刚想走,双眼却不由自主地落在房间中打包好的那两个行李上。
他英挺的眉皱了起来。
脚步也不由顿住。
“怎么了?”阮明芙故作不解,目光却落到桌上的三个盒子上,她拿了起来,“你来得正好,把这些东西带回去,省得到时候我还得再跑一趟。”
眼见谢延昭不动,她将东西拿过去塞进他的手里。
谢延昭将视线落在那几个盒子上。
东西没买多久,外面的盒子好像没有打开过。是了……阮明芙早就打算离开他,自然不会用他买的东西。
他垂下头,看起来竟然还带着黯然神伤。
这副模样落入阮明芙的眼中。
她面上虽然不显,但心里头都快笑翻了。
该!
就得这么治他。
良久,谢延昭这才艰难地说道:“……这是给你的东西,拿着吧。”
“无功不受禄,”阮明芙后退两步,“你还是拿回去吧。”
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寂静了一瞬。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阮同志,你在吗?”
阮明芙看了谢延昭一眼,后者立刻识趣地躲到衣框前。所幸,招待所配置的衣框还挺大,将他高大的身影档得严严实实。
只要不见房间,没人会发现他。
阮明芙打开门。
便见门外站着陆家两兄弟与小胖子。
滑稽的是,陆琰脸上带伤。青一块紫一块,眼睛还肿了起来,他还因为疼痛时不时地倒吸一口气,看起来特别可笑。
陆炀直接进入正题,“这是一千块钱,与车票。”
他将这两样东西递了过来。
钱装在信封里,鼓鼓的看着不少,阮明芙拿过车票看了一眼。
“阮同志,我去的时候,明天的卧铺就已经订完了,”陆炀解释了一句,“只有后天的。”
阮明芙也没在意。
反正若她所料不错的话,她应该是用不到这张车票了。
她转头朝衣框处看了一眼。
“后来就后天吧。”
陆炀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阮同志,那你看……”
“放心,我与你们陆家的婚约从此一笔勾销,你们别来招惹我,我也不会找你们麻烦。”
说这话的时候,阮明芙的视线朝陆琰看了过去。
只是对方现在鼻青脸肿,看不出他脸上什么表情。可从他的眼神中,阮明芙却读到了不忿。
阮明芙双眼微眯,正要发作,却见陆炀突然将陆琰扯了过来。
“你给我过来,听说你昨天还找了阮同志的麻烦?”陆炀对这个弟弟是真的头疼,“快跟阮同志道歉!”
老实说,打开门看到陆琰的猪脸时,她还真的有点被吓到。
陆炀下手可没半点水分。
伤都是实打实的。
阮明芙都没想到陆炀竟然是真打,还是半点水分都没掺的那种。
咦,这是亲哥吗?
但看陆琰梗着脖子,一脸叛逆的模样,阮明芙可真觉得打处太好了。
对待陆琰这种人,就得狠狠地揍他一顿。
阮明芙顺带再给他倒油,“陆同志,还是算了吧。就算他愿意给我道歉,我也不想接受。”
也不知陆炀究威胁了他什么,竟然不叫嚷了。
改拿眼睛瞪!
她还想全倒一把油,却听陆炀清冷的声音传了出来。
“不要闹了,快给阮明芙道歉,要不然我明天就把弟妹接过来。”
陆琰一听,眼里闪过挣扎。
良久,似认命似的一叹,他这才瓮声瓮气地道:“昨天是我不对,希望陆同志能原谅我。”
阮明芙看他看了好久。
久到陆琰快发火时,她这才收回视线。
“行了,”阮明芙不知道陆炀为什么一定要求得她的谅解,却也不想再跟着姓陆的一家子再打交道,“事情办到了,歉也道了,你们现在可以走了。”
“阮同志,后天我开车送你去火车站吧。”
阮明芙实不想再见到陆家人。
“不用,我有人送。 ”
陆炀想了想,这才接着开口:“阮同志,好好保重……”
还不待他说完,阮明芙便门关上。
啰里巴嗦……烦死了!
她看了眼手里的信封,谢延昭却从衣框旁走了出来,幽深的目光落在车票上,“你要离开?”
“嗯,”阮明芙轻应了一声,“反正最后都得要走,还不如早点。”
她在大队长那里开的是探亲证明。
这东西是有时限的,到了时间她还没有回去就会被打成盲流。而盲流的下场,就是去偏远地区的农场改造。
狗男人不娶她,她随不了军当然得回去。
谢延昭:“……”
他还真的忘了这一点。
本就懊恼,阮明芙的话更是往他心口上扎了一刀。
谢延昭抿唇,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双手紧握,极力克制着心中愈演愈烈,隐隐快要破土而出的欲望。
“我先走了。”
他丢下一句,转身飞快地跑了。
阮明芙:“……”
啧,这就是男人~
*
折腾了这么久,太阳也升了起来。阮明芙现在是完全睡不着了,她干脆换了身裙子下楼。
她刚到二楼,便看到坐在一张桌子前,脸色不好的老板娘。
涮了狗男人一顿,阮明芙心情不情。
她端着粥走了过来,“同志,早啊。”
老板娘机械般地看向她,慢慢吐出了一口字。
“早。”
阮明芙小口小口地喝着粥,胃口好得不得了。
“阮同志,你还能吃得下去呢。”
老板娘脸色苍白,心里不由得佩服起来。人家小小年纪,心理素质这么硬。不像她,都四十多岁的人,还怕成这样。
她的手都是哆嗦着的。
“这有什么,”阮明芙不解地看着她。
老板娘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念一动,脱口而出道:“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阮明芙更是一头雾水。
“我该知道什么?”
老板娘松了一口气,看着阮明芙懵懂的模样,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还是阮明芙好奇,“老……同志,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老板娘的脸更白了。
“你还记得我昨天跟你说的那对母女吗?”
阮明芙点头。
印象那么深刻,怎么可能不记得。她那时还与她们有过一面之缘,才过一晚上怎么可能忘了。
老板娘叹了一口气。
“今天早上,发现大人已经死了。”
她发现的时候,身体都已经硬了。回想起那一幕,老板娘的脸更白了。
阮明芙一个没拿稳。
勺子掉落在粥里,溅起的米汤打在她白嫩的手上。幸好粥是温的,不用担心烫伤。
“怎么会这样?”
昨天她见到那对母女的时候,她们虽然瘦,可身体还行,怎么一晚上就……
仿佛知道阮明芙想的是什么,老板娘接话道。
“是自杀的。”
这下阮明芙是真的惊了。
“为什么?丈夫的抚恤金拿到手,马上就要过上好日子……”
“那有这简单,”老板娘这回倒有闲心与阮明芙掰扯几句,“你们小年轻还有得学呢,别忘了她是怎么出来的。拿了抚恤金,母女俩还得回乡去。”
那群亲戚敢这么欺负她,还不是因为她娘家没人,生的又是个闺女。
母女俩又不能留在部队。
可一回去,还得落入那些豺狼亲戚手里。
母女俩只会比上一次更惨。
现在母亲死了,女儿就成了孤儿,这种情况部队肯定会接手。至少也会安排一对靠谱的养父母,再加上她留下的抚恤金,够女儿平安长大。
她这是以死给她的女儿求一条路。
老板娘想到这儿也有些感概。
母亲是个烈性的,就是命不好,遇到一堆豺狼。
阮明芙心头一抖。
到这种地步,应该是走到绝路了吧。要不然,谁愿意为了一个看不凶的未来,而赌上一条命呢。
“那……那孩子呢?”
“可怜哦,”老板娘又叹了一口气,“孩子一直哭,怎么哄都不行。怕出事,就先送到医院去了。”
阮明芙抿了抿唇。
突然理解狗男人了。
谢延昭有那种顾及也是无可厚非,哪怕是她真遇到了这种事,只怕也不会做得比这个母亲好。
阮明芙看着面前这碗粥,突然喝不下去了。
“嫁给军人就是这样,苦得嘞,”老板娘又看向阮明芙:“对了,你不是也有一个当兵的对象,怎么样?还要结婚吗。”
阮明芙:“……”
她现在也乱得很,哪里知道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