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眠先是一愣, 随即又是一惊:“你怎么知道……”
听他的语气,不仅知道他有未婚夫,好像还知道,她和她未婚夫之间有矛盾。
她下意识看了秦牧云一眼, 以为是他告诉江寻的。
可是看他的神色, 似乎也很好奇, 江寻怎么会知道她未婚夫在找她。
“那天他跟一个女生说你坏话,刚好被我碰上了。”江寻避重就轻, 只说前因,不说后果:“我跟他说, 以后他要是再来找你, 我就找他。他现在没来找你了吧?”
白眠怔怔望着他, 总觉得事情没他说得这么简单。
“还有呢?”
其他就不能说了。
“没了。”
白眠见他不愿意说,也没有再继续追问。
等到服务区以后, 其他人都去抽烟买东西的时候, 她才悄悄拉着江寻道:“你还人给打了是吧?”
江寻下意识望四下望了一眼, 见其他人不在, 才暗自松了口气:“我没有打啊!”
“怎么可能?”白眠根本不信:“他在医院住了……”
“嘘!”江寻连忙制止道:“你小声点儿,这件事让秦爷知道我就死了。”
“那你自己说。”白眠没好气推了他一下。
“有什么好说的?”江寻不想提,但是见她这么较真, 似乎真的有什么事,“怎么?他又来找你了?”
“没有。”
“那不就结了。”江寻顿时理直气壮:“反正这事你千万别给秦爷说, 哥哥动手打他,也是为了你好。”
白眠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秦牧云低头点燃咬在唇间的烟, 缭绕的烟雾徐徐飘散, 他单手撑在面前的护栏, 静静望着不远处拉扯的白眠和江寻。
若有所思的侧过头, 望着身后的阿仁:“你们那天去酒吧,没有你们跟我说得那么简单吧?”
阿仁呛得直咳嗽。
秦牧云直直盯着他。
他咳嗽的声音戛然而止:“那男的怀疑他是江哥是白小姐的奸夫,然后江哥想用这个气气他,就承认了。”
秦牧云神色如常:“我问一句,才答一句?”
阿仁立刻摁灭手里的烟,事无巨细的从头到尾的讲了一遍,秦牧云若有所思的低着头,阿仁浑身紧绷,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秦牧云熄灭手里的烟。
一句话都没说的往停车场走去。
江寻见他过来,连忙给白眠使了一个眼色,佯作无事的看向阿仁:“接下来的路,你和秋三换着开吧。”
阿仁欲言又止的点点头。
江寻隐隐觉得他脸色不对,但又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做贼心虚,没有多问,看向秦牧云道:“秦爷,你坐前面吧,我和白眠妹妹坐。”
秦牧云微妙的歪了歪头。
阿仁一巴掌捂在额头上,“江哥,你就坐前面吧。”
别再让本就贫穷的家庭雪上加霜了。
江寻也不好坚持,哀求般的扫了白眠一眼,不情不愿拉开副驾驶的门。
秦牧云明知故问看向白眠:“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江寻立马抬头向白眠望来,可怜巴巴的,宛如做错事的小狗,在寻求庇护。
白眠于心不忍:“他说,要教我看手相。”
“对对对,”江寻眼睛一亮,宛如抓到救命稻草,关上车门。冲回来拉着白眠的手腕,推起她外套的袖口:“白眠妹妹,我跟你说,我看这个手相……“
他的指端在她的袖口触到一个冰凉的手串,褐白色的西域天珠贴着她雪白的肌肤,在袖口出若隐若现。
他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下意识扫向秦牧云的手腕,白皙分明的骨节,只有一串寻常的山檀。
秦爷的天珠怎么会在……
他难以置信的看了阿仁一眼,阿仁双眼紧闭,眉头眼角皱在一起,用力点了点头。
靠!
难怪秦爷睡醒的时候,会主动和她打招呼,秋三听到跟她有关系,也否认的那么快,就连阿仁都一反常态,全程一句话不说,原来是这俩王八蛋早就知道了,生怕在雷区上踩雷,结果就留他一个人在雷区上反复蹦迪?
那白眠妹妹说,秦爷那天晚上没送她回去是什么意思?
该不会……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没有回去?
卧槽!
他觉得这事有点儿颠覆他的认知了,白眠说秦牧云没送她的时候,他差点儿都以为秦牧云真的去找男人鉴别自己的取向了。
这么一想,所有的事都顺了。
郑意是因为白眠和秦爷的关系,才会贸然闯入听云轩,然后秦爷才会让他去警告郑意。他说郑意怎么会那么傻逼,没事跑到听云轩,惹秦爷干什么。
可是也不对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郑意怎么会把自己认成白眠是奸|夫呢?
等等!
他还说过自己是白眠的奸夫!
他一巴掌拍在额头上,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
秦牧云波澜不惊地望着他牵着白眠的手:“看出什么来了?”
“妹妹最近桃花正旺。”他一字一顿,低眉顺眼,轻轻放开白眠的手,很是乖巧的回答道。
秦牧云神色不变。
白眠一脸茫然。
恰逢秋三回来了,见一车人都站在外面,以为大家都在等他。连忙赔罪道:“不好意思,我多看了一会儿,耽误大家时间,现在我们……”
话音未落,江寻转身给他屁股上就是一脚。
秋三:“?”
江寻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你既然知道,白眠妹妹和秦爷的关系,为什么不说?”
秋三缩了缩脖子:“爷儿自己都不想说,我给你说,不是找死吗?”
“那我不找死吗?”江寻歇斯底里,他虽然没有见识过秦牧云的手段,但是他听拍卖行的兄弟说过,从前有几个新来的违反了规矩,一个打断了手,一个踢断了腿,还有一个想跑,结果被关了一晚上,第二天出来精神就有点儿不正常。
现在拍卖行那群人,看到秦爷都发怵,连姓都不敢提,怕得要命。
他隐隐已经看见自己的将来,委屈的想哭。
“没事,爷儿宠你。”秋□□过来安慰他:“死不了。”
“滚你的。”江寻更难过,一把甩开他的衣领,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下,等着最终的审判。
然而上车以后,秦牧云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这件事。
光看表情也跟没事人一样,还有心情跟人开玩笑,似乎真的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不自觉放松了警惕。
晚上,夜幕降临,越野车驶离高速,在沿途的一个小镇停下来,距离西安总共还差七百多公里,于是订了一间民宿,准备住一晚再走。
整个镇上只有一条街,沿途没有几盏路灯,周遭一片漆黑,路边只有一家汤锅还在营业。阿仁将车停在路边,大家陆陆续续下了车,江寻率先走进店铺,望着墙上的菜单,正准备点餐的时候,身后陡然想起秦牧云的声音:“江寻,你出来一下。”
他闻声回头。
秦牧云和阿仁站在门外,正好低头点了一支烟,阿仁规规矩矩站在身后,满是同情的望着他。
他下意识扫过身后已经入座的白眠,白眠正拿纸巾擦着桌子,并没有察觉到他即将面临的危机。
他欲言又止向着秦牧云走了两步,随后猛的反应过来,秦牧云一直忍着没有发作,是不愿意让白眠难堪。
于是,他果断转身,贴着白眠身边坐下。
白眠狐疑的望了他一眼。
“白眠妹妹,待会儿不管秦爷叫我去哪里,你都得拉着我。”他想了想,“你就是上厕所,咱俩都一路,知道吗?”
白眠:“?”
这不是有病吗?
秋三叹了口气,一边摆放筷子,一边劝他:“江哥,咱们这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还不如早点认了……”
“滚!”江寻没好气打断道。
秋三乖乖闭上了嘴,
秦牧云似乎也猜到他在想什么,面无表情的站在屋檐夏望着他,半眯的眼睛在氤氲的烟雾里颇有一番深意。
江寻假装没有看见。
白眠隐隐察觉到两个人有事,但是没想到跟自己有关,她这个人属于既来之则安之,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没必要一直想了。
一顿下来,白眠和秋三吃得最多,完全没有受到这件事的影响,而秦牧云基本没怎么吃,全程双手抱臂,一瞬不瞬望着对面的江寻。
江寻被他这么盯着,也不敢吃,一直用筷子挑碗里的酱碟。
阿仁坐在两人中间,长桌挂边的位置,左看看,右看看,两方都不动筷子,也不敢贸然行动。
白眠和秋三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低头咬着碗里的肉,佯作不知。
吃过晚餐后,白眠悄悄起身准备结账,被江寻一把摁住,“白眠妹妹,你去哪儿啊?”
“我,”白眠怕他不让自己给钱,颇为心虚道:“随便走走。”
“我跟你一起走啊。”江寻跟着站起了身:“老板,买单。”
“我给吧。”白眠小心翼翼抬起手机问。
“你给什么给?”江寻嚷嚷起来:“这跟着秦爷出来,哪儿还有你花钱的?”
白眠一怔。
以为他在说,以她和秦野的关系,哪还有需要她花钱的道理。
她的耳朵不争气一红,磕磕巴巴争辩道:“不,不,我和秦野……”
话音未落,秦牧云从后搂过她的脖子,领着她往外走:”让他给吧,走了。”
秋三预定的民宿是一个四合院,距离这里不到五百米,大家吃饭前就已经决定让秋三先开过去,把东西放了。
其他人走着回去。
晚风徐徐吹拂。
他结实有力的手臂从后环绕她的肩膀,白眠双手紧紧抓着肩上的背带,眼观鼻鼻观心,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她从来没有和异性这么散过步。
她从小到大,就是别人嘴里只会死读书的姑娘,不会唱歌不会跳舞,对任何的娱乐活动都没有兴趣,也从来没有为了某个男生去看过一场球赛,连校园那些风云人物的演唱会也没有去听过。
电影里那些如同烟火一般璀璨生动的青春,和她好像没有任何关系。
不对。
还是有过的。
她翘过一节体育课,去听一场王逸之在校内的辩论赛,少年神采飞扬的站在灯光下,仿佛连头发丝都在发光。
后来……
她想起最近一次见到王逸之的样子,眼神顿时暗淡下来,温柔儒雅只是她的想象,毒舌功利才是他。
她曾经一度以为,王逸之知道郑意和余思雅的事情后,会坚定不移的和余思雅解除婚约,然而王逸之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以实际行动向她证明了,什么叫家族联姻,只要余家还在一天,他们的婚姻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白眠做不到。
她庆幸自己没有在王逸之身上投入太多,也没有因为他的一句话,放弃自己的学业,不然到最后受伤的还是她而已。
她暗自松了口气。
秦牧云察觉到她的出神,但没有出声询问,只是暗暗收紧手臂,把她往自己身侧搂了搂。
白眠蓦然回神。
为什么她可以对王逸之及时止损,对这个男人却不可以呢?
他显然是一个比王逸之更大的深渊。
她不动声色停下脚步,躲开他的手臂道:“到了。”
他眼眸微垂,缓缓收回手臂,淡淡应了一声。
气氛莫名有些尴尬。
白眠想有点儿什么,打破这种尴尬的时候,路边陡然响起一声车鸣,一个梳着大背头的中年男人的脸缓缓从放下的车窗后面露出来,“秦爷,真的是你啊?我从那边经过的时候,还以为我看错了。”
秦牧云淡淡望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中年男人连忙将车停在路边,夹着一个公文包从车上下来,一边从外套口袋摸出一包中华,给他发烟,一边寒暄道:“你怎么到了自己家,都不跟我联系呢?”
秦牧云接过烟,但没有抽。
“只是路过。”
“这路过也是回家啊。”中年人看见他十分高兴,但是秦牧云表情淡淡的,似乎并不怎么开心。
白眠看着中年男人手上的金表和几枚金戒指,眉眼处隐隐透出几分精明市侩,也没有多问,默默走进一旁的小巷。
民宿的大门在小巷的左边,门口打着一束光,印着民宿的名字,她推开四合院虚掩的大门,外面一片漆黑,院里却是灯火通明。
小石铺路,鲜花拥簇,角落的鱼塘还有锦鲤嬉戏。
秋三正在气喘吁吁把最后行李箱拖进宽阔的屋檐下,他顺手拧开旁边餐桌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口道:“白小姐,总共有四间房,只有两间有卫浴,你先选一间有卫浴的,剩下的等他们来了再说。”
白眠这一路已经承了他们不少的照顾,“等大家来了再说吧。”
“他们来了肯定也是这样说,“秋三一口气喝了半瓶水,拧上瓶盖说:“你就先选吧,然后就该洗脸洗脸,该刷牙刷牙,明天还得早起赶路呢。”
“好吧。”白眠也不好意思再推拒,选了对面的房间,把最大的带着淋浴的房间空了出来,“那个房费……”
秋三连忙向她摆了摆手,让她别客气。
白眠只好道了声谢,不再坚持。
她进了房间,从包里拿出充电器和一条夏日的睡裙,便进了浴室,等她洗完澡出来,秦牧云还没回来。
她不由想到那个市侩精明的中年男人,那个男人开得车和穿戴的衣物饰品都不差,看着秦牧云的表情也不像安了好心的样子。
她猜测这里是秦牧云的老家,父母欠了钱跑了,让路过投宿的秦牧云撞上了,而中年男人很有可能就是他父母的亲戚兼债主之一,想问秦牧云要钱。
刚才看他表情不太好,白眠以为他不想让自己看到他的窘迫,就默默走开了。
早知道要耽误这么久,就该拉着他走的。
跟他这狗血剧般的人生一比,她忽然觉得自己遇上的事都不算事。
然而事实是,白眠走了以后,江寻和阿仁就一前一后过来了,江寻一见满手金表金戒指的老金顿时就来了劲,全然望了自己还是戴罪之身的事:“老金,你现在可以啊,车换了,表也换了啊。”
“那是仰仗秦爷。要不是秦爷,我当年那批货,非得让我倾家**产不可。”他几年前,经人介绍,收了一批唐代的低温釉陶器,又称唐三彩,结果经人鉴定,全都是仿制品,以为要就此完蛋,全靠秦爷出手,把那批仿制的工艺品出口到了国外,不说赚多少,至少也没让他血本无归,“所以你说,秦爷到我的地儿上来了,不就等于回自己家了,哪还有住外面的道理。”
“那秦爷平时给你们说,来路不明的东西不要收,你怎么不听呢?这通过野路子来得东西,便宜是便宜,但是掺水的地方多了。”江寻教训起别人,也是头头是道。
老金连连称是。
江寻久违的自信又回到他身上,搭着老金开始称兄道弟:“最近还有没有人来你这倒卖文物啊?这碰上了一定要向当地部门反应,绝对不能姑息。”
“肯定!”老金这几年收来的货,通过秦牧云名下的拍卖行,也赚得不少,这能靠正当营生能赚钱,谁又愿意去走歪门邪道:“这淮南的谁不知道,咱秦爷是走得正经路子,谁敢给秦爷抹黑。”
秦牧云对这样的恭维早已见怪不怪,但是江寻这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本事,让他不由刮目相看。
“那就好。”江寻打了一个哈欠,“那就先这样吧,等你有空来上城咱们再聚。”
“别啊,我这刚从一个老乡家里收了东西回来。你们给我掌掌眼?”
“别,”江寻生怕老金就此赖上他,连连推拒,“我可不懂这个。”
“好吧,”老金也不强求,“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老鬼结婚啊,他家里没什么人,我们去给他撑个场子。”
老金一巴掌拍在自己后脑勺:“你瞧瞧我这个猪脑子,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干脆我跟你们……”
江寻连忙向他做了打住的手势:“那可不是咱们的地界,你去这么多人,别人还以为我们要干什么呢。你就该干嘛干嘛,别添乱了。”
老金一想也有道理,拉着江寻向停在路边的车走去:“那你们拿点儿东西走。”
“我不要!”
“谁说给你了,我让你给老鬼带去。”老金打开轿车的后备箱,又是酒又是烟和名贵补品往江寻手里塞,“秦爷,你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全都拿走。“
“秦爷这么年轻,能喜欢你这儿玩意儿?”江寻这人嘴快,张口就来。
“那你们把这烟拿走。”老金也是实在人,把后座仅有的两条烟全塞进他怀里:“给老鬼带去,也是我当叔的一个心意。”
“人家结婚要你什么烟啊。”
“那我包个红包,你们帮我带去?”
“你可拉倒吧。”江寻没好气推开他,结果还是盛情难却,抱着两条烟走了。
老金走后,江寻还一直念叨着这件事,说人家结婚,老金送两条烟算什么事。
秦牧云和阿仁都没说话。
到了民宿门口,他才意识到身后的两个人过于安静,回头望了一眼,秦牧云不知道何时点燃了烟,眼睛微微眯着,一看就是在想怎么对付他。
“白……”他立刻大声呼喊,结果白字还没有喊完,就被阿仁从后捂着嘴,穿过庭院,拖进民宿最里面的凉亭。
秋三坐在屋檐下,看得目瞪口呆。
阿仁把江寻摁在凉亭的长椅坐下,反擒着双手,一副大义灭亲的姿态。
凉亭下灯光昏暗,秦牧云玩弄着手里的打火机,有条不紊的走到他面前的长桌坐下,修长的双腿自然垂下,逆着光的脸,在夜色里有一种别样残忍的美感。
火苗在秦牧云漆黑的眼眸里跳动。
江寻双眼泪汪汪的,在阿仁手下不停发出呜呜的声音。
秦牧淡淡看了阿仁一眼,阿仁心领神会的松开捂在江寻嘴上的手。江寻立马跟倒豆子似的,一口气全说了个干净:“对不起,秦爷,我不该跟你开玩笑没轻没重的,也不应该自称是白眠妹妹的那啥,毁人清白,更不应该打了人还不告诉你,打着你的名义仗势欺人。”
“既然都知道,”秦牧云单手环胸,气定神闲望着他:“那你躲什么?”
“我错了,我不该躲。”江寻都快哭了,”秦爷,你别废我的手。”
秦牧云:“?”
“腿也别废。”
秦牧云眉头微皱,似乎不明白自己废他的手脚干什么。
“也别关我小黑屋。”江寻满眼乞求。
秦牧云合上打火机的盖帽,半真半假:“我考虑一下。”
见事情还有转机,他立马主动交代那天酒吧发生的事,把自己的行为粉饰了一番,强行升华成了路见不平一声吼。
“秦爷,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逞一时口舌之快。”
“你不是逞一时口舌之快是什么?”秦牧云眼眸微垂,意味深长捻着手里的打火机问:“你有没有想过,她突然这么着急离开上城,可能和这件事有关系?”
江寻一怔。
回想起早上遇到白眠的样子,她好像是在防备什么,他光是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就把她吓得差点儿摔倒在地,而且什么行李都没带,一点儿都不像要出远门的样子。
“你再想一想,她一个女孩子,要在什么情况下,才需要坐四个并不那么熟悉男人的车,离开上城?”秦牧云淡漠的神色浮现出一抹前所未有的认真,透着克制下所有不理智以后的深思熟虑:“你想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在四个不那么熟悉的男人车上,会发生的最坏的事情是什么吗?”
“秦爷,我真的错了。”江寻直到这时才真的替白眠感到后怕。
阿仁也在不知不觉中松开了江寻的手,感同身受的低下了头。
“她不知道吗?”秦牧云并没有就此停止的意思:“可是她依然愿意冒这个风险,只能说明她遇上的事,比这更糟糕。”
“我会给白眠妹妹道歉的。”江寻眼眶微微发红,“这件事,我会负责到底的。”
秦爷没有说错。
他做得每件事,说得每句话,都像是在为她好。
可是并不能为她有什么实际的帮助。
“秦爷,对不起,这件事我也有责任。”阿仁面露愧色,“我会和江哥一起负责到底的。”
“别给我道歉,去跟你们对不起的人道歉。”秦牧云站起身,走了两步后,又像想起什么,背对着他们停下脚步:“回去以后,把听云轩的东西全部擦一边,留一个指纹,一粒灰都从头再来。”
江寻和阿仁没有任何怨言。
秦牧云走了,两个人便立刻找到白眠道歉了,并保证如果男方因为这件事为难她,他们愿意随时去道歉,承担相应的所有后果。
白眠微微一怔,不明白他们两个人前后的反差那么大。
“没关系啦,就算没有你们这件事,他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的,这只不过让他多了一个借口,让事情变得麻烦了一点点。”白眠若无其事笑道:“但是别担心,我都解决了。”
两个人一看她这种状态就知道没解决。
但是也没有拆穿她。
阿仁之前没觉得白眠有多好,可是现在他知道了,她是那种身处逆境,还不忘替别人撑伞的姑娘。
难怪江哥当时那么护着她。
他现在都有点儿后悔,怎么没跟着江哥多揍两拳。
他仰起头,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江寻低着头,咽下喉头的哽咽,“白眠妹妹,真的对不起。”
他们这么认真,白眠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好啦,别说了,快去休息吧,明天都还要早起呢。”
阿仁和江寻怕自己耽误她休息,一步三回头的走开了。
白眠望着他们的笑容,忍不住笑了起来,连带着今晚的夜空都变得清朗一些。
她收回视线,准备关门的时候,才发现坐在斜对面屋檐下的秦牧云。
他穿着真丝的黑色衬衣,背倚着木质的长桌,双肘自然的靠着桌面,冷白修长的手指自然垂下,头顶明亮的灯光照耀在他的身后,在深邃的眉眼处落下一道深长的阴影,在透着一丝烦闷的夜晚,让人感到一丝凉意。
白眠不知他在那里坐了多久,也不确定他是不是在看她。
短暂的犹豫之后,还是关上房间的门,穿过庭院的小道,向他走去。
走近以后才发现,他的视线并没有在她的身上,而是盯着不知名的一角,在思考着什么,双眸微微失神,没有一丝表情的脸上,透着几分意味不明的深沉。
她提着睡裙,迈上台阶。
若有似无的脚步声骤然响起。
他蓦然回神,回头向她望去,眼底还有着尚未消散的漠然,她脚步一顿,以为自己突然的走近引起他的不满,有些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
他看清来人,眼底的冷漠逐渐淡,生出一抹鲜有的柔软,倚在桌面的手肘自然垂落,身体随之前倾,“怎么了?”
她欲言又止的望着他。
他微妙的歪了歪头,等着她走近。
她浅色的瞳仁不自觉向左转动,犹豫片刻,还是走到在他面前站定。
他的头发有些润,似乎是刚洗过澡,身上沉静的檀香气息比白日里淡了一些。
“你怎么还不睡?”白眠在他旁边的凳子坐下。
“在想事情。”
白眠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一事,毕竟他这一晚上,让人糟心的事,看上去远远不止一件事。
她不自觉捏着垂落在腿上的裙摆:“你在巷子口碰到的那个中年人,是……什么人啊?”
他本来想说是同行。
但想起她在车上的反应,她似乎对他所在这个行业有歧义,轻描淡写道:“认识的人。”
白眠眼眸微垂:“他找你干什么啊?”
“随便聊聊。”
他说的是实话,但是白眠感觉到的是他不愿意深谈的敷衍。
故而她也不再多问,欲言又止的抿起嘴唇,站起了身。
秦牧云不知不觉恢复到之前姿势,双手靠着桌面,背倚着桌沿,抬头向她望去。
她嘴唇张了张。
他歪头等着她后面的话。
然而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撑着膝盖,学着他的样子,笨拙的摸了摸他的头发。
他静静注视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
她第一次摸男生的头,难免有些尴尬,不自然的移开目光。
他冷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扣上她抚摸在他头顶的手腕。
她以为他不喜欢别人摸他的头发,连忙把手往回收,“那个,我……”
他拉着她的手,环在自己的颈侧,白眠不得不直起身,向他走近一步。他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揽过她的腰,迫使她跨坐在自己腿上。
她棉质的裙摆,随之往上牵扯。
大腿拂过丝丝的凉意。
她不由流露出一丝窘迫。
他贴心的替她整了一下裙摆,遮住她膝盖以上的肌肤,她暗自松了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没松完,他的手已经越过裙摆,落在她的腿上。
粗糙的指腹摩擦着她的肌肤。
她不自觉挺直了腰背。
他下颚微微抬起,眉眼处的阴影由此转明,淡漠的眼底生出一丝若有似无的温柔,抚过她的心尖,让她整个人随之一颤。
他冷白的手指,穿过她的发梢,轻轻从她背上划过:“如果那天,我也在酒吧,我应该不会比他们做得更好。”
她不由一怔:“那你为什么还要因为这件事跟他们生气?”
“因为他们给你惹麻烦了。”他似乎也觉得她这个问题很奇怪。
“仅仅是因为我?”她有些不敢相信。
“不然呢?”
她没有回答。
他直起身贴近她,温热的掌心贴着她的肌肤:“我难道还要心疼他被打吗?”
她险些被这句话逗笑。
他并不觉得好笑,冷白修长指端不露声色往上沿伸:“恩?”
清冷慵懒的语调,透着一丝不染世俗的困惑。
她小腹蓦然收紧,紧闭着双眸,情不自禁抱着他的颈脖,伏靠上他的肩膀。
完全忘记了他的问题。
灯火通明的小院,万籁俱寂。
她白皙的后颈生出一层隐忍的薄汗。
她轻不可闻的挪动了一下腰身,搂着他的双臂微微收紧,他隐约察觉到了什么,若有所思收回手,替她整理一下裙摆:“还要继续吗?”
她靠在他肩头,轻轻摇了摇头。
“那去睡觉吧。”他侧过头,用嘴唇轻轻碰了碰她的颈脖。
她伏靠在他的肩头,久久没有起身。
他也没有催促,单手靠在身后的桌面,见她没有离开的意思,抬起另一只手穿过她的发丝,轻轻揉了揉她的后脑勺:“要不要我再给你讲个故事?”
她的双臂轻轻环过他的腰,轻轻点了点头。
他的眼眸微垂:“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遥远的地方,住着一个傲慢的国王,他有一座空****的城堡,每当有一个来访者光临,他就会气势汹汹逼问对方,你是不是喜欢我?你是不是喜欢我?你是不是喜欢我?所以……”
他微妙的停顿,侧头靠近她的耳垂:“你是不是喜欢我?”
白眠眉头微皱,佯作不知。
“胡搅蛮缠的国王又说,”他声音低沉,循循善诱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喜欢我了。”
白眠猛的坐起身了。
他宽薄的眼睑略微垂下,弥漫着只是讲了一个睡前故事的漫不经心,“喜欢这个故事吗?”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撑着他的肩膀飞速起身,向他鞠了一躬:“对不起。”
跑出两步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退回来又鞠了一躬,“下次不会了。”
“没关系,”他若无其事站起身,整理着衣服和腿裤上的褶皱,“又不是第一次。”
白眠:“……”
她低着头,满地找缝。
“晚安。”他仿若无事摆正坐乱的凳子,转身往身后的房间走去。
白眠无法回答,一路小跑着回到自己的房间。
猛的趴在**,静静聆听着自己的心。
是啊,好喜欢,好喜欢你。
所以,才会明知不能继续的时候,还想赖在他的怀里。
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啊。
光是抱着他,都觉得幸福。
她不敢想象自己完全沉溺在这种幸福里,又让她完全抽离出来的感觉。
光是这种程度的失落感,已经宛如没过头顶的海水,让她感到窒息。
她越想越觉得难过,趴在枕头上,闷声大哭。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她整个眼睛都是肿的。
阿仁和江寻都以为是因为自己的事,心里愧疚的不行,整整一天都小心翼翼迎合着她的情绪,大气都不敢出。
然而真正的始作俑者,像没事人一样,戴着黑色的眼罩,仰头靠坐在椅背上。
白眠坐在另一侧靠窗的位置,全程没有回过头。
秋三坐在两个人中间,连腿都不敢抬一下。
就这样坐了将近七个小时,越野车抵达西安,白眠在博物院附近下了车,车门关上以后,秋三终才小心翼翼伸了伸腿。
同时,秦牧云也掀起了眼罩。
秋三以为他是被白眠关门的声音吵醒了,干巴巴的解释道:“白小姐已经走了。”
秦牧云面无表情望向窗外,看着她头也不回的穿过人行横道,直至在人群中完全消失不见,才收回目光道:“我知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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