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人在外面?”两人的聊天突然终止, 邓子安顺着缝隙往外瞧了瞧。
看清是姜窈,他扬声喊了一嗓子,“嫂子, 你来找沈哥啊?”
姜窈回过神,整理了下思绪。
她推开房门,轻轻应了一声:“嗯,我来找他回家。”
邓子安嬉皮笑脸, 没正形道:“沈哥,你家宵禁可真严。”
沈明礼淡淡地睨他一眼。
话虽如此, 邓子安几人可不敢真的留他。沈明礼把手里的牌递给一旁观战的岑川,起身拾起外套,和姜窈一同离开。
从西厢房出来后, 他淡声问姜窈:“在想什么。”
刚刚在房间里他便看出姜窈心不在焉,当着其他人的面,没好问。
姜窈收拢思绪。
顿了顿,她道:“没什么。”
冬夜的霖城, 寒风彻骨。冷风剌在皮肤上,像刀子一样。
沈明礼没再多问,将她搂进怀里:“赶快回去吧。”
“嗯。”
姜窈其实想问他, 是不是认识江卓。是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江卓。
可她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问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姜窈有些心猿意马,思绪扯得很远。
有件事她连沈明妤都没告诉过。
其实两年前,她在拉斯维加斯偶然遇到过江卓。
热辣的音乐, 喧闹的人群, 纸醉金迷的男人,是她十几年后对江卓的第一印象。
那时她去美国旅游, 同行的朋友在酒吧认识了几个新朋友, 邀请她们一起玩。
姜窈就是在那里遇见江卓的。
他穿了一件黑色刺绣花纹衬衫, 领口两粒纽扣解开,颈间带着一条黑色骷髅项链。
男人散漫地靠在沙发上,一手握着酒杯,另一手搂着一个金发美人,正笑容懒散地贴在身旁的美人耳边轻语。
那一瞬间,姜窈没法将他和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叠在一起。
完全不是印象里那个会照顾她的哥哥。
聚会到一半,其他人都去赌场玩了。
江卓是最后一个走的。
姜窈身体不舒服,本就是听说他在才跟过来的,此时兴致恹恹,没有玩闹的心思。
江卓见她一个人坐在沙发的角落里,包厢里的冷气明明没怎么开,她却披了件外套在身前,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上的mv。
模样怪可怜的。
他对美人向来有恻隐之心,便叫来服务生,帮她要了杯姜丝可乐。
姜窈见他笨拙地向服务生解释着什么是“姜丝可乐”,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很好笑么。”送走服务员,江卓无语地乜她一眼。
姜窈坦然地点点头。
“我就活该管你!”他没好气地转身,准备去赌场找朋友。
姜窈突然叫住他:“那个……”
她走到江卓身边,礼貌地朝他伸出手,“我叫姜窈,窈窕的窈。”
江卓双手抄兜,吊儿郎当地垂下眼帘,睨了眼她递到面前的小手,玩味地笑了下。
他轻轻握了下姜窈的手,很快收回兜中:“同姓啊。江卓,卓越的卓。”
姜窈微怔。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江卓,江河的江,卓越的卓。这么一看,名字还很般配呢。
那是他小时候和自己说的。
可是他不记得了。
姜窈指尖攥紧衣摆,轻声道:“不是江河的江,是姜丝可乐的‘姜’。”
“哦。”江卓吹了声口哨,漫不经心地应道。
姜窈问他:“你不记得我了?”
江卓又多看了她两眼,笑意更甚:“妹妹,你这个搭讪方式有点老套啊。”
姜窈:“……”
姜窈突然有点难过,她垂下眸,心不在焉地瞧着指尖殷红的甲片。
“他们说你之前住在霖城西郊的辰园,我在那里也住过一段时间。我们在那里见过。”
“哦——”江卓漫不经心地扬高语调,似乎是想到什么不好的回忆,他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不记得了。”
“哦。”姜窈小声地应了下。怦怦直跳的心脏突然一滞,她的声音里莫名带了点哭腔。
江卓听出来了,却没说什么。
被他惹哭的女生多了去了,要是每个都得他安慰,不得累死了。
但不知为何,他心里生出几分于心不忍。他抬手拍拍姜窈的脑袋,笑道:“你不适合这里,还是早点回去吧。”
……
那是姜窈长大后第一次见到江卓。
她知道,那也是最后一次。
他们两人不合适。
不论他是因何缘故困在美国,是否回国,他们两人都不合适。
姜窈清楚,儿时的约定是美好易碎的。他们终将变成不同的人,走向不同的道路。
若说她有多喜欢江卓,似乎也不是。
江卓那副纨绔公子哥的做派根本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可那段约定带给她无数美好的回忆,她没法完全舍弃。
如果他记得他们之间的回忆,愿意兑现他的承诺,姜窈想,虽然很残忍,但那时的自己一定会选择江卓,而不是沈明礼。
……那现在呢?
姜窈思绪纷乱,不由地抬眼看向一旁的沈明礼。
沈明礼将她搂在怀里,神色很淡,亦如往常那般。
她忽然笑了下。
自己在乱想什么。
现在她是他的妻子,未来也是。
除了他,自己不会选其他人。
-
俗话说得好,不作死就不会死。
霖城近日降温,姜窈非要穿身短裙参加聚会,再加上最近她一直在忙比赛的事没休息好,免疫力低下,从云水涧回来的第二天就感冒发烧了。
家庭医生帮她试了表,还好只是低烧,按时吃药、休息就好了。
姜窈病恹恹地躺在**,一手枕在脑袋下面,明艳的小脸没有一丝血色,柳叶细眉微微颦着,倒是有几分林妹妹娇弱惹人怜的模样。
送走医生,沈明礼回到姜窈身边。
他伸手覆在姜窈的额头上,冰凉的掌心被她身上的温度灼了下。
姜窈晃了晃脑袋,试图把他的手从自己脑袋上晃走。
她的声音软绵绵的,有气无力地问他:“你怎么还不去上班。”
真是烧糊涂了。
大周末的上什么班。
沈明礼没说什么,帮她把被子掖好,轻声道:“好好休息吧。”
姜窈点点头,翻了个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觉睡醒,已经是下午。
姜窈朦朦胧胧地睁开眼,发现沈明礼正坐在不远处的软椅上翻着文件。她从**坐起来,揉揉眼睛,迷迷糊糊道:“你下班啦。”
大概是刚睡醒的缘故,她的尾音裹着困倦,像是化开的奶糖,软绵绵的,奶乎乎的。
沈明礼将文件放在茶几上,起身走到姜窈身边。
他没有理会她烧坏脑子才问出的问题,又试了下她额头的温度。
依旧滚烫。
他道:“吃点东西,一会儿把药吃了。”
姜窈摇了摇脑袋:“我不想吃药。”
“听话。”
姜窈仰起头,问:“不听会怎么样?”
姜窈睁大眼睛,纤长的睫毛扑闪,大抵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她的眸子泛着盈盈水雾,显得楚楚可怜。
像是在撒娇。
摆明了不想吃药。
沈明礼收回目光,淡声道:“不听会烧坏脑子。”
姜窈:“……”
见自己撒娇无效,她遁回被子里,把整个人藏在里面,只露了一双明亮的眼睛在外面。
她凶巴巴瞪了沈明礼一眼:“沈明礼,我讨厌你!”
沈明礼:“……”
他没说什么,转身走出卧室。
姜窈一双乌亮的眼睛盯着他,目光随着他一起出了卧室。
她眨眨眼,把被子又往上提了一点。
这就生气了?
姜窈努力回想了下刚刚自己做了些什么,想不太起来了。
她每次生病都喜欢乱发脾气,以前父母宠着,后来陪护的阿姨宠着,她从没觉得自己无理取闹。
她都这么可怜了,让让她、哄哄她不可以嘛?
真是好小气一男的。
姜窈“哼”了声,翻了个身,把整颗脑袋埋进被子里。
四周一下子陷入了黑暗。
姜窈睁大眼睛,迷茫地看着眼前的黑暗。
可是,好像别人没有理由一味地惯着她宠着她?就算那个人是她的丈夫,也没有理由什么都让着她。
姜窈突然觉得自己刚刚太凶了,他明明是为了自己好,自己不该说“讨厌他”的。
大抵是因为生病的缘故。
姜窈心思一下变得**起来。
她一会儿觉得自己做得没错,一会儿又觉得好像是自己做得不对。
心情瞬间变得低落起来。
姜窈躲在被子里,不开心地蜷成虾米。
忽地,有人掀开她的被子。
沈明礼把粥端到她的面前,另一只手把被子掖到她下巴尖的下面:“别这么睡,不透气。”
姜窈看着他,眨眨眼,又眨眨眼。
沈明礼见她讷讷的模样,不由地轻笑出声:“本来就不聪明,现在看上去更傻了。”
姜窈:“……”
大概是脑子真的烧糊涂了,姜窈反应特别慢。
沈明礼还是第一次见她这种想凶又凶不起来的模样,傻乎乎的。
怪可爱的。
沈明礼将粥碗端到她面前,催促道:“快些吃,一会儿还要吃药。”
“不吃!”姜窈已然忘了自己刚才窝在被子里反思了些什么,脑袋一扭,誓死和他抗争到底。
沈明礼不恼,干脆坐到床沿边。
他用汤匙轻轻搅动着碗里的白粥,淡声问:“粥是丁姨特意给你熬的,真的不吃?”
粥是丁姨特意熬的,里面放了莲子百合,清热去火。
百合的清香混着冰糖的香甜飘到姜窈的鼻尖,她咽了咽唾沫,确实有点饿了。
想吃,可狠话刚刚已经放出去了,又有点抹不开面子。
姜窈小心翼翼瞟了沈明礼一眼,小声道:“你……你喂我,我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