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果真没有逾越的举动, 姜窈干脆把他伸过来的手当做枕头垫在脑袋下面。
她睡得很沉,呼吸平稳。
沈明礼说了什么她并没有听清,她只朦朦胧胧间梦到沈明礼给自己做了红烧猪蹄吃。
唔, 猪蹄真好吃。
沈明礼自然不知道姜窈梦到了什么,只觉得手臂上忽然有些湿润。
他没太在意,任由姜窈无意识地□□着他的手臂。
清淡的月光洒进屋内,照在窗边那束红玫瑰上。
像是披上一层波光粼粼的薄纱, 神秘而又诱人。
沈明礼恍恍想到晚上姜窈抱着玫瑰的模样。
浓艳的色彩遮不住她姣好的面容,反而将她的一颦一笑衬得愈发明艳动人。
眸色微黯。
他恍然想起十七岁时那个下午。
女孩一手捧着红玫瑰, 另一手握着电话,不知是在和谁讲话,聊得开心。
她斜倚在乳白色的栏杆边, 玫瑰遮住了她半张脸。她微微偏头,正好看到楼下正仰着头的他。
似乎是注意到他来不及躲闪的目光,她弯起眉眼,朝他绽开一抹明媚的笑。
阳光过于耀眼, 照得女孩儿手里的玫瑰和她的笑靥闪闪发亮。
姜启珵就站在他的边上。顺着少年的目光,姜启珵抬头看到自家闺女靠在露台边晒太阳。
他蹙起眉宇,朗声道:“姜窈!今天外面冷, 你又穿那么少!”
听到姜启珵的斥责,姜窈不悦地眨了下眼。
她笑嘻嘻地朝姜启珵吐吐舌头,蹦跶回自己房间。
少女的叛逆期难以管教, 姜启珵叹了声。见沈明礼看着自己, 他温和地笑道:“小女姜窈,年纪小比较淘气, 多担待。”
姜启珵不禁感慨:“她要是像你这么懂事省心就好了。”
姜启珵后面说了什么, 沈明礼并未听清。
他只听清了她的名字。
姜窈。
——窈窕淑女, 君子好逑的“窈”。
沈明礼低下头,攥了攥微微沁出汗意的掌心。
嗯,他知道她的名字。
很早以前就知道。
没想到已经长大,出落得愈发漂亮了。
是在和喜欢的男生聊天么?
他胡思乱想着,姜启珵的手按在他的肩上。
沈明礼收拢思绪,仰起头看向姜启珵。
他笑容和蔼:“你家的事不用太着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和叔叔说。”
沈明礼点点头,沉默不言。
他本就性格寡淡,家里的情况早已超出他这个年纪所能承受的范围,导致他的性格更加沉闷阴郁。
姜启珵看着心疼,幽幽叹口气。
“姜叔叔,谢谢您。”
姜启珵按在他肩膀上的手轻轻拍了下,笑道:“有什么好谢的。你父亲是我的朋友,尽我所能是应该的。”
沈明礼随着他轻轻笑了下,不置可否。
没有什么应不应该的。
父亲走后,集团被叔叔挥霍成一具空壳。大厦倾颓之际,当初巴结他们的,关系好的,全部冷眼旁观,没有一人愿意伸出援手,甚至在等着看他的笑话。
短短几个月,他便看清了现实的冷暖,不抱希冀。
姜启珵愿意支持,已是绝渡逢舟,他不敢奢望太多。
沈明礼已经记不清那段时间自己是怎么度过的。
那些在外人眼里看来犹如神话的事迹,对于他来说却是痛苦不堪的梦魇。
沈明礼将姜窈抱得更紧了些。
姜窈已经睡熟。
大概是姿势不够舒服,她翻了个身,往他的怀里蹭了蹭。
姜窈睡觉不算老实,喜欢抱着东西。
她一条胳膊搭在他的腰上,腿也大咧咧地架在他的腿上,像是把他当做一个等身玩具熊一样抱住。
沈明礼干脆将她整个人捞进怀里。
姜窈的脑袋靠着他的胸膛,整个人窝在他的怀里。似乎是这个姿势足够舒服,她哼唧了一声,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胸前蹭了蹭。
当初若不是姜启珵的帮助,若不是那个下午那抹被他一直记到现在的明媚的笑靥,他不知该如何度过那段灰暗的时刻。
他一直记得他们的约定,也记得姜启珵的知遇之恩。
他答应过姜窈长大后要娶她,也答应过姜启珵要照顾好她。这对他来说,是这辈子最重要的事。
姜窈永远不会知道,自己之于他,多么重要。
-
周五晚上,云水涧。
刚下完一场小雪夹雨,夜风冷彻,就连天空中那轮弯月都蒙上一层薄薄的冰霜,月色寡淡。
姜窈刚下车,露在外面的一双小腿便忍不住打起哆嗦。
她双手抱臂,裹紧大衣。
站在她旁边的沈明礼淡声问:“冷不冷?”
姜窈硬着头皮回复:“不冷。”
今晚是白婳的接风宴,姜窈怎么也不能输了气势,选了件自己最满意的一件战服出席。
不就是朵小白花么,看她怎么被自己这个恶毒皇后□□。
见她非要逞能,沈明礼无奈。
“过来。”他朝姜窈招招手。
姜窈还沉浸在自己威风凛凛的幻想中,根本没有听到沈明礼在说什么。
沈明礼默了默,干脆走到姜窈身边,把她搂进怀里。
“好点么。”他问。
他身上温度高,窝在他怀里还挺暖和。
姜窈也没矫情,甚至得寸进尺地又往他怀里挪了挪:“嗯,好点。”
她仰头问沈明礼:“我的妆有没有被吹花?”
沈明礼垂眸睨她一眼。
月色清浅,周围没有光亮。
沈明礼其实看不太清她的妆容,倒是那双眸子亮得像天上的星辰,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他喉结微滚,故作漫不经心地移开视线,淡声道:“嗯。”
见他如此敷衍,姜窈压根不信。
她从包里翻出手机当镜子:“这儿什么都看不清啊。”
就这么一会儿,她的指尖被冻得通红。
她连忙将手机收了回去,朝着指尖呵了口气:“怎么这么冷。”
十二月的北方,还刚下过雨夹雪,能不冷么。
“进去吧。”沈明礼无语,却没说什么。
姜窈点点头,大咧咧把手揣进他的大衣兜里。
刚刚他的手一直抄在兜中,果不其然,兜里的温度像她所想那样温暖。
姜窈默默感慨自己可太机智了。
包厢内,人已经到得差不多了。
都是沈明礼从小玩到大的朋友。结婚那天除了白婳以外,其他几人都在场,姜窈基本也都认识。
见两人进来,原本喧闹的厢房突然静阒几秒。
邓子安最先反应过来,吊儿郎当地扬高音调:“不是吧,沈哥。带家属就算了,还这么腻歪,是要酸死我们么?!”
其他人立马跟着打趣起来。
房间内灯光明亮,又是一堆人看着,姜窈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偎在沈明礼的怀里,手还抄在他的兜中,动作是说不出的亲昵。
她脸颊瞬间染上一片火辣辣的烫意。
怎么回事?他们是什么时候对这种亲密的动作习以为常的?!
姜窈正要与他拉开距离,却被沈明礼不动声色地按住肩膀。
姜窈微一恍神,便听到身侧响起娇娇柔柔的一声:“明礼,Yvonne,你们来啦。”
这不中不洋的称呼听得姜窈尴尬至极。
白婳明显是故意的,显得好像和沈明礼很熟,和她则陌生得需要用英文名互相称呼。
姜窈在心底翻了个白眼,面上却笑盈盈的。
她趴在沈明礼的怀里,声音娇媚得似是能掐出一汪水:“哎呀,叫我窈窈就好啦。”
“好呀。”虽是这样说,白婳却并未打算改称呼,而是转向沈明礼,温温柔柔道,“恭喜呀。结婚了怎么都没告诉我?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沈明礼清淡地睨她一眼,淡声问:“我们很熟么?”
白婳一怔,怎么也没想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沈明礼竟然一点面子都不愿给她。
气氛突然变得微妙。
一旁的邓子安连忙过来解围:“沈哥真会开玩笑,不熟能来给小白接风么?都别站着聊天了,沈哥你快带着嫂子坐哈。”
邓子安暗中扯了扯白婳的胳膊,示意她一起落座。
白婳回过神,还是那副温柔的笑,她不着痕迹地改了称呼,顺着邓子安的话道:“对呀,沈哥你快带嫂子赶快坐。”
由于是白婳的接风宴,邓子安拽着她一起坐到主坐。
而沈明礼和姜窈两人则是坐到了已经到场的沈明妤旁边。沈明妤故意挑了个离白婳最远的地方,正正好好他们坐在白婳的正对面。
白婳看着沈明礼帮姜窈拉开座位,又替她把外套挂到一旁的衣架上,全程既温柔又有耐心,两人俨然是对恩爱夫妻。
白婳的神色不悦地暗了下来。
她喜欢了沈明礼十几年。
那时她性格胆小又怕生,只有他愿意陪自己玩,一遍又一遍教她做数学题,从未嫌弃过她。
她清楚沈明礼虽然表面看上去冷淡不易亲近,但实际上他很温柔。那会儿她就住在他家隔壁,总能隔着栅栏看到他在院子里给妹妹**秋千,哄她开心。
他其实很温柔,只不过他只愿展现给亲近的人。
白婳那时总幻想,他也会这样对自己。
然而当她鼓足勇气表白时,却依旧是冷冰冰的拒绝。
白婳努力地亲近过他,也清楚当时的他多么需要人陪伴。可他却总是将她的好意拒之门外,到后来,连联系她一次都不愿意。
她心灰意冷,和朋友喝了一晚上的酒便想明白了。
花花世界,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喜欢她的男生多的是,尤其是在法国这个浪漫国度。
白婳大学以后交过不少男朋友,也和不少男人调过情。
渐渐的,心中对沈明礼的执念慢慢随着时间消逝了。
并非非他不可。
只是,在白婳的心里,他永远是心尖的白月光,任何人都难以企及。她总是隐隐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万一呢。
她被公司派回国出差后,听说沈明礼也在国内,以为这是两人的缘分。
却没想到,他竟然早就结婚了。
白婳不由自主地眯起眼,审视着沈明礼身边的姜窈。
和谁结婚不好,为什么非得是她?
在白婳看来,姜窈不学无术,心机又重,根本配不上他。
当初若不是姜窈靠着和自己相似的风格,在AOF大赛横插一脚,她便能凭借新人奖成为全球顶级的奢侈品公司最年轻的设计师。
白婳没法原谅她的所作所为。更何况,白婳后来听说姜窈不仅差点肄业,回国后还无所事事,从未正经对待过设计这份工作。
为什么是这种人抢走了属于自己的荣誉?!甚至连那个从未夸过自己的老板都赞赏她的作品有天赋有灵气。
她从未努力过,凭什么值得这些荣誉和夸赞?
她又凭什么不费吹灰之力拥有了所有自己梦寐以求、拼尽努力却无法得到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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