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见月出现在了一个不上不下的时间点, 她心生尴尬,便没着急进去。
走到爸爸给儿子精心布置的狗窝前,给咕噜喂了一点粮, 正在练牙齿的咕噜叼着一只黄澄澄的“小鸡仔”, 甩来甩去,玩兴当头。闻到粮食的气味, 它兴奋地冲着秦见月奔过来,脑袋搁在她折下的膝头狂蹭两把, 才埋首进食。
“小鸡仔”是程榆礼给它买来的小玩具, 他生怕狗狗平时在家无人陪伴会得情绪病,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堆小玩意来给它作陪。
拧一下发条, 就哒哒哒, 小蹄子开始绕圈跑路。
吃着狗粮的咕噜听见动静,啪一下扑过来, 按住了兜圈的小鸡。
“今天录制了吗?”
秦见月回眸,程榆礼款步而来, 手插在棉麻的黑色休闲裤裤袋,逆着夜色,发尾在晚风中飘逸轻柔, 温和低淡的声线顺风而来。
秦见月:“还没有呢, 在彩排。”
“排得怎么样?”在她跟前蹲下, 他的衣襟有股烟草香。眼没什么情绪看着她, 开场白一定是细致周到的问询。
“挺好的呀, 没什么问题。”
程榆礼嗯了一声, 问她:“吃饭没?要不要一起——”
“吃过了。”
他没再接茬, 用长指拨她的发到耳后。露出女人纯美无辜的一张脸。秦见月杏眼微敛, 用口型问他:有客人啊?
程榆礼低沉说:“是夏叔叔, 过来打个招呼?”
秦见月犹豫说:“你们谈正经事吗?我加入会不会不太好。”
他说:“没什么不好。”
两人正窃窃在这商量,夏桥已经披上外套走了出来,手中提一只公文包,步伐迈得微急,他微笑看着程榆礼:“小礼,正好我还有些家事,要不今天就聊到这里,详细的内容你好好考虑考虑,改天有空再谈。”
程榆礼起身送客。
秦见月也跟着站起来,礼貌说句:“夏叔叔再见。”
夏桥也抬一下手道别,又忍不住说一句客气的:“上回没仔细看,小丫头跟你果然是很般配。郎才女貌。”这话是对程榆礼说的。
程榆礼笑一下,看着秦见月,眼神不无宠溺。
“对了,画展庆功宴记得来。”夏桥勾着唇,指了指秦见月,“带上小丫头一起。”
他点头说:“一定。”
看着夏桥身影转而离去,两人稍稍松弛下一些。程榆礼又蹲下,拧了小鸡仔的发条,脚丫子哒哒哒开始拍地,咕噜将它擒住,叼住它甩来甩去。
夏桥跟程榆礼的往来是从他注册公司起恢复的。
夏家跟程家是世交,程榆礼自儿时起认识夏桥,且将夏桥当做他心目中最标准的骨干精英形象,斯文体面又不失气度,连对待小辈都足够耐心,他能记住每个小孩的长处与脾性,精准地用不同礼品将他们哄得心服口服,即便一帮只会吵闹的小孩并不让他获益。这样的人很聪明,他有一方宽阔胸襟,筹谋有度,看起来是比程榆礼的爸爸、爷爷更为高级的资本家。
程榆礼敬佩他,也敬重他。
可惜命中唯一一件憾事,夏桥中年丧妻,后来许久没再续弦。直到前两年才又寻得伴侣。
他女儿夏霁的性格也是从母亲病逝开始发生转变,往一种极度边缘的人格上面靠拢。
程榆礼对夏家的事情知晓不多,他秉承一贯不做深究的姿态。高中毕业后,夏霁随她父亲出国,姓夏这一家人便几乎从他的生活圈里消失。只偶尔听一听小道传闻。
直到前一段时间,夏桥联系到程榆礼,他得知了程榆礼有做无人机的意图,声称在国外培养了一支团队,问程榆礼愿不愿意接受与他合作。
那阵子恰好程榆礼这边合伙人出了乱子,一块好饼画到他面前,程榆礼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夏桥无疑是一个很优质的前辈,他能投其所好给程榆礼带来任何东西。
但程榆礼也不是没有顾虑,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送完客,慢吞吞迈开步子跟在秦见月身后,他仔细思索方才和夏桥在餐桌上关于工作的攀谈。字里行间的精明让他敏锐地发觉夏桥原来也会有心术不正的时刻,程榆礼这些日子以来逐渐习惯了商人的身份,他发现夏桥确实如他认知中一般,是一个高级的资本家。但这里的高级,不再令人崇尚。
抛去了长辈的身份,二人以男人和男人的姿态对谈,许多精致利己的主意不再能够被藏住。
程榆礼高兴得太早,夏桥或许不是一个合格的商业伙伴。
他还需要考量。
思考完毕。家门被关上。
偌大的别墅里只剩他与见月,餐桌上一堆残羹冷炙。
秦见月闻着气味过去:“咦,你不是最讨厌皮蛋吗?”
程榆礼说:“夏叔叔爱吃。”
她好奇道:“居然这么了如指掌,这就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吗?”
他失笑:“什么知己知彼?又不是仇人。小时候常聚在一起而已。”
指着一桌菜,秦见月说:“劳你下厨做了这么多了,不累吗?”
程榆礼不以为意,漫不经心地回答:“诚意的体现。”
他回到客厅沙发,随手播放一部电影。龙标被拓在荧幕上,号声刺耳。程榆礼看得不过心。
秦见月忽又问道:“程榆礼,你现在不怕我吃醋了吗?”
“吃什么醋?”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漂亮的女同学呀。”她学他腔调,“小时候常聚在一起的那种。”
程榆礼看着秦见月的眼,他没那么多心思再去猜测她的想法,只笃定地说了句:“大可放心,我一向公私分明。”
秦见月又问:“你需要夏叔叔帮忙吗?”
沉吟许久,程榆礼淡道:“未必。”
没听见她吭声,程榆礼微微偏头看去,秦见月在看电影,眼神倒是专注,就是不知道心里头又在犹疑什么。他用手指蹭蹭她的颊,无端地好奇起来:“在想什么?”
“在想一个深奥的问题。”秦见月思索片刻,认真开口问道,“假如我不是秦见月,你会对我这么好吗?”
程榆礼略感意外地扬一下唇角:“不是秦见月,那你是谁?”
她说:“任何可以和你结为夫妻的女人。”
“任何?”程榆礼听笑了,“任何又是指哪一些?我看起来就这么不挑?”
秦见月嘟囔嘴巴,故意找茬的语气:“你挑吗?你挑什么了?我看你这婚结得挺随意。”
好一个婚结得随意。
谁会乐意被讽刺?
男人的手臂收紧,圈住她纤弱的腰肢,紧到秦见月心跳到嗓眼。他惩罚眼神凝视过去。视线平静无波,看上去内里却有条凶猛暗河。
程榆礼慢条斯理地重复一遍:“你问我挑什么?”
秦见月被他盯得不免又有几分臊与怵,不敢看他眼睛。
但程榆礼坚持地挑住她的下巴,目光紧锁:“行,现在告诉你,我挑什么。”
和话声同时落下,是他纤长的指,指腹搓揉在她蜜桃色的唇,果冻一样柔软腻滑的触感,从一边唇角起,蔓延到另一边唇角。摩挲完两个来回,他镇静严肃道:“首先,是这里。”
秦见月被他蹭得唇线发痒,微微轻抿。但指腹的战场已经悄无声息被扩大。
“其次,”指骨微折,轻飘飘掠过她洁白的肩颈和锁骨,“……是这里。”
秦见月躺在沙发上,衣物在她不安地蜷动下各处皱起。细弱腰肢微摆。
“再次……”
“慢慢发现,这儿也不错。”
他的声音悠然冷凝,而秦见月一张小脸却烫得不像话。长发都散乱坠在地上,程榆礼见状,还腾出一手替她躬身拾起。
一边是风度有加的关切,一边肆无忌惮的侵占。
“最后,”男人垂眸望去。后话被秦见月刻意地堵在耳朵外面,只看他叫人浮想联翩的口型……
很快,捂耳朵的手被他掰开。她听见他似笑非笑地说一声:“结合在一起,就是万里挑一。”
与台词一同到来的,是防不胜防的占有。
他的一语双关,让她分不清这是哪一层意思。
好好的一个哲思话题,被他不怀好意的作为搅得心如乱麻。遑论思考,连理智都不复存在。
……
她合着眼,一切风浪停歇下来之后,窗外淅淅沥沥,真切的春雨落地声就变得格外响亮。
“秦见月,你要是实在想不通就认命吧。”程榆礼也歇了一两分钟,又忍不住懒散地开口打趣她,“人人都说,我们两个天生一对。”
她不禁无奈嗔道:“程榆礼,你真是混蛋啊。”
他觉得好笑,悠悠说:“稀奇了,你还是第一个骂我混蛋的女人。”
“因为只有我才知道你!背地里就是一个!衣、冠、禽、兽!”秦见月用拳头捶他光.裸的肩。
胶片电影还在慢吞吞地播放,画面上的黑斑闪烁跳跃。地面棉麻的长裤与女性内衣缠**叠,氤氲的水汽爬在客厅的窗棂,像在窥看旖旎景象的小虫。
程榆礼握住她紧拧的拳,宣告胜利一般,浅浅一笑。
他也不恼,餍足过后,便纵容她的气焰。又认真地替她擦拭身前潮气,担心她在换季受寒。
想起什么,程榆礼开口问道:“对了,哪天录完节目?”
“下周就录了。”秦见月没什么力气,她只觉得程榆礼在抱着她,便不再艰难支起身体,整个人架在他的身上,耳垂贴住他结实精壮的胸肌,听他有条不紊的心跳。
好不公平,怎么有人无时无刻不这样风平浪静?
想不通,她抬起下巴,在他颈间猛咬一口,吮出该有的事.后狂乱状态。
程榆礼没计较,只用手轻轻抵着她的唇角:“录完跟我去酒会。”
“什么酒会?”
“夏叔叔的妻子办完一个画展,庆祝圆满结束。”
秦见月蔫在一瞬间,她嘟囔说:“又是夏叔叔。”
程榆礼轻笑一声,没有接话的打算,他平静起身,收拾凌乱地面。
秦见月再一次故意找茬似的说:“我猜猜看,你到底是想给夏叔叔一个面子,还是想会会你的小青梅呀?”
这无理取闹的语气,让她软柔口气说出,竟也一点不刺人。
程榆礼将拾起地面衬衣,手顿住一瞬,衣服又被丢回地面。他幽幽开口建议道:“要是觉得我给的不够,可以直说。”
“……”
她起身窜逃:“困了困了,睡觉去啦。”
看着她背影,程榆礼无奈一笑,款步跟上。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期一会 1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