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里静的一片诡异, 借着无边天际那一点点昏暗的微光,终是看见了前方不远处屹立不倒的界碑。
宛如看到了希望,两人相视一笑, 逐渐放松了警惕,一边前行一边还用他们的语言聊了起来。
“为什么不一枪毙了那女的?”
“那女警察我欣赏她。中国人讲究一个信用,既然答应了我们就别亲自动手,那句话叫什么?哦,听天由命, 看她的命了。”
“……”
两人说话间还差几步路便能跨过界碑回到他们的国境, 这飘摇的山雨都像是对他们的洗礼,回去以后权利金钱都能稳稳地握着自己手里。
然而就在这时,东南西北四面埋伏的特战队员们耳麦里一声“行动”的命令与天空突然炸开的闪电同时落下,照亮了双方的脸。
两人几乎还没回过神来便被比闪电还快窜出来的中国军人们端枪团团围住, 脸上的笑容甚至还未全部落下, 同时望向了几米外与?????之失之交臂的界碑, 毫无反抗之力地举起了双手。
顾尧的脸色格外的难看, 一双眼里蓄满了能杀死人的冰凌。
他就这么无声地盯着眼前的两人,耳麦里传来任意的声音:“顾队, 没看到褚老师。”
从他们抄近路提前在此埋伏,到目标出现, 就没见到褚一诺的身影。
顾尧下令抓活的,又命令任意寻找, 得到这样的结论, 他饶是逼自己冷静,到此时此刻也没办法冷静下来。
“那位女警呢?”顾尧干涩的嗓音冰凉刺骨。
他的气场本就强大, 眼下这眼神和声音是满满的杀气。别说两个被几把枪对准的匪徒, 就连队员们这心里都跟着发憷。
他们队长平时严厉归严厉, 魔鬼是魔鬼,但是这么吓人的样子大家还真都是破天荒头一回见。
会说中文的那个男人也是常年刀尖上舔血的人,什么杀人不眨眼的没见过,却也被眼前这军人的眼神震慑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顾尧见两人谁都不说话,用力地咬着后槽牙点点头冷冷地一笑,随即一转身拿背对着他们。
电光火石之间,所有人听见掺在雨声中“咔哒”一声。
甚至是快到没来及看太明白,顾尧从腰间枪袋里抽出来已经上了膛的手|枪已经直直地抵在了匪徒的额头上。
“说话。”他沉声吼道。
“老顾。”高宇见状赶紧摁住他的手阻止,“干什么,疯了你。”
被枪指的脑子发麻发痛的男人用力地滚了滚喉咙,总觉着眼前这个军人好像很在意那个女警官。
他抱着他们中国军人不会随便杀人的心思,决定再赌上一把。
“哦,她啊。”男人似是想起来,随即呵呵一笑,“被我杀了。”
话音刚落,额头上的枪口明显用了力。
顾尧听到这话下意识用力抵下去的同时,捕捉到眼前这匪徒眼里一闪而过的窃喜,这不是杀了人应该有的反应。
他在试探他。
“怎么杀的?”他问。
“当然是用这个了。”男人眼睛往上指了指眉心中间的枪。
顾尧收起枪快速插回枪袋,直接上手将两人身上的枪搜了出来,修长的手指麻利地退下弹夹一检查,子弹一发不少。
他撩起眼皮看向对方,一言不发。
“是,我没杀她,我只是把她藏起来了。”
男人料到自己会被识破,他不过是在观察他们的反应,看看这把能不能赌赢。
看情况是赌对了,他看出那女警官对他们来说非常重要,他这心中倍感庆幸自己的一念之仁救了自己,现在他有了谈条件的筹码。
“只要你放我过去。”他看了眼界碑,又看向顾尧,“我就告诉你她在哪儿。”
顾尧没搭理他,而是对高宇说:“呼叫增援,搜山。”
男人一听脸色一僵,忙不迭地提醒:“这山丛林密布又这么大,你们恐怕还没找到,她就已经被狼啊熊啊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果然在山里。”顾尧冷峻的目光落到了对方的脸上。
“你诈我?”男人愤怒道。
他显然已经看明白了,这群中国军人根本就不会跟他做交易,是他高估了那个女警在他们心里的地位。他不但没能成功,反而还被眼前这个做主的给套了话。
顾尧很清楚自己不可能在这儿跟匪徒做交易,如果是在镇里他还可以设计放虎归山拿到消息,再把人给抓回来。
但现在,不过几步路就能跨过界碑。
只要他们一过界碑,他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没办法再抓他们回来,理智上他不可能下这个决定。
这匪徒狡猾,他知道如果不放他们的话是绝不可能撬开他们的嘴,那就只能用他办法套取可用信息。
现如今至少知道人平安无事的在山里这个范围,无论如何,他就是把这座山给翻过来,也要找到褚一诺。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顾尧瞧着男人,字字铿锵地问,“她在哪儿?”
“你慢慢找吧,我就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顾尧抬起手打了个手势:“带走。”
男人被架走的时候嚣张地笑了起来:“你就等着给她收尸吧。”
下一秒,顾尧一脚就踹在男人肚子上,直接将人踹翻在地。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当做没看见,抬头望着天。
顾尧垂眸盯着捂着肚子一脸痛苦的男人,正颜厉色地下令:“把人给我绑严实了,带走。”
“是,顾队。”
……
褚一诺醒来的时候是伸手不见五指一片漆黑,浑身粘腻浸入肌肤,从皮肤到神经再到骨头层层叠叠的痛,越是清醒痛感越是厉害。
本坐着的椅子好像被冲散架了,手上的绳子也松了。
她抬起头仰靠着动了动,上半身像是被什么卡住了还能小幅度的活动,双腿就像是失去了知觉,完全动不了了,应该是被一层又一层厚重的泥浆给埋结实了。
眼耳口鼻都沾染着不同程度的泥浆,她先搓掉手上的泥浆,又去挨着抠掉眼耳口鼻上的,呼吸终于顺畅了不少。
现在脑子能转了,这状况应该是泥石流滑坡把她所在的房子给埋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现在是几时,顾尧他们有没有抓到那两个持枪份子。
她闭着眼睛调整着呼吸,她知道现如今这种情况自己坚持不了多久,很快就会缺氧,她的保存体力尽量坚持的久一些。
此时外面依旧下着雨,天黑的仿佛到不了天明,唯有满山此起彼伏的灯火,脚步声和呼喊声让这座山不再闷声沉睡。
“褚老师……”
“褚警官……”
“褚一诺……”
不止军警消防搜救犬,连得知消息的老百姓们也陆陆续续赶来帮忙寻找。
尤其是新道中学里的那些灾民门,他们深知褚警官是为了救他们才将自己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不管怎么样,他们一定要找到褚警官。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有人经过那片泥石流地,却无一人发现端倪看过去,更遑论得知那里面埋着的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泥石流下方,褚一诺的呼吸越来急促,她伸手想去挖开这些泥石,可惜挖到手指破裂也挖不开一条细微的缝出来。
她大口大口地用力呼吸着,胸腔却得不到一丝一毫的缓和,周围的一切都让她愈发的窒息。
已经没有力气再动了,她就像是与这泥石流混为一体了一般摊在那儿。
渐渐地,连一根手指也再没力气抬起来。
褚一诺听见自己竭力痛苦的呼吸声和缓慢如柳絮飘落的心跳声,眼皮也越来越重。
滚烫的眼泪从眼角不间断地滑落下去,口中声如蚊呐地断断续续喊着:“顾尧,顾尧……”
大脑渐渐开始失去转动的能力,精神跟着恍惚。
她半闭着眼睛,感觉自己仿若已经临近弥留之际,有些格外久远陌生又熟悉的画面像走马灯一般落入眼前,倒退着拼凑成一帧帧完整的画面,逐渐清晰。
“哥哥,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的,要勇敢,要不怕困难,我永远相信你,啊……”
“妹妹……”
“哥哥,好痛,我跑不动了。”
“来吃糖,吃了糖就不痛了,哥哥会保护你的。”
“我也要保护哥哥。”
“傻瓜,你已经保护哥哥了,是哥哥不好,没保护好你。”
“……”
“小妹妹,别躲了赶紧出来,你也不想你爸妈死吧?”
“小子,你答应过叔叔要保护好妹妹,带小花走。”
“臭条子,你以为你能痛快的死?小妹妹,我数到三,你现在出来还来得及哦。”
“……”
夜色下,躲在树丛里的小姑娘看到远处影影绰绰火光下的那群坏蛋,其中那个笑的十分猖狂变态的男人拿匕首慢慢地割开了她爸爸的喉咙,旁边她的妈妈声嘶力竭的尖叫着。
她想要冲出去,却被身边的哥哥捂住眼睛和嘴巴紧紧地抱在怀里。他浑身都在颤抖,却死死地抱着她,捂着她绝不放手。
“哥哥,你这个哨子能吹响吗?”
“能,但是现在不能吹。”
“那什么时候可以?”
“哥哥送给你,以后可以吹的时候,你一吹哨子,哥哥就会出现了。”
“谢谢哥哥。”
“哥哥你是谁?我们在哪里啊?”
“我们好像被绑架了。”
“绑架是什么?”
“就是被坏人抓走了。”
“啊,呜呜呜……”
“嘘,你别哭啊妹妹,有哥哥在呢。”
“呜呜呜……哥哥我,我也不认识你。”
“我叫顾尧。”
“……”
顷刻间,褚一诺徒然清醒了过来,泪流满面地剧烈咳了起来,越咳哭的越是厉害。
她都想起来,她全部都想起来了,五岁前缺失的记忆都回来了。
爸爸妈妈,我想起来了,我知道我是谁了。
哥哥,顾尧,你找了二十年的妹妹原来是我。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不,我不能死。”褚一诺竭尽全力地抬起自己的手,去摸脖子上挂着的哨子,“顾尧,我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
终于,她的指尖碰到了哨子,撑?????着这仅有的求生毅力将哨子塞到嘴上,一下一下用力地吹响了它。
顾尧站在泥石流坍塌的不远处,隐隐听到了猝不及防传出的一声哨音,他的脚蓦地一顿,又觉着是幻觉。
他立在原地四处望去,隔了一小会儿,那轻弱的哨音又响起一声。
这一声听实在了,不是幻觉。
顾尧的心猛烈地跳动起来,闭上眼睛控制自己沉心静气用心再听,紧跟着一声又一声断断续续的哨音传入耳中。
他睁开眼睛的同时两条长腿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迈开,朝着哨音传来的方向狂奔而去。
所有人见状也紧随其后,跑了过去。
*
求生的本能也已经到了临界点,褚一诺实在是没又力气再吹响哨子了。
她的呼吸全然跟不上心跳,只感觉自己身体所有的机能都在快速的流失,她流着眼泪弯唇一笑。
爸爸妈妈,我来见你们了。
顾尧,你一定要长命百岁,我们来生再见吧。
就在她缓缓闭上眼睛的同时,头顶上方蓦然出现了一缕盈盈弱弱的亮光。借着这点儿亮光,她眼缝里隐约看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朝她伸了过来。
是死了吗?
死亡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这只手,是来接她上天堂还是下地狱的?
“褚一诺,醒醒,别睡。”
“褚一诺,你看看我,我是顾尧。”
好像呼吸到了一抹格外新鲜的氧气裹挟着更为熟悉男人清冽的薄荷气息,还感受到了打在脸上冰冷的雨水。
这低沉悦耳的声音,也好熟悉啊。
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渐渐聚焦的眼瞳对上了男人漆黑的眼眸。
一刹那,便将眼前这张满目担忧的俊脸跟那张记忆里小帅脸重合了起来。
恍如隔世一般,褚一诺一手紧握着手里的哨子,朝他伸出了另一只手。
抓住男人那只宽大濡湿的大手时,她的手被他紧紧地握在掌中,好像这一瞬间碰触到了生命重启的开关。
她应该,没死。
褚一诺有气无力地噙着久别重逢的温柔笑意,几不可闻地对顾尧喃着靡靡之音:“哥哥,你真的出现了。”
作者有话说:
所以你一吹哨子,我就会出现(这大概就是宿命感吧
这波终于走完了,50个红包,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