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骨架很纤细。(二合一)◎
中午十二点,走廊里挤满了刚下课的学生。喻婵抱着课本,走在人群的最后方。他不想和大家挤来挤去,径直走到旁边的卫生间,掬起一把冷水往脸上拍,擦掉从课堂上带出来的倦容。
这两天气温骤降,走在路上,穿短袖短裤的人已然成了少数。喻婵作为怕冷星人,最先把衣柜里夏天的裙子和短袖收好,装进真空袋里,塞进行李箱的最底层。
任婷婷和陈知薇在一旁看着,对他的收纳手法感到稀奇不已,竖起大拇指直夸心灵手巧。尤其是装衣服的时候,用到的小型真空袋,让任婷婷直呼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我的天,这是什么宝贝东西?”任婷婷拿起那根小巧的抽气筒,“早知道能这样节省空间,我就不拖着两个大箱子来学校了。”
喻婵整理好最后一件外套,顺手把刚买的香包放进柜子里,关上门,起身对着她们两个笑道:“你们的衣服要整理吗?刚好现在有时间,我一起弄了。”
那一刻,在连被子都不会套的任婷婷,和把衣服往柜子里一塞就算是整理好了的陈知薇眼里,喻婵就是从天上下来专门帮她们渡劫的天使,浑身都散发着善良的圣光。
两个人激动地拍着胸脯,豪爽地表示,喻婵未来一个星期的午饭,她们全包了。
心理学院和经贸学院的课表不一样,她们三四节没课,提前十分钟就把饭打好,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等喻婵过来。
路边茂密的树枝渐渐有些发黄,小麻雀呼朋引伴地在枝头跳来跳去,踩落一地残叶。
喻婵顺路去了一趟超市,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三袋百香果味的酸奶。外婆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来的。
“是心心吗?”
她的声音沙哑苍老,嗓子就像是破了个洞的气球,声调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喻婵记得外婆耳朵不好,急忙避开人群,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是我,外婆,有什么事吗?”
她努力在脑海中把耳边听到的声音,和记忆中的脸对在一起。很小的时候,她对外婆这个词语还没有概念,妈妈就告诉过她,外婆这辈子受了很多苦,等心心长大以后,一定要对她好一点。
这话喻婵一直记在心里,每次去外婆家拜年,她总是第一个冲上去向外婆问好,把自己珍藏的小零食拿给外婆,给她讲在学校里发生的趣事。
但是喻婵不理解,为什么每次外公都会和妈妈吵得不可开交。外公叉着腰站在泪如雨下的妈妈面前,铁青的脸和动画片里的怪兽一模一样,她生怕下一秒,他会从嘴里吐出熊熊燃烧的火焰,把他们一家三口烧死。
爸爸总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挡在她和妈妈面前。默默地在外婆手里放下一沓很厚很厚的钱,一手揽着妈妈,一手牵着她,离开外公的家。
喻婵记得最清楚的画面,永远是外婆的眼睛。那双眼睛不再清澈,甚至有些发黄,总是悲伤又躲闪地看着她和爸爸妈妈,嘴巴微微耸动,想说什么,最后终究还是没说过一句话。
一连三年都是这样,后来妈妈就没再回去过,直到她和爸爸牺牲,外婆也没见到她最后一眼。
之后,喻婵和喻柏被沈庭伟夫妇收养。她不明白,为什么外婆在他们嘴里不是“妈”,而是“那个老太婆”。
“那个老太婆又被打了,给我打电话哭有什么用,她就该打。”
“把儿子交给那个老太婆带不就行了,反正她在家里闲着没事干。”
“……”
再次见到外婆,是在外公的葬礼上。
那个时候,她头顶上围着一圈很长的白布,就像一顶帽子,将她半黑半白的头发遮得严严实实。
瘦弱矮小的她被舅舅舅妈围在中间,被迫仰着头,祈求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浑浊的眼睛被耷下来的眼皮盖住了大半,嘴巴颤抖着耸动,还是什么都没说,从怀里掏出一个塑料袋。袋子里有一块红布,她慢慢地展开红布,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手里是什么珍贵无价的易碎品。
直到最后,喻婵才看清,那是一张银行卡。
她记得很清楚,那天,扶着外公的棺材出殡的时候,外婆没哭。但是,那张卡被舅舅粗暴地抢走之后,她哭了。
眼泪缓慢地从沟壑纵深的眼窝中翻了个跟头,滚落在地上,落地无声,就像外婆的哭声,没有被任何人听到。
那天从外婆家离开的时候,趁所有人不注意,外婆把喻婵拉到角落里,往她的口袋里塞了一沓钱。
那些钱喻婵没要,外婆刚被抢走积蓄,现在又孤家寡人,没有生活来源,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她还记得妈妈说过的话,一定要对外婆好。她想,不花外婆的钱,应该算是对她好的一种吧。
可是她不理解,为什么自己拒绝之后,外婆眼里的光忽然熄灭了,那双不再澄澈的眼睛里,涌动着一股巨大的落寞与悲伤。
她转过身,慢慢地回到房间里,嘴里小声呢喃:“你跟你妈真是越来越像了,越来越像了。”
……
以前年纪小,喻婵偶尔还会心存怨气。她不明白为什么别人家的外公外婆都是慈祥和蔼的代名词。想想自己家,她能记得的,只有外公铁青的脸,和外婆那双复杂的泪眼。
之前网上有个梗,说每次大家去外公外婆家,总是瘦着进去,胖着出来,口袋里还会被外婆塞满各种各样的小零食。
这种经历,喻婵从来没有过。
在她的成长轨迹中,外婆出现的次数很少。以至于现在和她讲话的时候,总觉得两人之间隔着一层朦胧的屏障,既不能做到热情似火,又没办法置之不理。
她永远记得当初妈妈的那句话,“外婆是个可怜人,心心长大以后,要对她好一点。”
喻婵仔细地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外婆带着笑意,慢慢询问:“心心在新学校过得怎么样,考试还是第一名吗?”
“新学校挺好的,大家都很照顾我,”喻婵凑到话筒边,努力让外婆听得清楚,“我学习也还可以,外婆不用担心啦。你最近身体好吗?”
“我的身体很好,你放心在那边学习,不用担心我。心心什么时候毕业呀?”
“还有四年,外婆,我现在才大一。”
“四年,这么久啊。”外婆顿了顿,继续道,“要学四年习,肯定很辛苦。心心,我前两天找人帮忙注册了一个微信号,还让人家帮忙给你发了好友申请,今天我拿着手机去问人家,人家说你还没同意呀,这是怎么了呀?”
喻婵一愣,惊讶地问:“外婆你换新手机了吗?”
由于总有奇奇怪怪的人加她微信,所以,对于那些来路不明的好友申请,喻婵一直都是冷处理,置之不理。
没想到,里面居然会有外婆。
退休金的卡早就被沈庭伟夫妇抢走了,她什么生活来源都没有,哪里来的钱买新手机?
外婆乐呵呵地回答:“是呀,以前的手机只能打电话,太不方便了。我换了个智能手机,还能拍照片呢。等心心下次来外婆家玩的时候,外婆给你拍。”
担心她被来路不明的人骗了,喻婵警惕道:“外婆,你在哪买的手机,除了手机,还买什么别的东西了吗?”
那边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说话声,过了一会儿,有个年轻的声音开口道:“你好,我是社区派来照顾孤寡老人的蓝马甲志愿者,你就是喻婵女士吧。”
对于这副说辞,没看到对方的官方证明之前,喻婵依旧有些怀疑:“我是,电话怎么换人接了,我外婆呢?”
“女士你放心,老人家现在就在我旁边儿站着。她怕自己说不清楚,让我来帮忙解释。”蓝马甲似乎猜出了她的顾虑,“你要是不相信我的身份,可以给红英路街道办打电话核实。”
五分钟后,确认了对方身份的喻婵,同时也弄懂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原来前几天,外婆主动到社区请求帮助。说想找社区帮忙,给自己买一台能转钱的手机。
“老人家不懂现在的移动支付,只说要一台能转钱的手机,我们的志愿者里刚好有懂数码的,带着她去买了台二手安卓机。”
拿到手机的第一时间,外婆就请志愿者帮忙注册了微信,还给喻婵发去了好友申请,可是过了两三天都没有动静,她还以为是自己的手机出了问题,这才又去了一趟社区,找志愿者帮忙。
知道事情缘由之后,喻婵连忙给刚刚接电话的志愿者道歉,跟对方确认了外婆的微信名,成功加上好友。
“真的太谢谢你们了,帮了这么大一个忙。”
“不客气,这是我们蓝马甲应该做的。”
挂断电话,喻婵看着好友列表里多出的那个聊天框,嘴角缓缓扬起笑容。外婆平时有些孤僻,也从没见她出门散步或者跳广场舞。
现在,她选择主动走出家门,追求时代潮流,是件好事。
任婷婷和陈知薇还在食堂等,喻婵收起手机,带着酸奶小跑着赶过去。
吃过饭,路过水果店,喻婵进去买了两个红心柚和几颗石榴。
回到宿舍,洗干净手,坐在书桌前,专心致志地剥起水果。
秋冬就是吃石榴和柚子的季节。这两种水果好吃是好吃,就是剥着太麻烦。
最近朋友圈里经常看到,有人发剥好的石榴和柚子秀恩爱。陈知薇作为母胎单身,对这种行为很费解,她不明白,不就是水果么,秀出来的点在哪里。
任婷婷神秘一笑:“这你就不懂了吧,秀出来可不是简单的水果,而是剥水果人的心意。”
喻婵赶着上课,出门之前只听到任婷婷说完这句话。心意,她默默地念着这个词,把买石榴和柚子,记在心里的日程表上。
下午五六节没课,刚好能抽出时间给于洋学长和姜晴学姐补习。喻婵在小群里和他们协调好时间,继续专心剥水果。
学长教学楼的教室用之前需要预约,图书室里又不能大声讲题。作为学生会主席兼大创项目负责人的程堰,刚好有个独立的办公室。
大概是吃人嘴短,向来不喜欢吵闹的程堰,居然同意了于洋提出征用他办公室的请求。把于洋开心得直拍大腿,直呼自己那顿烤肉请得真值。
这也意味着,在于洋和姜晴补考之前,喻婵每天都有很大概率能见到程堰。
想到这个,她脸上的笑容就控制不住,心里好像有许许多多穿着五彩裙子的小人在跳舞。
中午没睡觉,用了一个多小时,才把石榴柚子剥好。为了不让自己的意图显得太刻意,她把它们分成三份,装作是给所有人剥的。私心却把最甜的柚子中心部分,都塞进程堰那份里。
喻婵伸直胳膊活动活动身体,洗干净手上的柚子皮和石榴皮,提着水果,抱着平板和高数书,轻手轻脚地走出宿舍。
程堰给了她一把办公室的钥匙,告诉她可以随时过来。没想到这才第一天,钥匙就能派上用场。
她来早了半个小时,整栋办公楼静悄悄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打开门,找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拿出手机准备一边背单词,一边等其他人过来。
微信的右上角亮起了红标,喻婵点进去,发现是外婆的消息。
[外婆:心心,一个人在那边,要记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外婆:转账3000元]
[外婆:我最近找了个环卫工的活干,前几天刚发了工资,放心,你舅舅不知道。这钱你好好拿着,买点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别瘦了。]
一瞬间,喻婵感觉自己就像被雷劈过,各种过往的画面和复杂的情绪在心里堆着。
小时候外婆那双悲恸又胆怯的眼睛,外公葬礼上她落寞的背影,以及刚刚社区志愿者说“老人焦急地跑到社区,一直重复自己想要一台能转钱的手机”……
喻婵眼前好像浮现出这样一幕场景,一个刚发了工资的老人,听别人说现在用手机也能给别人转钱,笨拙地捣鼓着手里的老年机,废了半天劲,也没找到那个功能。
她着急地跑到社区,找志愿者求助。欢天喜地地买了新手机,发了好友申请,却一直没等到手机那头的回复。
过往种种涌上心头,胸口闷得喘不过气,喻婵再也忍不住,捂着脸低声哭了起来。
她以前心里一直在怪外婆,怪她当年对妈妈不好,怪她重男轻女。
可她现在,为了偷偷给女儿的女儿拿钱,拖着年迈的身体出去工作,费劲千辛万苦,刚发工资,就把辛苦挣来的血汗钱全转了出去。
她哪里是不爱女儿,她分明是想爱又不敢爱,前半辈子被丈夫家暴欺压,后半生又被儿子压迫,唯唯诺诺了半辈子,不敢反抗。
等她想补偿女儿的时候,女儿已经对她彻底失望了。每年过年,大年初二女儿回门的时候,她都会起个大早,在厨房里张罗一整天,做一大桌子女儿爱吃的菜。
可是,等来的只有女儿打来的电话:“妈,今年我们不回去,钱已经打到你卡上了,你跟爸多保重身体。”
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从小到大让女儿受了不小的委屈。可是她没能力改变这一切,生活没教过她该怎么反抗,她打不过丈夫,儿子也不听话。幸好女儿争气,靠自己逃离了这个家。
她总想着,把这些年的养老金攒下来,拿给女儿,弥补一点是一点。可她钱还没攒够,女儿就先她一步走了。以至于在沈茹的葬礼上,她拉着喻婵,手足无措,一遍又一遍地确认:“你妈妈是不是生我的气了,躲起来了?”
喻婵终于明白母亲当年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外婆当年被亲生父母用一袋红薯的价格,卖给外公当童养媳。家里最苦最累的活永远都是她干,辛苦操劳了半辈子,反而落得所有人的埋怨。
“你外婆受了很多苦,心心长大以后,一定要对她好一点儿。”
妈妈并没有怪过外婆,她也很爱自己的妈妈。可是,这话她只能在自己的女儿面前说出来,永远都没机会亲口说给母亲听了。
喻婵爬在桌子上,眼泪潮水般涌出眼眶,心里像被生锈的钝刀反复划过,痛得皱成一团。肩膀轻轻**,泪水很快就打湿了整片衣服。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男人的声音低沉和缓,像只温柔的手,轻轻地拂过她现在脆弱不堪的心口。喻婵嗅着鼻息间的冷香,趴在胳膊上,只露出一双眼睛。
程堰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此刻正半蹲在她旁边,眉眼间尽是关切。
此时此刻见到他,就像骤然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人,喻婵心里的悲伤情绪被再次激发,哭得更伤心了。
程堰听着她抽抽搭搭的哭声,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难受,就像被什么闷不透气的东西堵在胸口。
他走到门口将办公室的门反锁好,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塞进喻婵手心:“办公室的隔音很好,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可以大声地哭出来。”
喻婵坐直身子,苍白的脸颊上满是泪痕。没人安抚她还好,身边一旦站着个关心她的人,哭声瞬间失控,再也克制不住。
她卸了力的身体被重力拉扯着往旁边倒。程堰眼疾手快地拦下,他托着喻婵的肩膀,让小姑娘能靠着自己的腰借力,一边用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他没有安慰别人的经验,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唯一能做的,只有站在这里陪着她。
他怜惜地看着喻婵,她的骨架很小,纤细瘦弱,一只手就能环住她整个人。瘦小的身体在他怀里哭得浑身颤抖,周围缠绕着浓烈的悲伤。
过了大概十分钟,喻婵的情绪缓缓平静下来。她抽噎着把外婆的事,告诉了程堰:“我好心疼外婆,也心疼我妈妈,本来这一切根本不是她们的错,但是受折磨的,却是她们。学长,我真的好难受。”
程堰眸光微动,似乎想到了什么,安抚地拍拍喻婵的肩膀:“是啊,婚姻关系里,被压榨总是女性,尽管她们从始至终都很无辜。”
不过,要解决现在的问题,并不难,他拿出手机,问喻婵:“你外婆现在在桐城吗?”
喻婵擦干净眼泪,点点头。
程堰的声音很轻,就像清晨吹起发梢的微风,和缓轻柔:“我觉得老人家外出找份工作,以此实现自己的价值是一件好事,你说对吗?”
仔细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
外婆被丈夫儿子压榨了半辈子,现在终于有机会能靠自己独立生存了,自己挣钱自己花,这是值得为她高兴的事。
但是……剩下的话喻婵没有说出来,做环卫工真的太辛苦了,每天早上四点多就要起床,披星戴月,还要忍受风吹日晒雨淋。
程堰仿佛看透了她心里所想,示意她放心:“我朋友那有几个仓库保管员的空缺,有独立的小办公间,正常作息上下班,已经联系好了。你问问你外婆,下周一愿不愿意过去上班。”
喻婵感激地看着程堰:“学长,谢谢你的好意,但是……”
她下意识想拒绝,她喜欢程堰,并不是看上了他这个名字所代表的资源和背景,只是单纯的喜欢他这个人,仅此而已。因此,她最不想和程堰有利益上的往来。
“先别忙着拒绝。我只是提供一个选择,真正做决定的,应该是外婆,”程堰起身,从冰箱里拿出瓶冰水,“敷敷眼睛吧,不然等下要难受。”
喻婵把冰水放在眼眶周围,凉凉的触感缓解了眼周的胀痛,丝丝缕缕的凉意在皮肤间流动,很舒服。
从认识到现在,程堰帮了她很多很多次,可她却什么都不能为他做,她欠程堰的越来越多了。
“还有,你不用担心你妈妈和外婆之间有遗憾,母女之间很多话不需要挑明,她们会明白的。实在难受的话,以后可以多回去陪陪她。”
大概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些道理她并不是想不明白,但从程堰嘴里说出来,仿佛就多了几分说服力。心里的惆怅被抚慰不少。
至于外婆转来的3000块钱,她把钱退一半回去,按照程堰刚刚教的话回复:
[喻婵:谢谢外婆,刚好我最近要买个电脑,就差一千多块钱了。剩下的钱,您先存着。等我以后需要用钱的时候,再问您要。]
外婆听了果然很开心,不知道是志愿者教的,还是她自己摸索出来的,给喻婵回了条语音,声音爽朗:“好,我帮心心存着,心心要是缺钱了,记得跟外婆讲。”
看着喻婵终于露出笑容,程堰脱下外套,铺在桌子上:“实在累的话,可以趴在这里先睡一会儿。补课的事不用担心,我跟他们两个说一下,补课时间推迟半个小时。”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一直凝视着喻婵,没离开过。
喻婵被看得有些心慌,挪开视线,四处张望。不经意间注意到程堰白色短袖上。有一片被氲湿的痕迹。那是她的眼泪,大脑瞬间回忆起刚刚,她是怎么趴在他腰间哭的,脸瞬间红了。
慌张从凳子上站起来:“不用不用,我出去洗把脸就好了,不能再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话没说完,她就匆匆拉开门,跑了出去。
洗完脸,又躲在门外面冷静了五分钟,整理好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喻婵故作镇定地回到办公室。
人在感性的时候,总是会做出许多与理智相悖的举动。她现在只想把刚刚的画面尽快忘掉,为了转移话题,从袋子里拿出她剥了一中午柚子,走到程堰身边道谢:“学长,这个给你。今天真的很不好意思,因为我的事耽误你那么久,谢谢。”
“小事,”程堰打开食盒的盖子,看着里面摆得整整齐齐的柚子果肉,眼神一亮:“这么巧,你也爱吃柚子?”
喻婵忙点头,假装这是她和他的共同点。
于洋跟姜晴来的时候,程堰正坐在工位上做表格。
看着他旁边的食盒,于洋大喇喇地吐槽:“啧啧啧,这都第几个了,又有妹妹给你送剥好柚子了?”
“啪!”
饮水机旁,喻婵没拿稳手里的杯子,装满热水的玻璃杯碎了一地,泡在还冒着热气的水里。
一片狼藉。
作者有话说:
外婆是个可怜人。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