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换换,喜欢我怎么样?◎
凌晨五点,天还没亮透,卖早点的小贩吃力地蹬着脚下的三轮,赶到固定摊点。
起锅烧油,炸出金黄喷香的油条,拍掉掌心的面粉,挥手赶走食篮边落脚的苍蝇,备好豆浆八宝粥,静等生意上门。
很快,迎来第一波客人。
这群人走路摇摇晃晃,红着半张脸,说话时大舌头,明显是宿醉的酒鬼。
小贩被几人身上的酒臭味熏得微微皱眉,脸上仍挂着笑,动作麻利地给他们盛豆浆。
内心只希望这几尊菩萨别惹事,吃完就快点儿走,千万别耽误他正常做生意。
沈庭伟冲朋友打了个酒嗝,眼里塞满红血丝,大脑还没摆脱酒精的影响。他拍拍朋友的手:“下午老周那有个局,据说新进了一批好货,个个腰细腿长,咱看看去?”
朋友白他一眼,只当他还在做梦,撕下一口油条:“拉倒吧,你昨晚的酒钱都是我帮忙垫的,去找姑娘?你有钱吗?”
沈庭伟被呛得没面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肥厚的嘴唇张张合合,也说不出什么。
他兜里的确没钱,家里那个母老虎根本不讲道理,手头明明有一百多万,愣是一分零花钱都不给他。
女人就是目光短浅,她也不想想,要不是他有个这么能干的侄女,政府怎么可能给他家发那么一大笔奖金?
正不忿呢,朋友忽然拍拍他肩膀,表情微妙:“老沈,这是你家那个状元侄女不?”对方打开微博热搜,上面赫然挂着喻婵的生活照。
沈庭伟揉揉眼睛,凑近屏幕,仔细辨认,确定那是喻婵。他一摆手:“可别提了,这丫头主意大得很,跟她妈一样,死皮不要脸的货色,就这种,正经男人谁敢要,只能去给别人当小三了。”
朋友的表情变得奇怪,疑惑道:“这好歹是你亲侄女吧?”
“女儿都是赔钱货,我这个侄女,那就是大赔钱货生的小赔钱货。”沈庭伟接过朋友的手机,把营销号的那则博文从头看到尾,忽然眼睛一亮,“刚子,我找到来钱的办法了,你等着,今晚哥哥就带你去老周那乐呵乐呵。”
一边说,一边拿出自己的手机,对着营销号备注的爆料电话打了过去。
*
昨天的事果然只是个开始。
喻婵麻木地发现,不管是**.妇羞辱,还是人身诅咒,都已经影响不到她了。
陌生人的恶意,远没有身边人来得直接。
先是林檬的实名爆料,用各种春秋笔法的暗示,坐实她是个惯三儿。紧接着,喻婵接到学院老师的电话,对方说原定给她的实习机会,有了更合适的人选。
虽然没有明说,但从老师明显态度冷淡的语气中,喻婵能感觉到,这个决定,是受热搜的影响。
之前入校的时候,老师们像夺宝一样,争先恐后地想招她进团队。现在一出事,所有人都说,再考虑。
冰冷的三个字,个个重如万钧,砸得喻婵半晌喘不过气。
上午十点,沈庭伟正式接受营销号的采访,爆出了更大的猛料。
“我这个侄女,从高中那会儿就特别喜欢倒贴,哎呀你们都不知道,天天跟没见过男人一样。画油画,写情书,织围巾,追小男生,简直不知羞耻。她当小三,我们一家都不觉得稀奇。”
喻婵握着手机,几近崩溃。
她被最亲近的人,扒光了扔在所有人面前,那些脆弱的少女心事,就这么当成审判她的罪证。他们把它踩碎,又啐几口唾沫,仿佛那是世界上最污浊不堪的垃圾。
当时,恰逢程堰十七岁生日。
班里有个最漂亮的女生,收到了他的生日宴会邀请函,笑得合不拢嘴,逢人就要拿出来炫耀一番。
喻婵只敢默默地坐在角落里看着,她太平凡,除了有个聪明的脑子,其他都一无是处。不漂亮,不活泼,不性感,也不懂该如何与同龄男生相处。
这样的她,连在程堰记忆里留存一秒的资格都没有,更不用说异想天开,去参加他的生日宴会了。
可她总想着,能做点儿什么,祝程堰生日快乐。
画,是她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
熬了两个通宵加一整个白天,终于赶在周末结束之前,画好了要送给程堰的画。怕礼物太单薄,又在里面加了两张手抄的诗,寓意前程似锦,希望他能越来越好。
周一早上,特地提前三个小时赶到学校。用自己好学生代言人的样子,说服门卫大叔帮忙开门。
仿佛做贼一般,悄悄溜到高三的教学楼里,找到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班级和位置。
心怦怦直跳,生怕被人发现。
轻手轻脚地把画和诗放进程堰的桌兜里,这是她第一次给别人送生日礼物,怕他有压力,连名字都没敢署。
离开之前,还有个意外发现。程堰的笔记本和她是同款,同品牌同系列同花色。这种微妙的巧合被她视作某种天意,接下来的一整天,只要想起来,就忍不住嘴角上扬。
直到晚自习下课前,她自告奋勇,帮语文老师给程堰的班主任送教案。
为了能在下课前再见程堰一面,她使出全身的力气,冲向高三的教学楼,鬓角的刘海被汗水打湿,晚风一吹,凉嗖嗖的。
刚到程堰班门口,下课铃就响了。
来不及喘息,挺着背走进去,忽略那些打量的目光,目不斜视。只有趁着和老师讲话的契机,偶尔飞快地看程堰一眼,迅速收回眼神。
她不敢奢求太多,能见到他,就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
偏偏命运捉弄,让她在下一秒,看到心碎欲裂的一幕。
后排的垃圾桶里,端端正正地躺着她的画,连包装纸都没拆过。
刹那间,仿佛被五雷轰顶。
原来她视作如珍如宝的东西,在程堰那里,不过是连看都懒得看的垃圾。
在盛夏的夜里,她浑身冰冷,所有的血液都被抽干,僵在原地。
从那以后,喻婵再没画过与程堰有关的任何。
不管是十六岁的她,还是十八岁的她,那幅画从没被人珍惜过。
如今,她又被困在这个狼狈的境地里,被迫向程堰展示自己不堪的家庭,以及那些见不得光的心意。
他会怎么想?
他有个那么美满幸福的家庭,肯定不会理解,为什么亲人之间,会做出这种背后捅刀子的事吧。
或者,他会不会也觉得,当年她那些心意,都是在倒贴而已?
汗水沁在手心,她紧紧地攥着手,像个置身刑场的犯人,等待来自程堰的审判。
“我们一中哪个小子运气这么好?上辈子是奥特曼,拯救地球了吧?”
喻婵猛地抬头,看着程堰的眼睛,他是真心实意地调侃,想说得轻松些,逗她开心。
没有心虚,没有装傻。
他是真的,把那件事忘了。
那幅画,连带着她这个人,在他的记忆里雁过无痕,连一丝涟漪,都没留下。
心里忽然涌出一股冲动:“学长。”
她隐去真正的时间地点,给他讲了当初在教室外,看到的那幕。
程堰阴笑两声,表情明显不悦:“这孙子真不是东西。”
他关掉喻婵的手机,不让她继续看这些糟心的东西:“说真的,小学妹,你要不换换,不如喜欢我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程哥:我骂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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