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项家特别热闹, 蒋禹涵的大姨大姨夫,他刚结婚不久的表姐表姐夫, 大舅一家四口, 蒋家一家,还有二舅项政南都来了。
贺年年对蒋家的亲戚倒也熟悉,但她发现蒋禹涵在她奶奶家时的表现和今天的表现是截然不同的。
在她奶奶家时他对她就跟以前一样, 所以才让她那么放松,但是在项家时, 他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时不时就会对她做出一些亲昵暧昧的举动, 而且他做那些时就像是不经意间的真情流露,一点表演痕迹都没有。
这要是搁在以前, 她肯定还会调侃他一两句,但想到他们真正的关系, 想到她已经在不知不觉对他动了心,而他有喜欢的人还能毫无负担的跟她出演恩爱情侣, 她就浑身上下都不得劲儿。
蒋禹涵的大舅比他妈大两岁,但却有个七岁的小女儿。小姑娘活泼可爱,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贺年年其实是很喜欢蒋禹涵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妹妹的, 但是今天这小家伙一个接一个的问题着实让她有点招架不住。
“年年姐, 你和我大哥哥谁追的谁呀?大哥哥那么帅肯定你追的他吧?”
“你什么时候真正嫁给大哥哥呀?小心我大哥哥被人撬走哦。”
“你俩什么时候生孩子呀?我希望宝宝更像我大哥哥。”
小姑娘是大舅老来得女,全家人对她格外溺爱,听她这么说大人们只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 哈哈大笑之余还会跟着调侃贺年年和蒋禹涵几句。
贺年年却笑不出来。
原来她看着长大的小姑娘都觉得她配不上蒋禹涵……
不过想想也是, 越熟悉她的人可能越会这么想。可如果今天坐在这里的不是她, 是那个高洁呢?
要是平常, 贺年年也不会因为小姑娘的几句话就多想, 但是今天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负面情绪一大堆。
她忍了又忍,虽然跟小朋友置气挺没出息的,但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贺年年温柔一笑:“别光说我呀,你期末考试多少分呀?”
“你练琴也一年多了吧?前两天的视频里怎么还在弹两只老虎呀?”
“你笑的时候千万别咧嘴啊,不然别人就看出来你没有门牙了。”
几句话让小姑娘从兴高采烈变得委屈巴巴。
项家人也是看着贺年年长大的,对她也格外偏爱,刚才既然没把小女孩的几句话当回事,此时自然也不会把贺年年的几句回击放心上,只当这一大一小又在斗嘴,一样跟着嘻嘻哈哈调侃着。
只有蒋禹涵大约看出她是真不高兴了,也不知道是安慰她还是让她多吃饭少说话,他剥了只虾放在她的盘子里。
小姑娘眼尖看到了,立刻对蒋禹涵说:“我也要!”
贺年年想说她才不稀罕,你要你拿去!
谁知道蒋禹涵却平静回了句:“让你老公给你剥去。”
贺年年完全没想到蒋禹涵会这么说。
周遭的大人们对蒋禹涵的这一反应也都有点意外,毕竟他平时都是不声不响的。
大家都说他护着她,生怕她受委屈,可是只有她知道,她的委屈都是他带给她的。
贺年年浑浑噩噩地把那只虾吃进了肚子里。
再抬头时发现小姑娘还在盯着她看,但那气鼓鼓的表情却渐渐变成了幸灾乐祸。
小姑娘忽然指着贺年年哈哈大笑。
贺年年莫名其妙,也不知道她哪个点戳中了小姑娘的笑穴。
小姑娘笑个没完,贺年年不知所措地看向蒋禹涵。
蒋禹涵也抬起头来看她,紧接着那黑漆漆的眼眸中也**漾起些许笑意。
在贺年年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白皙修长的手忽然伸向她,然后贺年年就感到嘴唇上传来温热轻柔的触感……
贺年年看向蒋禹涵的拇指,那上面沾着一点酱汁。
可是有必要做得那么暧昧吗?他完全可以直接提醒她的,大约还是做戏的成分更多吧。
她抽了张纸巾正想地给蒋禹涵擦擦手,却见他竟旁若无人地吮掉了那酱汁……
那一瞬间贺年年感到有什么东西在她脑中炸裂了,她几乎忘了周遭还有那么多人,也忘了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就那么怔怔地看着他。
而蒋禹涵却好像没事人一样,继续低头吃饭。
大舅妈的说话声终于将贺年年唤回了神。
大舅妈笑道:“萌萌被我惯坏了,整天调皮你们别在意啊。”
对长辈,贺年年还是很客气的,她连忙笑笑说:“害,您快别说小家伙了,我小时候比她调皮多了!”
这话像是唤醒了长辈们的某些记忆,都纷纷笑了起来,就连余光中的蒋禹涵,也难得露出点温柔的笑意来。
看来她以前确实小看他了,这演技饶是影帝在这也要自愧不如了。
搁在以前她甚至无法想象蒋禹涵和人谈恋爱会是什么样,现在她算是明白了,自己应该是白操心了,这世上的事大约没有他不会的,只有他不想的。
不过他演戏都演得这么好,平时对女朋友肯定更好吧?
她不可抑制地想起那个叫高洁的女孩,内心又酸又涩。
大舅妈笑着看向项小云:“这小情侣可真恩爱啊!打算什么时候领证啊?”
项小云笑着说:“这俩孩子都还没到法定年龄呢。”
大舅妈恍然:“差点忘了,就觉得他俩在一起好像很多年了,该领证了。不过明年年纪也都到了吧?既然都定下来了,那就别拖着了。”
项小云笑着说:“我当然是希望越快越好,但还是尊重他们的意见吧。”
大舅妈问贺年年:“那你俩什么意思呀?办婚礼可不能像订婚那么匆忙了,少说也要准备个大半年呢,你俩要是想毕业就领证,我们现在可就得准备起来了。”
大表姐他们也跟着附和起来。
贺年年看了眼蒋禹涵,虽然到他们可以领证的时候两人应该已经“分手”了,但她还是希望蒋禹涵能站出来说句话,随便找个什么借口,让长辈们不要太过期待,别真急着筹备两人的婚礼。
谁知蒋禹涵就像没事人一样,专注地吃着饭。
贺年年用眼神求助半天都没有得到蒋禹涵的援手,她有点生气,索性说:“领证的事太久远了,其实我还没考虑呢,未来的事都说不准。”
话一说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因为她感觉得到在她说这话之前还低头吃饭的人在她说完这话时都纷纷看向她。
大概所有人都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尤其是大舅妈,似乎意识到自己捅了娄子,尴尬地看了眼项小云。
好在项小云倒是很宽和地笑了笑:“嫂子这是把我们年年给吓着了。”
大舅妈笑着打起哈哈。
眼见着这尴尬的一篇总算要翻过去了,偏偏有人不想遂了大家的意。
众人都尴尬,项政南反而心情很好的样子,没头没尾地来了句:“所以订婚这种事的意义在哪?”
众人再度陷入一片死寂。
最后还是一向少言寡语的项老爷子用一声冷哼打破了沉默:“不会说话你就闭嘴!”
其他人仿佛这才活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反驳起项政南。
“是啊,订婚没意义为什么那么多人订婚?”
“我听说南方那头把订婚看得比正式结婚还重呢!”
“老蒋家不就讲究这个嘛,不然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呢?”
项政南对其他人的话都充耳不闻,只对老爷子说:“爸您这话说的……说实话就叫不会说话了?”
项老爷子怒道:“别人说可以,你就不行!毛毛才多大?就算订婚不具备法律效力至少代表一种态度。你呢?老大不小的人了连个对象都没有还好意思在这说风凉话?”
项老太太看不得老头子动气,更看不得小儿子受委屈,连忙出来打圆场,项政南也是被亲爹堵得哑口无言,难得先熄了火。
贺年年看着长辈们为了他俩发生争执,忽然很后悔自己刚才一时嘴快说了那样的话惹大家不痛快,就算他们未来确实要“分开”,她也确实想给大家打个预防针,可也不用挑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也怪蒋禹涵,这里是他家,这些明明是他的亲人,可到了关键时候他却放任她一个人去应对,不然她也不至于一气之下口不择言。
……
午饭后,两位老人去午休了,男人们去了茶室喝茶聊天,大舅妈在棋牌室搭起了麻将桌,张罗家里的女人们去打牌。
能让贺年年感兴趣的娱乐活动不多,打麻将绝对是近两年在她这里排到前列的,更何况她之前为了准备竞赛和期末考试,已经很久没摸过牌了。要是搁在以往,贺年年肯定早已兴致勃勃地冲锋陷阵了,但是今天这一顿饭吃下来,几乎耗尽了贺年年所有的精力,她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歇一歇,但那样就免不了和蒋禹涵独处了。
还是留下来围观牌局吧,她刚搬好椅子打算坐下来,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两下,她心不在焉拿出来看了一眼,是蒋禹涵发给她的微信。
【jyh:出来一下。】
贺年年想了一下,决定当做没看见,于是什么也没回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揣回了口袋里。
不远处的蒋禹涵眼睁睁看着贺年年明明看到了他的微信却故意不理。
看来只能是他进去找她了。
项家的阿姨一般都是形影不离地跟着两位老人,此时二老上楼休息了,阿姨也跟去了二楼。此时蒋禹涵的舅舅们和他爸他们都在茶室,舅妈和他妈他姐在棋牌室,大舅家的两个女孩在客厅看电视。只有蒋禹涵是一个人。
阿姨上楼前切了好多水果摆在厨房的盘子里,蒋禹涵去厨房拿了一盘去了棋牌室。
见他来送水果,长辈们都笑盈盈地道谢。
蒋禹涵在他妈身后站了一会儿,然后转移到了贺年年身旁,小声说了句:“你出来一下。”
贺年年假装没听见,一旁的大表姐笑了:“我就说毛毛怎么改性了,还知道给我们送水果呢,看来我们这是沾了年年的光啊。”
蒋禹涵不反驳,就在那看着贺年年,贺年年想继续当看不见,但她又如坐针毡。
项小云也笑道:“不知道这家伙又有什么事……年年你先跟他去吧,一会儿过来替我打两局。”
其他长辈也跟着起哄玩笑,让贺年年快去。
她被长辈们调侃得有点不好意思,也只好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
似乎不满意她的磨磨蹭蹭,她一起身就被她他握住手腕,然后一路被拽进了厨房。
厨房连接着一个小阳台,蒋禹涵直接把贺年年拽到了阳台上。
贺年年的手腕被蒋禹涵握疼了,一到阳台上她就立刻甩开他的手。
她一边揉着手腕一边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有毛病啊?”
蒋禹涵问:“刚才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贺年年自知理亏,但还是反问道:“我说错了吗?我只是想给他们打个预防针而已,再说我本来就不会说话,你那么会说你为什么不说?”
蒋禹涵看着她:“考试考过了,学分拿到了,就打算过河拆桥了是吧?”
贺年年眼神闪烁:“我可没这么说。”
蒋禹涵:“那你最近是怎么回事?一开始我以为你是没考好,可成绩出来了你还是这样。”
“我哪样了?”
蒋禹涵没有立刻回答她,她只是看着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漆黑的眼眸中却好像翻滚着什么她看不懂的情绪。
贺年年连忙避开他的视线,这才注意到两人的距离似乎有点危险,她都担心她一抬头触碰到他的鼻尖。
他是故意的吗?这人明明有喜欢的人了,干嘛还要来撩她?知不知道什么是安全距离?
贺年年没好气地推了蒋禹涵一下。
他没有防备,被她退的朝后退了半步。
“渣男!”
蒋禹涵:“???”
贺年年丢下这句话就想离开,然而玻璃门刚被拉开一条缝隙,忽然又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力道按了回去。
贺年年回过头,就见蒋禹涵单手撑在那扇门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骂了人就想跑?把话给我说清楚!”
他以一个强势的姿态把她困在一方小小的天地里,入目的是他干净的下巴,微微凸起的喉结,还有宽阔的胸膛。
那种独属于他的清冽淡雅的柑橘香包裹着她,她忽然就生出想要拥抱他的念头,那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把贺年年吓了一跳,她暗自告诫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趁着现在她对他的喜欢仅仅是刚有个苗头,还是赶紧掐灭的好。
所以再对上蒋禹涵沉甸甸的目光时,一句话几乎是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了。
“我要谈恋爱。”
这话说完俩人都愣了一下。
但贺年年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帅哥那么多,她就不信没有人喜欢她,到时候再和那帅哥好好培养一下感情,或许就会慢慢地把她对蒋禹涵的这点悸动忘记了吧。
蒋禹涵看着她:“你……要跟谁谈恋爱?”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他说这句话时似乎有点忐忑。
不过也是,她要是谈上恋爱,那少不了需要他配合掩护,他的麻烦肯定少不了。
看他不高兴,她就挺高兴。没道理只有他一个人有甜甜的恋爱,她却只配暗自发酸。
贺年年笑了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蒋禹涵微微蹙眉,似乎还想说什么,正在这时,与他们一门之隔的厨房里传来笃笃的敲门声,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看过去,就见项政南正站在厨房门前,保持着敲门的姿势。
小阳台里的两个人回过神来拉开玻璃门进了厨房。
蒋禹涵:“您找我?”
项政南这才走进厨房:“不找你,找水。”
贺年年连忙从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双手奉上,然后很讨好地笑了笑:“这学期多亏了二舅手下留情。”
项政南接过水冷哼一声:“跟我没关系。”
贺年年:“怎么能说没关系呢?要不是您帮我复习我也考不过啊,总之还得谢谢您。”
贺年年说的是心里话,项政南大约也看出她是认真的,态度缓和了不少。
项政南目光扫过两个人:“谢就不用了,你俩别成天在我眼跟前腻歪就行。”
……
一个月的假期,因为中间穿插了一个过年就显得特别的短暂。
贺年年还没从走亲戚的忙碌中缓过劲来,她就不得不回学校了。
整理行李的时候,她忽然发现行李箱中遗落了一把伞。贺年年觉得这把伞很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它是怎么出现在自己的行李箱里的。
伞是纯黑色的折叠伞,手柄处还有个很骚包的金属动物头像。明显是男款所以肯定不是她自己的,那会是谁的呢?
应该不是她哥的,贺培风不喜欢自己的东西上有太多装饰……
忽然间,她脑海中出现了一个穿着牛仔裤和连帽衫的男生身影。那天她被大雨困在图书馆,恰巧遇到了秦铮,因为他说他有同伴在后面,也带了伞,她才接受了他的好意,可是在那不久后她却看到他一个人在大雨中穿行。
后来她打算还伞给他的时候才发现两人没加过任何联系方式,想着要到电话后再还,但后面忙着订婚和复习就给忘了。
她拿出手机给蒋禹涵发了个微信。
【年年年糕:秦铮学长的电话发我一下。】
【jyh:找他有事?】
贺年年觉得蒋禹涵这问题纯属事废话,没事她要人家电话干什么?
她正想骂蒋禹涵几句,蒋禹涵的微信又发了过来——
【jyh:你说要谈恋爱的人就是他?】
贺年年愣了愣,瞬间醍醐灌顶,是啊,为什么不能是秦铮呢?
她需要找个人谈恋爱,而秦铮完全长在她的审美上,不然当初在她还是新生的时候也不会为他着迷了。
而且据她所知,秦铮不但长得帅,成绩也很好,篮球就不用说了,几次接触下来脾气性格也不错。
想和一个男生培养出感情或许没那么容易,但如果那人是秦铮的话或许会容易很多。
而且他那天为什么会把自己唯一的伞借给她呢?他对她大概也不排斥吧。
【年年年糕:不用你管~】
【jyh:那正好,电话号码也不用找我要了。】
贺年年恨的牙痒痒,这人就是看不得她好!
她立刻拨了电话过去,蒋禹涵却迟迟不接,再打的时候,他竟然直接挂断了。
要不是因为时间太晚了,她一定去他家找他算账。
贺年年生了会儿闷气,想到明天两人要一起回学校,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
作者有话说:
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