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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瓮(“哪是腰”...)(1 / 1)

果然, 他一转身,身后传来了拳头砸到墙上的闷沉声。

老太太一直不见好,如今全靠参汤吊着,陆骥这几日一直守在寿安堂, 顾不得裴时序,这会儿一见到他,又看见远走的陆缙,不由得走上前去。

“出何事了,三郎, 你为何如此颓丧?”

陆骥捋着胡须, 半晌没说话, 只道:“你兴许是误会了,二郎那孩子做事一向有分寸,光明磊落,决计不可能如此行事。”

“那堂叔是说我在诬蔑他?”裴时序抬眼。

陆骥被堂叔两个字一刺, 皱了眉:“三郎你误会了, 我知你们兄弟因吟丫头闹得不虞, 但二郎毕竟是你兄长, 你不可如此揣度他。”

“兄长?”裴时序勾了勾唇, “强占弟妻的兄长?”

他最不愿见到他们兄弟阋墙,如今,却还是走到了最坏的一步。

“你勿要总把眼光放在吟丫头一个人身上,京中还有许多出身世家, 相貌出众的小娘子,你如今的身份, 实则娶一个贵女对你更有裨益,你若是愿意,我愿为你另寻一个更相当的小娘子。”陆骥劝道。

裴时序却只冷冷的两个字:“不必。”

陆骥看着他的背影,半晌,叹一口气,派人去传陆缙,想询问一二。

然陆缙未至,长公主却罕见地到了他的书房,远远的站在门口。

这还是事发后平阳第一回主动过来。

“平阳。”陆骥回头,望着那逆光的身影出神,又赶紧起身派人去倒茶。

长公主却摇头:“不必了,我只两句话,说完便走。”

“……好。”陆骥摆摆手,呵退了女使,“你说。”

两个携手半生的人,此刻相对无言,让人顿感唏嘘,一旁的老仆们纷纷低下了头。

“儿孙自有儿孙福,吟丫头与他们兄弟之间的事,你我都勿要干涉。”长公主道。

陆缙早已料到裴时序会告知陆骥,让陆骥施压,故而一大早便来了立雪堂,请她帮忙。

长公主如今最信任的唯有这个儿子,见他自有求,自然应了。

“可三郎说,二郎将吟丫头关起来了……”陆骥皱眉。

“事到如今,你还是只肯信你的三郎,不肯信二郎?”长公主反问。

“平阳,我知你气我,但二郎是你我的孩子,他的脾气和手段你我皆是清楚的,他必是能做出此事的,当初说好了此事交由吟丫头决定,二郎如今的行径,实在于礼不合。”陆骥道。

“即便是,又如何?”长公主微抬下颌,“二郎做事一向有分寸,他必定有缘由,你掺和进去,只会越来越乱,不如放手,让他们自行抉择。”

陆老太太如今命悬一线,陆骥焦头烂额,的确也没多余的心力。

想了想,他负手:“好,我不插手便是。”

言毕,他又看向长公主:“平阳,我已将三郎认作是外侄,绝不会影响二郎,你的气消的如何了?”

事到如今,他还以为她只是生气。

可他们之间隔的是大郎的命,是二郎这些年的隐忍,长公主长叹一口气。

她摇头:“我不止是气,我是过不去,再说,老太太如今病重,也不是谈论此事的时候,万一传出些风声恐会叫她送命,等老太太的事毕,咱们再做了断吧。”

事到如今,她还在为他母亲考虑。

陆骥心口一绞,愈发愧疚。

当年,若是他没有听母亲的话,或许便不会有今日的乱局。

再细细一看,平阳高梳起的发髻间隐约看的见几根银丝。

她从前最骄傲的便是这一头乌发,乌黑亮直,比十八岁的小娘子养的还要好,这才短短几日,竟是生了华发。

一向清透的眼底,此刻也罩着灰蒙蒙的雾。

他这回,实在伤她不轻。

陆骥沉默许久,到底还是松了口:“好。”

长公主便没再说什么,缓步回了立雪堂。

等她走后,陆骥一转身,剧烈的咳了起来。

人至暮年,妻离子散,也算是报应了。

***

回了憩园后,陆骥那边迟迟没动静,裴时序便知那里指望不上了。

事到如今,只有他自己派人去找阿吟。

指尖摩挲过他精心准备的婚贴,裴时序快速地思索着。

陆缙刚刚方回来,唇上的血痂尚且新鲜,表明阿吟必然尚未走远,她一定是被陆缙藏在了某处别院里。

还有那血痂……

阿吟必是不愿的。

裴时序戾气横生,简直不敢想阿吟昨晚遭遇了什么。

他手指一收,吩咐黄四道:“去,通知几个尚未撤走的据点,暗中打听江晚吟的消息,即便挖地三尺,也必须将她找出来!”

“可不久前咱们的人刚被围剿,如今巡检司还在盯着,此刻若是大动干戈恐会被发现,万一再被顺藤摸瓜,恐会危及您。”黄四劝道。

裴时序何尝不知,但阿吟比什么都重要。

他已经对不住她一次了,生生将她推入了旁人怀里。

这一回,无论如何,他必须将她抢回来。

裴时序垂下眼帘,轻敲桌面的动作一顿,还是开了口:“让你去你就去,记得做得干净些。”

黄四被他一压,只好低了头。

“等等。”裴时序忽而又叫住他,“顺便让人准备准备出京,一旦找到阿吟,直接将她送走。”

“是。”黄四应声。

出门时,黄四与断了一指的贺老三对视一眼,眼底皆在叹息。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上一回教首为了这江小娘子险些丧命,这一回是连身家都不顾了,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

这位江小娘子,果然是红颜祸水。

裴时序焦头烂额之时,安平那边亦是受了挫。

“圣人并未答应赐婚,缘由是陆家老太太此时正病重,陆缙身为长孙,此时若是议亲恐于理不合。可明明不久前圣人还曾夸赞我同表哥金童玉女,又是青梅竹马,站在一起好生养眼。想来,必定是表哥进宫说了什么。”安平思忖道。

“他说了,老皇帝便答应?”裴时序侧目。

安平并未想到陆缙已经发现了端倪,只烦闷地按按眉心:“你不知,圣人只他一个亲外甥,自小疼如亲子,且国公府本就势重,陆缙若是求娶一个伯府庶女,更显其诚心,圣人哪有不应的?”

裴时序此时正遍寻不到江晚吟,心火正盛,眼底杀意翻滚,冷声道:“那便怪不得谁了,依着之前所说,你准备动手吧。”

安平心乱如麻,只好点头答应。

但陆缙毕竟是她的亲表哥,安平尤是不死心,她原想先解决江晚吟,试试能不能挽回陆缙,结果却从裴时序那里得知江晚吟被藏起来了,顿时妒火四起。

既如此,她得不到的,旁人也别想得到。

于是纠结三日之后,安平到底还是向陆缙下了帖子,约他去赏花宴,又叫了从前在京中的几个玩伴一起,以遮掩耳目。

帖子送到了退思堂后,陆缙盯着那烫金的字迹沉默片刻,已经确定了七八成。

一切都如他的推断。

安平……果然有问题。

想想也是,皇室子嗣不丰,先帝膝下曾多年无子,便从宗室里挑了几个放在宫里当皇子养着,平南王便是其中之一。

后来,先帝有了亲子,这些宗室子便被放归了家。

但胃口已经被养大,心气也高,如何能接受这落差?

倘若平南王生了反心,红莲教这几年的快速崛起便能说的过去了。

分明,是平南王有意为之,借围剿红莲教养寇自肥,拥兵自重。

康平看了眼那请帖,眼皮跳了跳:“公子,这……恐是鸿门宴,万一不慎,您恐会当真出事。”

“我知晓。”陆缙沉声。

正是因为知道,才必须去。

眼下,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罢了,只有去一趟,才可搜集到证据。

只是不知,安平要用什么法子。

陆缙沉吟片刻,吩咐康平去回了帖,仍是答应前去。

这几日除了监视安平,裴时序那边也传来了消息。

裴时序果然按捺不住,派人大肆去寻江晚吟。

只是陆缙没想到,他驱使的人竟然和……红莲教有关联。

“你确信?”他敲了敲桌面,双目锐利,询问巡检司的张巡检。

张巡检亦是一头冷汗,旁人不知这裴时序是谁,可他心里门儿清。

这位,恐怕是国公爷的私生子。

他也是再三确证之后,才敢向陆缙禀报:“回大人,确如此,上回围剿红莲教时您特意叮嘱我们留一个据点勿动,用来做钩子,我便留了那江氏商行。没曾想,这回正是这群伪装成商户的教徒在行商时暗中打探江娘子的下落。而您又说了,江娘子失踪的消息分明只透给了裴郎君。所以,这裴郎君恐怕才是这江氏商行的幕后之人,也即红莲教的……头目。”

张巡检用头目两个字都还算克制。

能在这样风声正紧的关口驱使的了这么多人,不是教首,还能是谁?

陆缙亦是沉着眉眼。

江氏之死做的心狠又利落,他想过裴时序的来历可能不简单,却没想到他和红莲教有关。

若是真的,之前困扰他的一切便能说的通了。

譬如,江晚吟坠崖当日,为何那位教首会策马过去?

他当时以为他是去杀人,现在想来,他其实是去救人,所以才会被江晚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子重伤。

因为他对江晚吟毫不设防。

还有,在迎春楼里遗落的婚贴……

陆缙立即起身,将那烧毁的半张婚贴翻了出来。

仔细一看,上面的时间果然是十月二十六。

是裴时序和江晚吟原定的婚期,也即大雪当日。

应当是他了。

陆缙原想钓鱼,原没想到钓上的是一头巨鳄。

他食指轻敲着桌面,阖着眼快速思索着,很快将一切理明白。

怪不得,在他误传死讯时,裴时序便到了上京,找到江氏。

他哪里是为了认亲,他分明是要将整座国公府拖进泥潭里。

还有江氏被劫的事,他和安平,恐怕也是串通好的。

若是陆缙此刻出了事,裴时序怕是能顺理成章的认亲,然后,便能名正言顺的协助平南王,到时,后果恐不堪设想。

但同安平一样,他如今只能确认裴时序和红莲教有关,却没法确认他是否是教首。

陆缙指骨一收,吩咐张巡检加派人手暗中盯着,又叫康诚拿了他的令牌去京郊大营候着以备增援,只等着明日一旦安平露出马脚,便将他们一同羁押。

布置完一切后,天已经黑尽。

下了三日的雪,今日雪后,天尤其的寒。

明日赴宴之事,陆缙虽布置的尽可能周密,但未免打草惊蛇,有些样子还是不得不做,到时,安平若是下药,他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更别提,裴时序的来历如此不善,若他当真是那人,他对他定也存了杀心。

在风口里站了站,陆缙终究还是按捺不住,拿过了黑狐大氅,乘着夜色打算去耦园见见江晚吟。

起身时,他眼神掠过桌案上那个之前凭印象仿制的银狐面具,也一并拿了起。

***

陆缙知晓裴时序必然在国公府放了眼线。

但国公府车来车往,本就不易追踪。

他又特意派了三辆马车,分别从东西侧门出发,各自绕着内城转了数圈,以便混淆视线。

是以,很轻易便甩开了盯着国公府的眼线。

只是如此一来,到了耦园已是深夜。

江晚吟已经睡了,陆缙便没让人叫醒,连灯也未点,只一个人进去。

尽管他脚步放的极轻,江晚吟这几日睡不稳,依旧醒了。

一睁眼,迎着月光,却看见了一个戴着银狐面具的人。

好似是那个红莲教首。

她眼睛瞬间睁圆,吓得抄起手边的瓷枕便要砸过去。

“救……”

“是我。”

来人却一把攥着她手腕。

江晚吟一听这声音,才发觉是陆缙。

果然,下一刻,来人摘下了面具,露出了一张熟悉又清俊的脸。

“你怎么这副打扮?”江晚吟吁了一口气,放下瓷枕,“我以为……”

“以为是谁,红莲教首?”

陆缙在她榻边坐下。

“是啊。”江晚吟抚了下心口,现在想起来当时被掳走的绝望和坠崖时冰冷刺骨的湖水仍是心有余悸。

“当日只有你近距离见过他,我刚刚这副打扮,同他像吗?”陆缙问。

江晚吟偏着头仔细比较了一番,很肯定的点头:“像的。你不说,我差点以为是了。”

连她也说像……

陆缙握着面具,暂未说话。

说起来,他同裴时序虽有三分相像,但相像的恰好是下半张脸。

恰好是戴着面具的模样。

之前的猜疑又笃定三分。

江晚吟完全不知他的怀疑,只问:“大半夜的,你怎的突然想起这幅打扮?”

陆缙原想告知江晚吟,但转念一想,裴时序毕竟是她一同长大的兄长,若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知道当初是裴时序将她掳走,险些害得她丢了清白又丧了命,必定会深受打击。

这孩子,心太软了。

他是厌恶裴时序,但不想伤到江晚吟。

且如今一切仍是猜疑。

沉吟片刻,陆缙并未将猜疑告知江晚吟,只拎着面具随手一扔,笑道:“今夜月色好,原是想逗逗你,没成想你胆子如此小,竟丝毫吓不得。”

“你惯会戏弄我!”

江晚吟刚刚着实被吓的不轻,她抄起手边的瓷枕便想砸过去,都举起来了,又舍不得,换了个软枕气哼哼地砸向陆缙。

陆缙低笑一声,从后面抱住她的腰:“我的错。”

声音却格外认真,撩起她鬓边一缕青丝:“当日你亲手捅了那教首一刀,怕不怕?”

“……怕的。”江晚吟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承认,“不过,他做了如此多坏事,是罪有应得。”

陆缙盯着她正义凛然的双眼看了片刻,笑道:“对,他罪有应得。”

他的确该死,险些害得她尸骨无存。

能死在她手里,也算是他的福气。

他怎么还能,若无其事的回来想抢走她?

江晚吟隐隐觉得陆缙今日有些怪,试着问:“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暂未。”陆缙压下眼中翻滚的戾气,揉揉她的发,“你不必多想,好好待着便是。”

江晚吟暂松一口气。

没有就好,哥哥那日手段虽阴狠了些,但她私心里,并不想他当真是坏人。

“都这么晚了,还不好好睡觉?”

陆缙搁/

江晚吟摇头:“睡不着。”

“又睡不着,担心谁?”陆缙一眼看穿。

“你。”江晚吟学乖了,双臂主动环上他的脖颈,“担心你。”

陆缙明知她担心的不止他,仍是颇为受用,但眼角仍是有几分不悦:“怎么担心的?”

“我将那个手串修好了。”江晚吟犹豫片刻,从枕下将那个重新串好的手串递过去,“这几日,我又抄了些佛经,将手串放在佛龛里供着。”

“另外,将串线换成了银的,可以测毒。”

陆缙垂眼一看,不但看到了手串,还看到了她指尖被细线勒出的红痕。

“怕我出事?”陆缙压了压眼皮。

江晚吟嗯了一声,又忐忑:“我乱想的,恐怕用不上,你若是不想要便算了。”

“我说了不要了?”陆缙眉尾一挑,“瞧你这出息。这串银线的本事,跟谁学的?”

“舅舅。”江晚吟唇角微翘,“这些年他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我也跟着听了不少。”

“心思还挺多,替我戴上。”陆缙笑。

江晚吟便小心地替他戴好。

她一低头,露出一截修长的颈线,莹润又流畅,陆缙指尖轻抚,顺着往下滑,声音也低下去:“这几日想不想我?”

江晚吟抿着唇:“不想。”

“真不想?”陆缙停在她腰上。

“不。”江晚吟摇头。

陆缙忽然从她裙下往里一探,唇角**开一丝了然的笑:“口是心非。”

江晚吟赶紧按住,脸颊微微烫:“舅舅还在呢,两间房的床榻临着。”

陆缙嗯了一声,拈了拈指尖,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反倒直接将她抱起,按在了桌子上:“那就换个地方。”

江晚吟不肯,回头一手推着他的腰:“冷。”

一个字,拿捏住陆缙软肋。

她现在,是越来越会撒娇了。

“不解开。”陆缙让了半步,眼一低,示意江晚吟卷起下半衣裙,“到腰上就行。”

更羞耻了。

江晚吟不动,但陆缙就那么目光沉沉的看着。

她没办法,只好顺了他的意。

可两手抱着繁复的衣裙拎到了膝盖,终究还是抹不开脸,回头无声地恳求陆缙。

陆缙平时格外纵着江晚吟,这个时候却格外心硬,手一抬重重拍了下江晚吟后臋,笑:“哪是腰?”

江晚吟一颤,咬了下唇,到底还是背对着缓缓卷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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