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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杀(即便她捅的人是他他也甘...)(1 / 1)

城东的瓦市大多临河而建, 前面是街,后面是河,顺着长长的护城河序下来, 走几步便是一处瓦子, 迎春楼在这一排瓦子里实在没什么特别的。

这些地方皆是晚上热闹,白天休市,此时天已平明,寻常人家大多开了门,临街的一户户瓦舍却都下了门。

间或有几个宿醉刚醒的醉汉从门里出来,一见到冷着眉眼的陆缙和巡检司一行人,立马醒了神,慌张的避开。

揉了揉眉心,到街边卖着酥饼羊汤的小店里一打听, 他们才知道原来昨晚上国公府的长孙媳被红莲教的人掳走了。

迎春楼已经是陆缙三个时辰内查的第十家,从外头瞧了瞧, 这一处看着又没什么特别的, 巡检们不抱希望地去了叩了门:“开门, 巡检司办案!”

此时, 贺老三带着一行人抓了一晚上, 也没找到江晚吟, 正气得骂人。

一听得巡检司上门,也顾不得找人了,贺老三立马抄了斧钺,扭头吼道:“快抄家伙, 他们找上门了!”

“等等。”黄四透过门缝,打量了一眼外面的人道, “他们应当没发现,现在恐怕是例行询问,要是查出来了,这会儿就该破门而入了,哪里还会叩门?先别急,咱们只当做无事应付过去便行。”

“可江氏还没找到,万一她突然冒出来……”

“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她兴许已经跑了。”黄四琢磨道,“眼下也没别的办法了,人已经堵上门了,这个时候若是逃就是不打自招,不如赌一赌,若是真被发现了,咱们再跟他们干起来也不迟!”

贺老三勇武有余,智谋不足,且教首又不在,便只能听他的,吩咐众人道:“听老四的,先别动,像往常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

一行人便只好佯装无事,由黄四去开了门。

贺老三手中的斧钺不好藏,情急之下,忽然看到了中空的戏台子,掀开帘子打算暂时塞进里面。

可他没想到,蓝绒布帘子一掀,他却陡然看到一张找了一晚上的脸。

贺老三眼珠子一瞪,“好啊,你个小娘们,竟敢藏在这里,害得老子眼巴巴的找了一夜!”

江晚吟亦是没想到他会突然掀开帘子,呼吸一窒。

昨晚这群人来来往往的,江晚吟紧张的在戏台子底下藏了一夜,一直没找到冲出去的机会,天明大门又被关上了,江晚吟正以为无望的时候,被外面的敲门声一震,听到“巡检司”几个字,她立马醒了神。

江晚吟压着砰砰心跳,紧紧盯着那门,只等门开便冲出去。

然而没等到开门,却等了慌不择路过来藏东西的贺老三。

“救……”江晚吟下意识想叫人,贺老三却先她一步,一把捂住她的嘴,直接按住她一起躲在了戏台子里。

黄四一行人也发觉了戏台这边的动静,暗骂了一声:“先别将人弄死,万一不测,还可将她用作筹码。”

贺老三原是想直接弄死江晚吟的,此刻被黄四制止,方松了手,捂住她的嘴警告道:“不许叫!若是敢让人发现,我现在就拧断你的脖子!”

江晚吟刚刚差点被直接捂死,如今手脚皆被缚住,嘴巴也被死死捂住,毫无反抗之力,只能暂时忍下来。

等贺老三将江晚吟制住后,黄四方去开门。

大门吱呀一声,外面的光透了进来。

“大人莫怪,我们这些地方都是昼伏夜出,刚刚睡下,没听见——”

黄四赔着笑,一低头忽然觑见后面那张冷峻的脸,额角一跳。

这人剑眉星目,气度不凡,眉目与他们教首有三分像,恐怕便是传说中的那位陆家世子了。

且看他来的方向,是刚从上一处勾栏出来,怕是查到什么东西了。

黄四佯装被吓到,立马缩了眼神:“哟,这么多官爷,不知出了何事了,我们这都是小本生意,挣个辛苦钱,怎么、怎么查到我们头上了……”

“不用紧张,只是例行搜查。”陆缙道,“你是这里的老板?”

话虽轻描淡写,但他周身的气势迫人,黄四连忙侧了身:“正是,小人鄙姓黄,在家行四,官爷请便,有什么要问尽管问,小人一定知无不尽,尽无不言。”

陆缙进来后,眼神快速逡巡了一遍,屋子里只是寻常的瓦市摆设,看不出丝毫异样,接迎的黄四也低眉顺眼,处事圆滑。

可他一贯细致,便是再寻常,也没有放松警惕,一一踱着步查探着。

“你这里,可有杂耍班子?”陆缙问道。

“有一个。”黄四答道。

“劳烦您将戏班子的人全都叫来。”

“……这会儿?”

“怎么了?”陆缙掀了掀眼皮。

“没、没什么。”黄四道,“您也知道,咱们这一行都是夜猫子,这会儿他们刚睡下。”

“废什么话,国公府的二少夫人昨晚被红莲教的人掳了,那伙人十有八九是装成了戏班子,让你去叫人你就去,犹犹豫豫的,你难不成是心虚?”郑巡检斥道。

“我哪儿敢,官爷莫怪,小人这就去。”

黄四赔着笑,手心却出了汗。

陆缙亦是四下查探着。

几个人说话间,江晚吟陡然听见几声低沉温厚的声音,猛然偏了头。

隔着蓝绒布帘子透过一丝缝隙怔怔的望向外面。

这声音,是陆缙。

他竟然亲自来找她了。

透过帘缝,江晚吟隐约看见一点玄色刺金下摆,同他昨日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陆缙一贯是个最爱洁的人,今日却穿了重样的衣服,想来他大约奔波了一整晚,彻夜未眠。

他好像,一直在为她破例。

可她一直在骗他。

江晚吟心里顿时像打翻了五味瓶,极为复杂,一股难言的酸涩蔓延了开。

被缚住的双手顿时又萌生一股力量,江晚吟用力挣扎,想让他看见她。

她就在他眼底啊……

然贺老三死死的捂住她,江晚吟刚抬起身,又被他按了下去。

她明知道他就在眼前,却始终无法发出一丝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陆缙从她眼前走过。

生生的错过。

江晚吟急的直想哭。

很快,黄四便带着人到了,一群人皆是睡眼惺忪,满眼血丝的模样,陆缙挨个巡视了一遍,尤其盯着他们身上有无伤口,查了一遍,却看不出丝毫异样。

这群人的确是真正的戏班子,专门养来做样子的,自然查不出异样。

他们的人都伪装成了打杂的和仆役,兵器一回来便埋在了后院的花圃底下。

陆缙查了一遍无果,此时,其他巡检使也都查完了,皆摇头:“大人,没查到任何异处。”

“那些箱子呢?”陆缙抬了抬下颌,望向堆在角落的红木箱子。

“也没异常,里面都是些木剑和戏服。”

“陆大人,看来,这家也没问题。”郑巡检道,“时候不早了,街角还有一家倚翠楼,要不,咱们再去那里瞧瞧?”

陆缙望了眼外面的天色,眉间一蹙,便抬步欲离开。

但他一贯周全,路过大堂中间那个宽敞的戏台子时,忽地又顿住:“这戏台子是空的?”

他走近的时候,贺老三盯着那双玄色皂靴浑身一绷。

江晚吟则双目放光,用力的想挪过去。

黄四额角突突直跳,打着哈哈道:“大人,您该不会是怀疑这台子下藏了人吧,这台子也就一丈多宽,哪里藏得下这么多人?”

郑巡检也觉着陆缙有些魔怔了,疑心他是担心的过了头,悄悄凑上去:“大人,您若是累了,不妨去用些餐食。”

陆缙揉了揉眉心,也有些疲倦。

却无心用膳,一抬步便要去下一家:“去倚翠楼。”

他一转身,江晚吟顿时绝望。

等他们走了,她必死无疑。

人濒死前的力量往往叫人难以相信,往常无人在意也就罢了,此刻陆缙已经找到了她眼底。

只差一步,她就能彻底解脱。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江晚吟咬着牙,用尽全身的力气猛然撑着戏台子的柱子上一撞,发出了轻微的一声。

被贺老三死死箍住,她这声音其实并不算响。

陆缙却倏然停了步:“你们听到了吗?”

“听到什么?”郑巡检不明。

黄四攥着微湿的手心,却道:“大概是耗子吧,咱们这种地方,耗子最是多。”

“不是。”

陆缙一向敏锐,这似乎是肉身碰撞到硬物时的闷沉声,虽然极细微。

尽管知道可能猜错,但一想到对方是江晚吟,便是有千分之一的线索,陆缙也不会放过。

毕竟,在这种险境中,这大约是她能做出的最大努力了。

他一言不发,不等众人反应快步上前直接掀起了蓝绒布帘子。

果然——

正对上双目几近绝望的江晚吟。

而她身后,还有个死死箍着她的刀疤脸!

在看到陆缙的一瞬间,江晚吟眼泪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强撑了一夜的委屈和慌张在这一刻全都崩断。

好比是落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久在暗夜里的人等来了一束光。

她从未有像此刻这般期望见到陆缙。

陆缙亦是没见过江晚吟这般狼狈的样子。

他做事一向光明磊落,但那一刻,却杀心四起。

他根本无心追查什么红莲教,也不想管绥州的烂摊子,只想将害了她的人一刀一刀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来。”

陆缙动作凌厉,抽出身旁郑巡检的刀直接一刀劈开了戏台子。

紧接着便探身去抓人。

贺老三自诩武力过人,但在他如此快的动作之下完全没反应过来。

等陆缙的手已经快碰到那女人了,他方醒了神,攥着她的脖子猛地站起往后退:“别过来,再过来一步,我就要了你夫人的命!”

眼看着江晚吟被攥的脸色红涨,陆缙眉间戾气陡然增长,却怕当真伤到她,不得不暂时应下:“好,我不动,你别伤她。”

这一且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巡检司的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拔了剑。

黄四亦是不装了,一边退后一边吩咐人抄家伙。

很快,后院的花圃便被掀翻,一帮汉子手执兵器冲了进来。

原来他们才是真正的教徒。

局势瞬间剑拔弩张。

裴时序不在,但每每行事之前都会给他们留下好几条退路。

眼下已经被发现了,这是最坏的结果,幸好他们还有人质。

黄四快速判断了一下局势,当机立断,拔出一把长剑抵在江晚吟脖子上:“陆大人,咱们做个交易如何,你夫人在我们手上,你要是想她活命,就放我们走,等我们出了城,自然会把你夫人完好无损的放回去!”

郑巡检一见这帮人张狂的样子,怒火不打一处来,下意识想解释他们绑错了人。

他们绑的只是一个无足挂齿的伯府庶女,压根不值得用这么多人命来交换。

“这不是陆……”郑巡检刚想开口。

陆缙却直接打断他,几乎毫不迟疑地对黄四道:“好,我答应你。”

“可大人,这位明明只是……”

“住口。”陆缙眉眼凌厉,“按我说的做。”

郑巡检脖子一缩,只得挥退了手下人:“撤后!”

黄四隐约意识到些许不对,但陆缙既然答应了,对他们只有好处,没有害处。

黄四也吩咐道:“备马车,走!”

于是贺老三便挟持着江晚吟,在众目睽睽之下往大门去。

江晚吟被捏着脖子,在听到陆缙制止身边人的那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他为了保全她的名声,对外仍是宣称被掳走的是她长姐。

即便到了此刻,面对到手的功绩,他仍是选择了保住她的命。

江晚吟鼻尖一酸,有很多话想说,却一个字都吐不出,只能怔怔地望着他。

陆缙此刻想屠了这帮人的心都有了,面对江晚吟时,声音却放的格外轻:“没事的,我很快就会接你回去。”

江晚吟吸了吸鼻子,轻轻嗯了一声。

“不要害怕,也不要同他们争执,一切交给我。”陆缙又低低地道。

“好。”

江晚吟鼻尖更酸了,带着浓重的鼻音。

交代完江晚吟,陆缙又扫视了一眼贺老三等人,面沉如水,一字一句地道:“我虽答应了你们,但从现在起你们不许动她一根手指,若是她回来后我发现她流了一丝血,我必会放干你们的血。她有一道伤痕,我必会让你们身上有千道万道。”

坏人威胁起人来往往司空见惯,但这些话从一个百年门楣,家世教养优渥的人口中吐出,反倒比坏人更加更加惊心动魄。

因为这必然是触及到他的底线了。

正人君子一旦失控,往往更难以让人承受。

贺老三面对裴时序那样冷血无情的人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

但眼下,陆缙的威压有过之而无不及,那种被人攥着喉咙几乎快无法呼吸的感觉又来了。

贺老三被他的冷眼一看,心底发憷,脸上却仍是强装镇定:“大人放心,只要您不违诺,我们也是讲信用的人。”

说罢,他便抓着江晚吟一同塞上了马车。

一行人便分乘了五辆马车,朝着城门外飞奔而去。

陆缙亦是带了人,跟在后面追。

等裴时序赶到的时候,到底还是晚了一步,迎春楼已经人去楼空。

看到黄四给他留下的讯息之后,他知道他们是换了一个计划转移了,立马吩咐人备了马车,要从小路追上去。

“教首,他们已经走了,这个时候您留在城里才是最安全的。”身边的人劝道。

裴时序何尝不知。

但昨晚他险些亲手害了阿吟,现在她又被挟持,他必须亲自去放了她,确保她安然无恙。

几乎并未考虑,他仍是动了身。

“走!”

***

城外,黄四同贺老三一行直奔城东的山地而去,那里地势崎岖,千沟万壑,方便隐藏。

一旦进了山,没本地人引导,莫说找人,便是连方向也辨识不清。

到了一处名唤九里亭的坡地时,陆缙勒了马,派人通知可以放人了。

再拖下去也不是事,贺老三骂骂咧咧地放了帘子:“老四,教首不在,你拿句话,当真要放了这娘们吗?”

“放。”黄四睁开了眼。

“可就这么放了人,咱们怎么跟郡主交代?”

“刚刚那姓陆的说的你也听见了,若是不放,他恐会一直追下去。”黄四道。

“这个姓陆的,当真是个煞神!”贺老三骂了一句,“还有这小娘们,竟敢骗我!”

他扬手便要朝江晚吟打下去,黄四一把攥住他。

“你做什么,你难不成真的怕了那姓陆的了?”贺老三竖着眉。

“我会怕他?”

黄四冷笑,拉过他耳语几句。

贺老三闻言一惊,须臾又笑道:“你这小子,不愧是教首教出来的,便按你说的办吧。”

江晚吟被捆住手脚丢在了车厢里,从他们的对话中隐约听出了他们似乎不是真心想放她,扭着头质问道:“你们想做什么?”

“自然是放了你。”贺老三眉眼一挑,伸手便要去捏她的脸。

江晚吟连忙抿着唇躲开:“你们会这么好心?”

“……这你就不用管了!”

贺老三颇为可惜地咂咂嘴,随即起了身,对身边人低声吩咐了几句。

很快,马车便都停下,两边离了大约五十丈的距离。

江晚吟一个人被单独丢在了一辆马车里,手脚皆被绑在了车窗上不得动弹。

紧接着,贺老三他们上了另一辆马车,对陆缙吼道:“姓陆的,你夫人在马车里,想救她,你就别追上来。”

说罢,他们一挥鞭,便大笑着往前去。

巡检司一行见这群人放了人,打马便要追杀上去。

陆缙却敏锐些:“先别驱马,你细看,他们应当在路上洒了钉子,山路崎岖,一旦踩到很容易便会坠下山崖。”

“……啊?”

郑巡检被陆缙一警告,眯着眼又仔细瞧了眼那群人的动作,果然发现他们好似在洒什么东西。

那东西亮晶晶的,在日头底下闪着光。

郑巡检忽然想到了昨晚那群人在地上洒的东西,登时便确信了几分。

“这群泼皮,手段如此狠辣,迟早有一日我要剥了他们的皮!”郑巡检骂道。

“日后有的是机会。”陆缙眉眼一凛,“眼下要紧的是救人。”

“对,您那位妻妹还在马车上,我替您去!”郑巡检说着便要在他面前出风头。

陆缙却直觉不对,按住了他:“小心些,那马车也未必周全。”

陆缙猜的没错,黄四一行人的确在马车上动了手脚。

他们在马车附近撒了几把马儿常吃的豆子,又洒了一把钉子。

那马低头想去吃豆子,脚步一动,却又踩到了钉子,一疼痛便愈发乱动,一乱动,踩到的钉子便越多。

周而复始,那马长长嘶鸣了一声,疼的发了狂,忽然在山路上失了控的狂奔起来。

江晚吟被猛地往前一带,瞬间晃的东倒西歪。

眼看着马车失控,朝不远处的悬崖奔去,她才终于明白那群人的险恶用心。

那马车一失控,陆缙立马便打马追了上去,朝着她叫道:“你别慌,试着去勒缰绳!”

江晚吟何尝不知。

可她手脚皆被拴在了车窗上,无法动弹,只能先尽力挣着束缚。

陆缙正打马飞奔过去的时候,从对面又窜出了一匹马,也朝着江晚吟驶去。

离得太远,日光下,陆缙只看到了一面银色的面具。

在日光下极为刺眼。

那人比他离得更近,抢先一步飞身登上了江晚吟的马车。

马车上登时便传来一声惊叫。

“别动她!”

陆缙立刻扬了鞭,疾驰过去。

马车跌跌撞撞,江晚吟正慌张至极,车厢里忽然又上来一个陌生人,她自然害怕,连忙贴紧了车窗:“你是谁?你想做什么?”

那人一言不发,只利落地从腰间抽出了一柄雪亮的匕首。

江晚吟双目模糊不清,只能看出那人身形瘦削,戴一面银狐面具。

这装扮,好似与传说中的那位教首相似。

他握着刀是要做什么,赶尽杀绝吗?

传闻中,他似乎是个极其冷血无情的人。

“你别过来,也别碰我!”

江晚吟警惕地缩到了角落里。

裴时序原是想割断捆住她的绳索,可她太过害怕,他怕伤到她便暂未近身。

又不能开口解释。

此时,外面的马愈发失控,眼看着离悬崖已经不远了,裴时序当机立断,搁了匕首,一把掀开了帘子,上前扯住了缰绳,又一用力,猛地往后一拉。

飞奔的马长长嘶鸣了一声,高高扬起了前蹄。

此时,马车距离陡峭的山崖边缘只剩不到半丈的距离。

他总算救了她。

化解了危机,裴时序正欲问问江晚吟怎么样。

一回头,迎面却被一柄匕首直直插进心口。

噗嗤一声,鲜血喷溅。

——是江晚吟。

裴时序缓缓抬头,发觉她应当是在他刚刚勒马时捡起了他的匕首,趁着他回身一刀刺穿了他。

“你……你别怪我,我也是为了自保。”

江晚吟被他一看,立马松了手。

她听闻,眼前这个人最是心狠手辣,可此刻,他看向她的目光却好似极为哀伤,仿佛有许多话想说。

这是为什么?

不可能,他是恶人,不久前他差点害得她被污被杀,差点毁了她,在他手上,更是有数不清的人命。

这样的人不可能会有这种情绪。

江晚吟双目模糊不清,试图去辨认,却看不明白。

大约是她看错了吧……

她蜷着身子往后退,退着退着,又仿佛看到他似乎在笑。

这种时候,他笑什么呢,又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呢?

明明他胸口还在不停的流血。

这个人可真是怪啊……

不知为何,她看着他这副模样却又觉得极不舒服,沾了血的双手更是发烫。

裴时序却是真心在笑。

他一手养大的,胆小的,从前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小姑娘,如今已经学会拿起刀来保护自己了。

她长大了这么多,他怎么能不开心?

即便她捅的人是他——

他也甘之如饴。

只是她似乎被吓到了,看来胆子还是不够大啊。

位置也有些偏,深度也不够,还是失了准头。

裴时序颇为惋惜,试图像从前一样笑着安抚她,唇一弯,一口血却喷了出来,不得不单手往前一撑。

他猛然吐血,江晚吟裙摆沾了血,被吓得又往后退了一步。

正好这时,陆缙打马赶到。

江晚吟一见他,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在身后人的目眦欲裂中提着裙摆扑进了陆缙怀里。

“你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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