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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跑(声东击西(精修)...)(1 / 1)

这江氏外表有多美艳, 心肠便有多蛇蝎。

四个月前,教首上京时出过一次意外,重伤昏迷了整整三个月, 不久前刚醒过来, 但身子一直不大好。

而这意外,虽是手底下人叛乱,却也和江氏有关联。

外人都只知他出身商贾,却不知他实则是开国公的私生子。

一开始,红莲教还只是一群地痞流氓故弄玄虚,实则行打家劫舍的小宗派,也不叫红莲教。

裴时序是外出行商时路过他们地界被抢的, 才偶然牵扯了进来。

黄四还记得,那时,货物尽数被抢, 教中人准备将他灭口时, 裴时序不紧不慢, 甚至微微笑道:“抢劫有什么出息, 让人主动献上来才是真本事。放了我, 我能保你们永生富贵。”

当时的教首闻言拍拍他的脸, 语气轻慢:“你?”

其余人亦是哈哈大笑。

裴时序却只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刀架在他脖子上,也面不改色, 反倒笑看他们。

“杀了我,你们会后悔的。”

他的话好似有一股蛊惑人心的力量, 尤其是那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让人很难拒绝。

狐疑之下,当时的教首还是没舍得对他动手,给了他一次机会。

裴时序也果然没让他们失望。

他设计了一出谶纬,挖出的石碑上造了“弥勒下生,明王出世”的谶言,又派人造了几个祥瑞,降杀几个地痞流氓,附近村子里的村民便渐渐对红莲教既敬且惧。

不需他们下山抢,自有很多人借着求神拜佛送香火的名义主动上了山。

之后,他又替他们拟了教义,宣称信教之人只需在家出家,不需穿僧衣,也不须剃发。

此举,实则是洞悉了底层的人性。

对大多数人而言,信教其实是一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事。

毕竟,信了就算没什么好处,也没什么害处。

但万一灵验,那便是施小财而获大利。

当今世道,儒释道三家并信更是常态,不少人书房里摆着孔圣人像,佛龛里供着香,出门遇见摆摊算命的道士也不妨卜上一卦。

甭管有用没用,图的是心安。

多一个不多,少一个却嫌少,遇到事的时候更恨不得将满天的神佛拜遍!

裴时序替红莲教拟的教义便在最大限度上容纳尽可能多的人,且给了他们极大的机动性。

同样是信仰来世,红莲教的教义比起当时法度严整的寺庙来说对村民宽容许多,效果又不减一丝一毫,信教的民众很快如雨后春笋般多了起来。

教里和裴时序也保持着微妙的关系,借着达官显贵的关系替林氏商行拉了不少生意。

裴时序也利用商贾身份,帮助教里圈地放贷,没两年,红莲教便成了西南香火鼎盛的教派。

后来的某一日,裴时序兵不血刃的从教首房内出来,宣称教首突然暴毙,临终前将教首这一位置传给了他,众人理所应当的接受了。

毕竟这些年里,他才是操纵这一切的真正主人。

也有几个刺头,没多久便陆陆续续在饭菜里发现了同伴的残肢。

从此,再无人多言。

当时,红莲教已经煊赫一时,不过裴时序却分外低调,在人前露面时总是佩着一个银狐面具,寡言少语。

人后则依旧同从前一样,在青州做一个温和无害的商户养子。

黄四时常去给他通传消息,好多次瞧见心狠手辣的教首弯着身替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姑娘擦去唇角的糖渍。

捏着帕子,温柔细致,仿佛手底的是一个稀世珍宝。

脸上的笑意前所未有的和煦。

偶尔惹得那小姑娘生了气,还会耐着性子,想发设法的哄着。

两边来回奔波,裴时序常常捏着眉心,一副十分疲累的样子。

日子久了,黄四也曾大胆地劝过他,以他如今的身份为何不直接将这小姑娘接到教里去?

裴时序阖着眼,却格外认真的说了句。

“我怕。”

黄四不明白,他怕什么呢?

他攻于心计,手段狠辣,从来都是旁人怕他的份,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有什么值得他怕的呢?

后来,黄四渐渐了解了他的身世之后,才明白,他怕的是将那小姑娘拉入这复仇的深渊里,毁了她安安静静的人生。

怕她见到他的另一面会厌恶他弃他而去。

更怕她因他受伤,任何伤都不许。

与其说是怕,不如说是怕她离开,因为太在乎,所以容不得他在她心里有一丝瑕疵。

黄四当时觉得累赘,可后来,看到教首同平南王走到了一起,手段愈发狠厉,为人也愈发冷血,却不由得想有这么个看的跟眼珠子似的小姑娘在也好。

起码,教首心底还有一处柔软的地方。

若是连这小姑娘也没了,他还不知要变成何种模样。

黄四思绪浮动之时,箱子里突然轻微动了一下,江氏仿佛醒了。

裴时序听得动静蓦然回头:“确认是江氏了吗?”

“确认无疑。”黄四道。

他多年前曾见过江晚吟,不久前又见过江氏。

她们二人身形相差甚大,一个少女,一个妇人,大到不可能认错。

且听闻裴时序“死”后,这江小娘子伤心欲绝,几近断食,也正是因此,伯府来人接江晚吟时,林家舅父才同意她回去,想的正是让她离开青州去上京散散心。

如此一来,想必这小娘子当更清瘦些才是。

以防万一,黄四又问了问裴时序:“教首,您要不……看上一眼?”

正好,说话时,婢女正扶着那箱子里人站了起来。

裴时序隔着屏风打量了一眼那背影,只见那女子丰满玲珑,同江晚吟的清瘦大不相同。

只一眼,他直接收回了眼神:“是江氏。”

这身形,他记得颇为清楚。

当初虽没碰江氏,但仅是假装同她同床共枕,他都觉得不适。

此刻厌恶的不愿多看一眼。

“关门吧。”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痴笑的贺老三,只觉得厌烦。

所谓的情和欲,不过是让人沉迷的东西手段了。

然看到江氏,他忽然又想起了江晚吟,那个他精心养大的总是抓着他衣角跟在他身后懵懂无知的小姑娘。

当初,他重伤醒来后听闻江晚吟悲痛欲绝,自己也心如刀割。

他原是想立刻去见她的,一打听却听见她被伯府接了回去,忠勇伯又将她去了公府的家塾里读书,说是后悔将她丢在庄子上这么多年,想弥补这些年的亏欠。

裴时序这些年过的颠沛流离,从未得到过父亲的任何关切。

他知道,江晚吟也是一样。

他想给她最好的,弥补她所有的遗憾,因此当听到忠勇伯送她去公府后,并未阻止。

且他如今做的是刀尖上舔血的生意,未必能保全性命。

与其让她再经历一回这种痛不欲生的感觉,倒不如干脆等他解决完一切,当真抽了身再去见她。

他们都还年轻,将来有的是时间弥补。

不急,裴时序想,到时他必会将她捧在手心,一刻也不离。

***

裴时序一走,贺老三便急不可耐的叫了婢子下去,搓着手往床边走去。

江晚吟昏昏沉沉的,也刚刚转醒。

她眼睛本好了些,刚刚被手刀一劈,又有些发黑,只能看见模糊的光晕,头也沉的厉害。

但当一张刀疤脸凑到她面前,扑面一股酒臭味的时候,她顿时清醒过来,想起了刚刚的一切,缩着身子往床榻里去:“你想做什么?”

她一睁眼,比熟睡时更是美上三分。

贺老三看直了眼,色眯眯地道:“美人这话问的奇怪,这么晚了我还能做什么,我自然是来疼你的!”

江晚吟被他看的直泛恶心。

她不停的往后退,退到了另一边,一转头,却又看见一个痴迷地望着她的人。

顿时如坠冰窟,愈发恶寒。

两个人一个床头,一个床尾,把江晚吟逼得无处可退,后背牢牢贴在了墙壁上。

“你们……你们别过来!”

不过贺老三虽色胆包天,却不全是草包,还记得刚刚的事,问道:“你刚刚是怎么回事,为何说自己不是江华容?”

江晚吟被长姐推出去的时候以为自己完了,昏过去前却又听见这刀疤脸吼道要把剩下的人都杀了。

想来,恐怕江华容对他们还有些用,暂时不会杀。

可她若是承认她是江晚吟,恐怕不但难逃被辱,性命亦是难保。

江晚吟快速衡量了一番利弊,将错就错,于是道:“我是。”

“你这妇人,倒是心狠!不过……”贺老三嘿嘿了两声,“爷就喜欢这样有性子的,来吧,让爷今晚好好疼疼你。”

贺老三作势便要扑过来,江晚吟抓了枕头挡在身前:“你别过来,你们红莲教不是说什么弥勒下生,普度众生吗,欺侮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传出去也不怕毁了你们的名声?”

“旁人我们自然是不碰的,可你这个妇人同那姓周的掺和在一起,算什么好人?再说,你那夫君杀了我们这么多兄弟,你们国公府的人一个也逃不掉,这是你们该的!”

贺老三怒骂道,一把扯开她手中的枕头,咧着黄牙便要凑上去。

江晚吟知道这回无论是怎么说都逃不过去了,情急之下,她只得拖延,抱着臂牢牢的挡住自己:“我……我不方便。”

“骗我呢是吧?”贺老三冷笑道,眼珠子一转,又咂了咂嘴,“不过,你说的倒有些意趣,你同你夫君成婚也两年了,你这样的美人,他就没在你身上……试试别的法子?”

贺老三舔了舔唇,色眯眯地扫过江晚吟全身,尤其盯着她的手和唇。

江晚吟连忙蜷起了手指。

被他看的直反胃,尤其扑面一股盖不住的酒臭。

陆缙极为爱洁,他的衣服总是一丝不苟,一条褶子也找不出来。

气息也清清爽爽的,仿佛雪后青松般,干净清冽。

且他虽当时要的狠了些,过后却极有风度,细致的帮她擦拭。

平心而论,江晚吟虽心理上排斥这种事,但经过这一月,身体并不抗拒他。

与眼前的人一对比,现在想想,能遇上陆缙这样的品貌,已是她不幸中的万幸了。

但同这群人是没道理可讲的,他们可不会像陆缙一样,只要她软着嗓子假哭几声便会放过她。

江晚吟只能自救。

刚刚被锁在箱子里,她打翻了一个东西,头发上仿佛沾到了油彩,正蹭的衣襟上到处都是。

红木箱子,油彩……

这仿佛是戏班子常用的东西。

江晚吟猜测这群人大约是伪装成杂耍班子了,才能从巡检司眼皮子底下逃出去。

而杂耍班子只有在勾栏里才有。

她眼睛虽看不清,但耳朵却分外灵敏,侧耳去细听,果然听见了几声伶人的戏腔,又间或听得了一点似是有人喝醉了酒,争吵不休。

她猜测自己还没被运出城,那尚未到绝路,还有逃出去的机会。

尤其这勾栏里人多眼杂,好做遮掩。

于是江晚吟便假意屈服,轻声道:“今日我命该如此,我知我是难逃一劫了,我也是个想的开的,既然逃不过我也没法子了。刚刚我溅了一身的血,头发亦是沾了油彩,污臭不堪,你们至少让我先清洗清洗,否则我如此模样,你们也能下的去手?”

她一开口,贺老三才注意到她的狼狈。

尤其那血迹沾的她满手都是,脸颊也是,浓重的血腥气熏的人直头疼。

天亮还有一会儿,且这勾栏里都是他们的人,贺老三刚刚当街都能把她掳走,料想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子也逃不掉,于是答应下来。

“不过,你可别想逃,这是五楼,摔下去必死无疑,且我们就在这看着,周围也都是我们的人,你若是敢耍手段,可别怪我无情。”他又警告道。

“不用你说,我清楚。”江晚吟道。

“算你是个识趣的!”贺老三见状,这才叫婢子送了热水来。

江晚吟瞥了眼,发觉这婢子的身量跟自己差不多,又想起这些日子模仿长姐的声音学到的本事,心生出一计,红着脸叫了那婢子过来,同她耳语了几句,索要月事带。

那婢子转头又去找贺老三。

女子月事污秽,最是忌讳,每每此时不许出现在任何婚丧嫁娶的场合,便是连夫君,也大多忌讳的分房。

一听得江晚吟当真要了月事带,两个人骂了句晦气,皆眼不见为净地守在了门外。

临走时,又点着那婢子道:“你看好了,她要是敢寻死或是敢跑,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那婢子唯唯诺诺地应是。

江晚吟就是要借月事逼这两个人离开,像陆缙这样的君子不在意,她记得当日她不适时他还替她按揉了一晚上,但寻常人还是十分在意这个的。

果然,这刀疤脸中了计。

等他们走后,剩下的这个婢子便好办了。

沐浴前,江晚吟又看向那婢子,拔出了一个珠钗压低声音道:“你过来,这个给你,你换我出去行不行?”

那丫头白了她一眼:“我就知你贼心不死,答应了你,我可要没命的,你别痴心妄想了!再说了,外面都是我们的人,你别想逃了。”

“你当真不要?这可是南珠。一颗价值百金。”

江晚吟捏着珠钗,只见那钗尾嵌着一颗硕大的南珠,直看的人眼热。

那丫头被江晚吟一勾,起了贪心。

人虽不能放,但这东西白拿不白拿。

那丫头撂下了瓢,走到了江晚吟面前,打算抢走她的珠钗。

江晚吟原本也没想贿赂她,她赌的是人的贪心,要这丫头主动靠近她,顺便引她多说几句话,学学她的声音。

果然,这丫头上了钩。

等这丫头靠近的时候,江晚吟捏着早已准备好的帕子一把捂住她的口鼻。

“呜呜。”那丫头此刻才反应过来中了计,拼命的挣扎。

“你也别怪我,我也是没办法了。”

江晚吟按着她不放,一直捂的她晕了过去。

捂晕这婢子之后,江晚吟利落的剥了她的衣衫换上。

紧接着,她小心翼翼地拖着这丫头塞到了床底,又飞快地从箱子里挖了两团油墨,抹到自己脸上。

然后便起身大开了窗户。

开窗时她故意将声音弄的极大,“哐当”一声,有意吸引外面的人。

果然,贺老三听见声音砰的撞开门冲了进来:“怎么回事?”

江晚吟此刻穿的是丫头的衣衫,脸上抹着油墨,又学着丫头的声音,害怕似的躲在帘后遮着自己大半身子,双手捂着脸呼痛道:“她……她泼了我一脸油墨,趁机自己跳下去了!”

“这是五楼,她找死啊!”贺老三闻言果然找了急,慌忙冲到了窗边,再一看,外面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骂了句脏话便冲出了门,“快,下楼找找,那娘们跳下去了!”

一群人边骂着,边急慌慌的往楼下冲。

趁着混乱的时候,江晚吟出了门,低着头脚步匆匆的朝着他们相反的方向去。

一行人很快便冲到了楼底,却见

门子也说,根本没发觉有人跳下来。

贺老三愣了。

江氏不在这,也不在房里,能在哪儿呢?

屋子里除了她,就只有那个丫头了。

难不成是那丫头撒谎?

可那丫头是他们自己人,绝不可能撒谎。

对了……那丫头!

贺老三一拍脑袋,忽然明白了过来,江氏怕是扮成了那丫头,声东击西,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溜出去了!

“他娘的,快追!”

贺老三一转身,立马飞奔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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