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是“辛老大”挺身而出,把控大局,建立起秩序的最好机会,但他不知是目光短浅,又或是能力不足,只顾拼命保住配电房和柴油发电机房,将其视同禁脔,而对天街的混乱视而不见,甚至于仗着手头有一支听命于他的力量,加入其中大肆掳掠,衣食,酒水,女人,囤积如山,醉生梦死。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匪帮的倒施逆行终于激起了公愤,天街的幸存者聚拢到一起,自发地涌向配电房,要求“辛老大”提供电力让大伙儿照明取暖,不能“占着茅坑不拉屎”,只顾自己享用。令他们始料未及的是,从配电房涌出一帮全副武装的壮汉,防暴头盔作战服,警用腰带制式刀,手套护膝护肘齐全,警棍外加防暴盾牌,像虎入羊群,三下五除二把他们驱散,留下一地痛苦哀嚎的受伤者。
原来匪帮竟对此早有准备!事情要追溯到暴风雪降临之初,许砺先知先觉,他从种种迹象判断,这场天灾已席卷每一个角落,政府停摆,秩序崩坏,没有任何幸免之地,在这种千载难逢的极端情况下,谁掌握了武力,谁就掌握了话语权。他兴奋起来,就像赌徒摸到了一手大牌,说服辛老幺铤而走险,趁着暴风雪停歇的空当,带领一干兄弟闯入附近的建南派出所,洗劫了装备库。
建南派出所负责维护天街的治安秩序,任务很重,各级各类警务人员加起来有好几十人,接到上级命令后,奋不顾身冲入暴风雪抢险救灾,再也没有回来。停水停电,所里冷得像冰窖,留守的警员实在熬不下去了,只能抖抖索索锁上门,摸黑去往天街救生,短短几步路,冻死在半途上。
装备库塞得满满当当,防暴头盔,作战服,作战背心,警用腰带,防割手套、半指手套,护膝护肘,腿绑枪套,作战靴,执法记录仪,警用水壶,警用强光手电,警用装备包,子母作战背囊,手铐,催泪喷射器,制式刀,警棍,防暴盾牌,电击棒,抓捕器,高压水枪,催泪枪,催泪瓦斯,品类齐全,让人大开眼界。辛老幺吹了声口哨,让手下把警用装备全部搬空,抓紧送回去,自己带了欧阳泉和许砺,在派出所乱逛,一间间办公室破门而入,说巧不巧,找到了枪支弹药室。
派出所不是刑警大队,没有定制专门的枪械库和枪弹柜,枪支子弹存放在保险柜里,一年到头都难得申领一次,大多数情况警棍加上防暴盾牌就足够了。抢险救灾用不到那些狼的装备,留守的警员没有权限,离开时也没能带走枪支,建南派出所像卸下所有防备的处女座,最后全便宜了匪帮。
一帮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暴力破墙,锤头錾子撬棍齐上,撬开保险柜,把枪和子弹弄到手,6支92式手枪,10支05式左轮,2支79式微型冲锋枪,还有若干发子弹,一个个嗷嗷乱叫,热血沸腾。有了这些枪,他们就可以在建南天街横着走,要酒有酒,要女人有女人,谁都不敢说半个“不”字!
辛老幺惊喜之余,头脑仍保留了几分清醒,他让欧阳泉和许砺把枪支子弹收起来,回到天街配电房后,挑信得过的手下,每人配把05式左轮外加6发子弹,人前人后炫耀一把,风光无限。05式左轮是“善良之枪”,狗都打不死,至于92式手枪和79式微型冲锋枪,威力太大,他不放心留在别人手里,亲自藏了起来,只有欧阳泉和许砺有机会拿出来练练手,过把瘾。
幸存者的第一次反抗好比雪狮子向火,顷刻间冰消瓦解,这坚定了辛老幺的信念,他一面加紧招揽人手,一面拼命囤积物资,只顾自己的小团体逍遥快活,至于旁人的死活,他根本没放在心上。在他的内心深处,隐藏着难以言喻的忐忑不安,他担心叛徒拿枪对准他的脑袋,他担心幸存者像疯狗一样把他撕碎,他担心暴风雪终于会过去,他担心遭到政府的清算……然而这一天始终没有到来,肉照吃,酒照喝,烟照抽,女人照睡,他从来没有这么快活过!
管他呢!快活一天是一天!辛老幺把自身安全托付给欧阳泉,放纵自己沉溺在花天酒地中。
欧阳泉是匪帮里唯一清醒的那个,他打小练的是“童子功”,不抽烟,不喝酒,不玩女人,但他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没什么是非观念,毫不介意旁人这么做。辛老幺既然把安全工作交给他,他苦思冥想,不知道从何入手,只能向许砺讨教。许砺想了想,觉得有点为难,暴风雪旷日持久,老兄弟都开始意识到只有今天没有明天,只有眼下没有将来,人心已经散了,队伍不好带,这个当口再提出种种要求约束他们,只会激化矛盾,至少他自己就不愿意。
许砺犹豫了好一阵,最后告诉欧阳泉,只要做好两件事,一是派人守在辛老大门外,不要让闲杂人等随意靠近,跟他单独同处一室,当然女人除外,二是把酒控制起来,至少不要让这帮忠心耿耿的老兄弟敞开喝,一个个都烂醉如泥,关键时要用人,叫都叫不动。
欧阳泉听得进许砺的话,守在辛老大门外不难,白天叫几个信得过的兄弟轮流看守,值个班什么的,有事叫他来处置,晚上他在走廊里搭个帐篷,枕着手枪和衣而眠,谁都瞒不过他的耳目。至于把酒控制起来,他双手一摊,没这个本事,许砺灵机一动,给他出了个馊主意,借着辛老大过生日的由头,邀请那些匪帮的外围人员一起庆祝,把囤积的酒都拿出来,白的黄的红的,喝个底朝天,剩下的都藏到辛老大屋里,对外就说酒喝完了。
不过许砺反复提醒欧阳泉,有人问起,一定说是他自己的主意,千万不要说漏嘴把他给卖了。
许砺的主意很管用,那一夜大伙儿齐聚一堂,为辛老大庆祝生日,开怀畅饮,醉得不省人事,第二天醒来头疼欲裂,好几天闻到酒味就发怵。经过这一番折腾,库存只剩些啤酒果酒米酒,那玩意淡得像水一样,撒泡尿就没了,从此再也没有人因为喝醉误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