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1 / 1)

展昭的心口剧痛,上头已上了药,包上了干净的白布,却仍痛得令他的脸色苍白,额头浮起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他挣扎着撑起身子,就看见自己的宝剑巨阙好端端的放在他的身边。

展昭的神色忽然顿了一顿。

他有些恍惚,忽然伸出了手,抚上了自己的嘴唇。

……那种冰凉而柔软的触感,似乎还留在他的唇上。

她的呼吸也是冰冷的,冰冷而带着一点馨香,她的眼睛眯起来,潋滟的眼波好似已快要从她的眼角流出,她垂下眼眸,认真的亲吻一个刚刚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子,而他……

那个时候,展昭的大脑轰的一声炸开,简直一片空白,什么都已无法思考,他手臂上的肌肉一条条的凸起,昂起头,喉头不住的滚动,他的神色痛苦得好似在被侮辱,却又……

却又在此时此刻忍不住去回味那个吻,食髓知味一般。

展昭闭上了眼睛,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忽然有点痛恨这样见色起意的自己,脑子里却不断的在回想着琥珀的眼睛,她的眼角好似是用血画的眼线,又妩媚、又带着一股阴寒的锐利。

琥珀不是人,琥珀是一只狐妖。

可一只狐妖,又为什么要住在那一座森森的鬼宅之中呢?庆平县之中死去的人是那一件红鬼衣作祟……它杀人显然是有因果的,难道这些人都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才招致厉鬼杀人?

琥珀与那件红鬼衣之间的关系又是什么呢?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小衙役手捧托盘进来了,托盘上放着一碗清粥,几样小菜,见展昭已醒,便道:“大人,您已醒啦?您心口上的伤已处理了,还好伤得不深,不要紧的,您先歇着,喝一碗粥,小人这就叫陈大人。”

陈大人,也就是安平县新上任的县令,名叫陈玉山。

陈玉山乃是去年的进士,在京城赶考之际,因向往铁面无私的包公,还鲁莽的给开封府递上了拜帖,正巧那日包大人工作不忙,就见了他。

此人断案能力一般,心却是好的,考中之后远赴安平县当县令,遇到这等事,不为了乌纱帽把事情往下压,反倒是一封加急信送往开封府,求包大人解惑,只这一点,就不知比多少人强了。

展昭微微颔首,又问道:“小兄弟,你们是如何发现我的?”

小衙役道:“天亮之前,有人敲响了县衙门口的鸣冤鼓,小的出门一看,就看见您了。”

展昭皱眉,道:“只有我?”

小衙役道:“是啊……您就躺在县衙门口,胸口血淋淋一片呢……也不知是哪一位侠士将您送来,却也没留下姓名。”

展昭略一思量,又道:“我既昏迷,又无人告知我的身份,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官差的?”

小衙役挠了挠头,道:“您的腰牌啊,上书开封府,那侠士还特意放在您胸口上,生怕我们看不见呢。”

展昭的眼神忽动了动。

他沉默了片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小衙役看出他心情似有些不好,不敢说话,也不敢走,只得杵在那里当木头了。

半晌,展昭才温和地笑了笑,对那小衙役道:“劳烦小兄弟,请叫你们陈大人来此一叙。”

小衙役松了口气,又朝展昭行了一礼,这才退下了。

他的腰牌正放在床榻边的小几上,只是展昭刚刚心头激**,所以才没注意到。

此时此刻,他的目光就落在了开封府的腰牌之上。

这腰牌……

他记得很清楚,在鬼宅的湖中,他与红鬼衣缠斗,腰牌就在那个时候掉落湖水之中,沉入湖底。

但是现在,腰牌又重新出现了。

……是琥珀,她要把他带到县衙来,又怕县衙的人见死不救,所以就入湖中把他的腰牌捞了上来,就放在他的心口处,绝对让县衙的人能看的见他是京城来的官差。

……琥珀。

琥珀啊琥珀,你究竟想要干什么呢?

说着恶狠狠的话,一爪子抓得他晖过去,可是伤明明在心口处,再深上三分就足以将他杀死了,她却没这么干,反而将他送回了县城。

正巧这时,陈玉山已来了。

陈玉山与展昭也有过一面之缘,他急匆匆的进来,见展昭面色苍白,神色却很沉静,似无什么大碍的样子,也松了口气,道:“展大人,您无事就好。”

展昭颔首道:“让陈大人费心了。”

陈玉山道:“只是不知展大人昨夜去了何处,怎么会被野兽袭击……?”

既然提起了这话题,展昭便半真半假地道:“展某昨夜才赶到庆平,来时城门已落了锁,正巧城郊有座废弃的宅子,便想在那处休憩一晚便是了,谁知却……”

陈玉山也是刚上任不久的县令,对此地的事并算不得太熟,听闻那城郊的古宅,也只道:“那宅子好似已荒废了二十多年了……具体为何荒废,下官却是不知的……诶,李师爷,你是本地人,你来说说,那地方是怎么一回事。”

李师爷五十来岁,一副老书生打扮,正是庆平县衙的师爷。

师爷,就是幕僚,李师爷舌灿莲花,对这庆平县的事情头头是道,已在这县衙之中做了二十多年的师爷,真可谓是流水的县令,铁打的师爷。

二十多年前的事情,问他,再清楚不过。

李师爷微微一拱手,对展昭行了个礼,叹道:“展大人,那地方,可是远近闻名的鬼宅啊……二十多年前……”

二十多年前,那宅子里住着一户姓杜的人家。

杜家乃是大户,杜老爷是举人,家中又有良田无数,或许放在江南、京城一类的地方,算不得什么大富大贵之人,可放在这贫瘠的庆平,却已算的上的最气派、最富有的人家了。

杜老爷是举人,读过圣贤书,据说年轻的时候游历,还去过衍圣公府①所在的曲阜。因此家中的儿女,规矩也是极其严格的,本地穷苦人家多,穷苦人家的女孩子早早的出门跟着父母一起做活,杜老爷却看不上这样的做法,他家只有一位千金,这位千金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杜老爷专门造了绣楼,给千金居住,这位千金一直养在深闺之中,贵不可言,竟是谁都没有见过她的真面目。

至于杜老爷家的构造、园子、各色的摆设,那也都是很讲究的,李师爷年轻的时候曾去过,只说那开阔秀美的园子,真是让他大开眼见。

这样好的人家,却在二十多年前,被一夜灭门,连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动手杀人的,是一只狐妖,一只雪白的狐妖。

展昭心头一跳,立刻抬眸,紧紧盯着那李师爷,失声道:“……狐妖?”

李师爷道:“不错,展大人或许觉得老朽乃是胡说八道,毕竟圣人曾言,子不语怪力乱神……若不是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场灭门惨案,老朽也不曾相信,这世上真的有鬼怪做乱。”

展昭压下心头的震惊,皱了皱眉,故意问道:“灭门案,我展某人虽见的不多,却也办过四五起,一开始,皆是推给了鬼怪,但最后案情水落石出之时,真凶无一不是活生生的人,敢问李师爷,狐妖杀人,你们当初又是如何确定的?”

李师爷的表情就有些变了。

他的神色有些恍惚,好似回想起了什么可怕的场景一样,半晌没有说话,沉默了许久,才道:“不瞒展大人的话,那是因为,老朽当年亲眼见过那狐妖……”

展昭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李师爷道:“那狐妖……在老朽面前,亲手把杜老爷给……开膛破肚……”

他已说不下去了,因为这件事乃是他此生此世见过的最可怕的事情。

展昭双目如墨一般黑,又问:“狐妖长什么样子?”

李师爷道:“是……是个女子,时隔多年,老朽已记不清她的长相了,只记得美貌非常。”

展昭又道:“女子就是女子,为何说是狐妖?”

李师爷道:“……那狐妖凶性大发之时,已露出了她的狐狸尾巴,所以老朽才知道。”

展昭眯起了眼。

他半真半假地问道:“我胸口上这伤,倒是很像是狐狸抓伤的,难道是那狐妖又现世作怪?”

李师爷却道:“那倒是不可能……”

展昭道:“哦?”

李师爷抚了抚自己的长胡子,笑道:“狐妖乱杀人,已触怒了天道,她杀了杜家二十三口人,天道也容不得她,她杀完那些人之后,本还要继续来县衙里杀人,那日却忽然狂风大作,竟劈下一道天雷来,将那狐妖当场劈死,现出了原型,当年的县令大人,便令衙役们将这狐妖的皮给剥了,肉与骨扔去喂了狗,如此一来,饶是她再是狐妖,再神通广大,也早已死绝了。”

他长舒了一口气,只道:“如今县里的人不敢去那杜宅,乃是因为二十多年的灭门惨案实在是太可怕,那宅子里怕是有冤魂无数,与狐妖却是无关,展大人大可放心,不必担心被狐妖缠上。”

展昭藏在袖中的拳头已攥得指节发白。

他脸上最后一点温和的笑意也已消失了,脸上却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双眸漆黑如墨,正盯着李师爷的脸,没由来的让人有一种压迫之感,这是江湖人会有的压迫感,李师爷心头一惊,不由后退两步,赔笑道:“展大人,您、您还有什么要问,小人知无不言。”

展昭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他道:“不必,既已是二十多年前已定案的事情,如今再翻出来也没什么意思,昨夜我当时被山中的野兽抓伤,又或许被什么好心的猎户带回来也说不准……陈大人,说说近来的案子吧,近来这几起案子,又是什么情况?”

李师爷长舒了一口气,擦着额头的汗退到了一边。

陈玉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跟展昭讲起了自己赴任之后此地发生的怪事。

死人的事情是从三个月前开始的。

第一个死者和第二个死者,乃是一对王姓的年轻夫妇,这对夫妇也是凄惨,有一个五岁的独生儿子,十分宝贝,这孩子却得了怪病,腹部肿大如孕妇,求遍了庆平县的大夫,都看不出是什么怪病来,这孩子竟真的像是孕妇一样,大着肚子十个月后,腹部破裂,满是血水而死。

当天夜里,这一对心碎的夫妇就死了,是头杵在尿盆里溺死的。

第二起发生在两个月前,是城中一个富户的儿子,姓燕,这富户三代独苗,宝贝少爷却娶的老婆,却生不出孩子,又接连纳了三房小妾,还没生出孙子来,就悄无声息的失踪了。

失踪了十来天,城内最繁华的大街之上,一农户的驴忽然尥了蹶子,在地上狂刨了一阵子,把这燕少爷给刨了出来。

死因窒息,是活埋。

安平县不是大地方,即使是县城里最好的街道,也是土路,大街正中心,根本没有被挖开过的痕迹,燕少爷却从这里被刨出来了。

第三起,一个月前。

死者,山中猎户。

家中独子刚满一岁,上山打猎,在山里失踪,等发现的时候已饿死了。

——注意,猎户,有手有脚、膀大腰圆、熟悉山中地形,身上无外伤,活生生饿死,这其中若是没有古怪,那是绝不可能的。

第四起,就是昨天夜里,死者刘三,和第一起案件的死法一样,在便溺用的盆里溺死。

连着三个月,死了五个人,已闹得庆平县人心惶惶。

这几起案子,死法不相同、死者之间互相不认识,但唯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这些人的死法都离奇到几乎不可能。

婴儿可以被溺死在尿盆之中,可一个有手有脚有反抗之力的大人,又怎么可能会被用如此方法溺死呢?

展昭沉思。

他道:“只有第一起案子,死的是夫妇二人。”

陈玉山道:“不错,可我们却百思不得其解这是为什么,展大人,也不怕你笑话,下官调查了几个月,最后也只能推测是那被怪病害死的小儿子化作厉鬼在作祟啊!”

展昭道:“可按你们的说法,这对夫妇对这独子视若珍宝,这小孩子即便化作厉鬼,难道连生养他的父母也杀得?”

陈玉山叹道:“所以这也只是下官的胡乱猜测罢了,还请展大人莫要见笑,下官实在是没有办法……这才斗胆,给包大人写了信啊。”

说着,他竟作势要下跪,展昭伸手扶住了他,陈玉山就动弹不得了。

他受着伤,却仍有这样稳的力道,功夫不可谓不好。

展昭道:“陈大人言重了。”

陈玉山道:“下官在此,先谢过展大人相助了。”

展昭道:“不必,分内之事。此事还须得从第一件案子查起,今日我就去那王姓夫妇的家中查探一番,陈大人可令手下将此案卷宗全部整理出来,等展某归来,再细看。”

陈玉山惊道:“展大人,你胸口上这伤……”

展昭温和一笑,只道:“不打紧的,看着虽凶,却像小猫挠过一样,伤我这野兽,好似只是想同我玩耍一番,并不想杀我。”

陈玉山挠挠头,道:“如此说来,这野兽还怪亲人的……?”

怪亲人的……?

想到琥珀像抱个大宝贝一样的抱着他……似乎还真有那么一点意思。

展昭淡淡地笑了笑,道:“或许是吧,我还得谢她的不杀之恩。”

说罢,他已站起身来了,他一动,就只觉得心口钻心似得疼,不过这伤还真就只是看着凶,实则不碍事,他本就很能忍耐,这样的伤,想阻止他的行动,还太轻了些。

他将自己沾血的衣裳换下,带上巨阙,就打算出门了,陈玉山想让他带上几个衙役一起去,却被展昭婉拒。

展昭又想到了昨夜,琥珀告诫他,不要去查不该查的案子。

他偏偏要查。

他要查,琥珀是不是会出现,继续阻止他?

二十多年之前,杜家老宅的灭门惨案,杀人的狐妖……和如今的案子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呢?冥冥之中,展昭已觉得,这几件事情之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许是因为昨天夜里下了雨,今天的太阳并不是很强烈,土路已泥泞一片,展昭去客栈牵了马,骑马朝着城外赶去。

王姓夫妇不住在县城里,住在城郊的村庄之中,距离山脚下不远,距离杜家鬼宅也不远。

如今已是秋天,已快到了收获的季节,这里就是再贫瘠,地上也得种粮食来吃。展昭到了农田附近,就下了马,牵着马走在路上,不叫马踏上粮食。

他样貌俊朗,身材笔挺,衣着虽然朴素、却干净整洁,再加上牵着的马、腰间的剑,一看就知道不是池中之物,村子里的闲汉们三三两两的坐着,看到这样一个陌生人来访,都窃窃私语起来。

展昭不理会,径直进了那对王姓夫妇的家。

王姓夫妇的家已空了,家徒四壁。

其实他家虽穷,却也不至于是家徒四壁的,会出现如今这情况,只不过是因为他家中已无人了,所以家里的东西都被邻居抢光了,至于田产,自然也被强占了。

只留下一个空****,黑漆漆的屋子,展昭慢慢地探查过去,什么都没有。

三个月了,这里自然是什么都没有的。

展昭略一思量,便准备去邻居家中打探一二,看看能不能探查出什么线索来。

正在这时,他的余光一瞟,忽然瞟见了屋子的角落里,落着一点衣服的碎片。

展昭皱了皱眉,蹲下去细细查看,角落里果然有衣料的碎片,乃是褪色了的衣服碎片。

这样的东西,本不足为奇的,谁家没几件破衣裳呢?可经过了昨天夜里红鬼衣一事,这衣料看起来就尤为重要了。

他长个了心眼,没用手去拿,而是用巨阙去挑,细细查看,却忽听背后一点响动,展昭反应飞快,却并不出剑,只用剑鞘,便横在了那人咽喉,将她的动作制住了。

展昭定定地盯着她,沉声道:“琥珀姑娘。”

面前的女人容颜绝色,媚眼如丝,身材姣好,不是昨夜的狐女琥珀,又能是谁呢?

琥珀似是没想到展昭竟如此敏锐,一时之间被他用剑鞘抵住,整个背都贴在墙上,动弹不得,她眯着眼,抿着嘴,好似不太高兴的样子。

琥珀道:“我问你,我明明叫你不要再查,你却非要与我作对,为什么?”

展昭定定地盯着她,淡淡道:“职责所在。”

琥珀一怔,斜眼瞟他一眼,似笑非笑道:“职责所在?”

展昭道:“正是。”

琥珀又道:“那你的职责也包括对一只狐女动手?展官爷,若不是你昨夜得了我的谢礼,今日还想再要?”

她看着展昭,眼睛弯弯的,那种成熟的、动人的风情就从她的身上流出,好似藤蔓一样,要将展昭缠绕起来。

展昭不自觉的避了一下她的目光。

她这样一说,就叫他一下子又回想起了昨天那个缠眷至极的吻,他神色一僵,耳根子已又红了。

琥珀就得意地笑了起来。

展昭只好解释道:“我并不是要……”

琥珀就道:“那你还不快快放开我?我要走咯,您请自便吧。”

展昭却道:“你不能走。”

他的语气很温和,一点都不严厉,但是这句话说的,却是毫无转圜的余地的。

琥珀一愣,道:“……你说什么?”

展昭道:“展某说,琥珀姑娘,你不能走。”

琥珀道:“……为什么?你、你要对我做什么?”

展昭忽然就叹了口气。

他道:“因为你受伤了。”

说着,他的手忽然一下子抓住了琥珀的手腕,琥珀的手腕纤细,被他骨节分明而有力的手攥着,慢慢地抬起来,摁在了墙壁之上,琥珀无措地看着他,忽然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好似一个被男人欺负的无辜女子一样。

她还是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广袖,手腕像这样子被抬起来压在墙壁上的时候,广袖就已滑落在了她的肘间,露出了一节苍白而柔美的小臂来。

小臂之上,有一道狰狞的伤口,血肉外翻,鲜血顺着她的胳膊往下流,这乃是被利器所伤……更有可能的东西,是剑。

这样漂亮的人,身上却有如此严重的剑伤,而且,展昭若是没记错的话,昨天夜里,她的胳膊上还是完好无损的。

他盯着琥珀手臂上狰狞的伤,目光之中,似有疼惜之意,又缓缓抬头,去看琥珀,琥珀好似有些难以忍受他这样的目光,咬着下唇,有些不高兴地拉下来脸,避开展昭的目光,侧过了脸。

展昭叹了口气。

他柔声道:“琥珀姑娘,展某没有恶意……你受伤颇重,又不自己收拾,还请让展某帮帮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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