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1 / 1)

陆小凤的嘴角越翘越高,可是小谷的脸却越来越红,她羞羞答答的,好似已快要无法忍受陆小凤的目光。

可是陆小凤却很了解小谷。

她总是这样的,或许是因为外表的原因,她总是一副温温柔柔、娇娇怯怯,很容易害羞的样子,当陆小凤用这种非常直白的眼神看着她的时候,她就总是摆出这一副好似要委屈得哭的样子,甚至鼻尖都在一抽一抽的。

但是她的本性可实在不是这样的。

陆小凤清楚的很,这只兔子精姐姐,实在是坏得很,她即使是发抖,那也不是羞的、也不是吓的,而是开心的、兴奋的。

她喜欢陆小凤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陆小凤也喜欢就这样盯着这只表里不一的坏兔子。他们两个心知肚明,彼此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他们却又心照不宣、开开心心的玩一场风流浪子与大家闺秀的游戏。

陆小凤哑声道:“那我实在是得谢谢兔子精姐姐……”

小兔子就嘤咛一声,忽然撞进了他的怀里。

小谷伸出两只莹白如玉的手臂来,环住了陆小凤,陆小凤余毒未消,整个人都有点脱力,就吃了个肉糜粥的功夫,额头竟是能沁出一层汗来。

小谷钻进他怀里,他竟是连抱一抱小谷都有点费劲,只能仰躺着,连根手指都不太能抬得起来。

小谷的脑袋在他怀里拱了拱,又复而抬起头,在陆小凤耳边悄悄地道:“这却不是得谢我,而是得谢谢你自己……”

陆小凤便道:“要谢我什么?”

小谷轻轻地道:“谢谢你自己实在是个温柔的男人,又是一个很能奉献的男人。”

她的话说着说着,竟还有点说不下去了,有些羞赧地笑了。

而陆小凤却已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是一个相当精壮的男人,浑身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像在这样的时刻,他就会觉得肌肉有些过度的紧张。他盯着小谷,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回想她在悦来客栈时的模样,不修边幅,却是实在美得很。

悦来客栈实在是个好地方,只是悦来客栈地上的地板却实在是太硬了,让小谷的膝盖都青了,陆小凤的膝盖也总觉得隐隐作痛。

但悦来客栈却实在是很冤枉,毕竟地板就是用来走路的,用来走路的地方若是软乎乎的,人或许会直接躺上去睡觉。

小谷的鼻子又抽了抽,好似在嗅他身上的气味,半晌,她忽然笑了,道:“你这个人,怎么这种时候还能这样高兴?难道你就这么喜欢上官飞燕的飞燕针?”

陆小凤懒洋洋地道:“我宁愿飞燕针再多毒我几天。”

小谷道:“为什么?”

陆小凤便忍不住笑道:“那样你就可以多给我解几天的毒。”

小谷噗嗤一声笑了,伸出手来点一点陆小凤的鼻尖,道:“不正经的小公鸡。”

陆小凤忽然伸手,一下子抓住了小谷的手,目光灼灼:“所以,兔子精姐姐,我身上的毒还没解干净,接下来要怎么解啊?”

小谷抿着嘴就笑了。

她眨一眨眼睛,眼睛亮晶晶的,只道:“那只有一种法子,不过却是很辛苦。”

陆小凤道:“什么法子?”

小谷就凑上去,轻轻用手指抚过了陆小凤的嘴唇。

陆小凤其实是个相当年轻、相当英俊的男人,他的嘴唇并不是那种显得很薄情的薄,下唇略有一些饱满,勾起嘴角的时候,就叫人觉得他十分的多情,十分的浪**,他仰躺在那里,简直是连动也不动,见小谷凑上来,嘴角便慢慢地勾了起来,脸颊两侧又露出了甜蜜的酒窝。

小谷的指尖骤然一痛。

她却并不缩回自己的手,指尖上便持续传来那种热乎乎的疼痛,陆小凤并不垂眸,用一种直勾勾的、充满了直白意味的目光盯着她看,小谷嘤咛一声,就缩进了陆小凤的怀里。

她问:“我的血是什么味道?”

陆小凤道:“是甜的。”

小谷就吃吃地笑了,嗔道:“真的?”

陆小凤就道:“假的,血自然就是血腥味的……不过……”

小谷重复道:“不过?”

陆小凤咂咂嘴,不怀好意地道:“不过,我知道什么是甜的。”

小谷就凑上来吻他。

半晌,陆小凤才道:“我的兔子精姐姐,所以解毒的法子到底是什么,你就不肯好好的告诉我?”

他脸上的笑容,便也有几分促狭了。

小谷哼了一声,道:“告诉你呀,现在就告诉你呀!”

陆小凤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小谷。

小谷的双眼也亮晶晶地看着陆小凤,非常神气地道:“要、要吻我,要吻我一千次才能好!抱我一万次才能好!少一次都不行的!”

小兔子说话,总是娇娇柔柔的,就算是这么神气的说话,也叫人只觉得她就是毛茸茸的一小团,可爱娇媚极了。

陆小凤:“噗嗤。”

陆小凤故意道:“这可实在是一件累活儿,好姐姐,你看我,中毒中得这么惨,你还要我做这样的累活儿。”

小谷板着脸道:“你不愿意?既然你不愿意,就病着吧,反正病着病着也就好了,不过是多在病榻上躺两天的功夫。”

陆小凤叫道:“我这么可怜!你都不愿代劳一二?”

小谷就不说话了,只留下陆小凤长吁短叹,把自己简直说成了一个可怜兮兮的苦菜花,夸张得要命。

小谷忍不住笑了,伸手上去戳一戳陆小凤。

她忍不住道:“你现在身上是不是很没有力气?”

陆小凤道:“我中了飞燕针,简直病得都快死啦!”

小谷哼了一声,道:“谁说的?我看你说起话来,倒是很中气十足嘛。”

陆小凤简直已快跳起来了:“你嫌我太中气十足?你居然嫌我太中气十足?!天底下居然有你这样的女人么?!难道我要像那张君瑞一样,是个多愁多病的身,中看不中用,你就喜欢了?”①

小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美丽无辜如白兔一样的面容之上,就也显出了几分羞赧、几分无措,就好似是一个大家闺秀,正在被天底下最大的混蛋纠缠一样。

可她说出口地话却是:“我只怕你……实在太吵,吵到花满楼和冷血休息呢。”

陆小凤道:“花满楼住在哪里?”

小谷道:“我们左边。”

陆小凤又问:“冷血又住在哪里?”

小谷道:“我们右边。”

陆小凤就开始长长地叹气,苦着脸叹气。

半晌,他忽然伸手拉了拉小谷的手,悄悄地道:“那还请咱们兔子精姐姐,怜惜则个……”

怎么听起来还有点娇羞啦!

小谷狂笑:“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陆小凤的嘴角就慢慢地上扬,脸上也露出了两个深深地酒窝,甜蜜得仿佛盛了蜂蜜一样。

他把手缩回来,双手交叠,正放在他腰间的系带之上,端庄得要命。

这个人喝酒的时候也这么端庄,睡觉的时候也这么端庄,端庄得就好似一个死人正躺在棺材里一样。

只不过陆小凤若算得上是端庄的君子,那这个世界上的君子怕不是都死绝了,即使死绝了,在地底下也得对着陆小凤跳脚的。

小谷盯着他的手看,忽然伸出了一只手,覆盖在了他的手上。

陆小凤哑声道:“兔子精姐姐……”

他的声音本来就很好听,这样子压低声音的时候,就显得有点沙哑、有点动人。

小谷语重心长地坦白道:“你知道的,我是一只小兔子。”

陆小凤道:“我简直太知道了。”

小谷又道:“我们小兔子,是有磨牙的需要的,要是看见好看的、适合磨牙的带子,就会忍不住上去磨磨牙。”

陆小凤忍不住笑了,道:“这次你又看上了什么好看的带子?”

他本来放在自己系带上的手,也非常自觉地拿开了,脚也开始一晃一晃的,好似很开心的样子。

他本就是个身材很好的男子,为了出门,还换上了一套便于行走的衣裳,腰间一条宽腰带轻轻一勒,更是显得他宽肩窄腰,身上少了几分懒洋洋的浪**公子哥儿的气质,多了几分天涯江湖客的潇洒。

这才是四条眉毛的陆小凤,这世上的女人都喜欢他,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小谷抿着嘴笑了,又道:“上面还坠着珠子呢,你这珠子倒是很好看的,衣裳也很好看。”

陆小凤懒洋洋道:“只需你们女人家在头上带珠翠,不许我们男人家给身上装饰点东西?”

小谷道:“我哪里不允许?你就是把自己打扮成花孔雀,我也没法子管的。”

陆小凤张口就来:“那倒是不必了,小公鸡可以和小兔子放在一个笼子里,花孔雀却是不行的。”

小谷又道:“不过,你这系带实在是好看得很,我看上此物啦!要拿来征用!”

陆小凤直勾勾地盯着小谷,嘶哑地道:“你要祸害这根带着珠子的系带?”

小谷眨眨眼,道:“是咯。”

她说着,还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好似有点困倦一样,可是她的双眼却是亮晶晶的,眼角有点红红的,脸上也飞起了红霞,有一种朦胧而诗意的美感。

这样的美人,本就是极为少见的,能得到一个这样的美人,今生今世还有什么遗憾呢?

至少此时此刻,陆小凤一点都不遗憾,陆小凤简直雀跃得要命!

可他虽然高兴,却还是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无奈地道:“小兔子啊,那可真是没法子,谁叫你是小兔子呢?面对一只你这样的小兔子,我陆小凤又有什么办法呢?”

小谷也喃喃道:“是啊,即使你是陆小凤,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她慢慢地低下了头,而陆小凤的手,也轻轻地抚摸着她柔软如云朵一样的漆黑发鬓。

陆小凤因为上官飞燕的首尾,昏迷了十八个时辰,醒来之后,只吃了一碗带着肉糜的白粥,然后又积极投身于解毒事业,完全没用空吃东西。

他的肚子就咕噜的叫了一声,响亮得要命。

他饿得简直能去追在牛后头生啃,但是他的心情居然很不赖。

不只不赖,还很好,非常好,他只觉得从来都没有这么好过的。

他浑身上下的每一根骨头,似乎都是酥脆脆的。他懒洋洋地休憩着,享受着这江南微凉的夏夜。

陆小凤仰面歪在榻上,嘴角止不住地向上扬,他那标志性的、令人熟悉的酒窝就露了出来,他那双总是充满神气的双眼,此刻眼尾却是有那么一点红,眼睛里也一点点的雾气。

他竟好似有几分委屈,有几分娇羞。

这总是活灵活现的小凤凰,现在看上去竟是有几分弱势的。

若是让司空摘星这损友看见现在的陆小凤,他估计会惊得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然后再把自己的肚皮笑破,飞快地跑出去,大肆宣扬一番才是。

只可惜,那只猴精是绝看不见如今的陆小凤的。

小谷懒洋洋地窝在他怀里,懒洋洋地道:“你肚子咕噜得好厉害,你该吃东西啦?”

陆小凤失神了片刻,才道:“还得等一等。”

小谷问:“为什么?”

陆小凤板着脸道:“我只吻了你九百九十九下,还差一下,咱们江湖人做事还是要严谨的,否则功亏一篑!”

小谷:“噗哈哈哈哈哈哈。”

陆小凤真的很有趣,这个男人简直太有趣了!

有趣的小凤凰凑上来啄了啄小谷,小谷的脸上红扑扑的,嗔怪道:“油嘴滑舌,就你油嘴滑舌。”

陆小凤叹道:“只可惜啊只可惜,你这只瞎了眼的小兔子,就喜欢油嘴滑舌的小凤凰。”

他一个翻身,就轻巧地站在了地上。

此时此刻,他身上那飞燕针已完全解了,他又是那个神通广大、喜欢东窜西跳的陆小凤了。

饿得能生啃牛肉的陆小凤解了毒要做的第一件事情,那自然就是先把那一大桌子菜给吃了。

不过,他作为一个最温柔、最体贴的情人,很明白这个时候第一件事应该做什么,他倒了一杯茶给小谷。

小谷软乎乎地瘫着,当着陆小凤的面从一个白兔大美人变成了一只真正的小白兔,从娇小一只变成了真真的一点点,陆小凤看见这幅画面,就有点怀疑人生。

因为这只小白兔的力气简直大得不像话!她若不说她是兔子精,陆小凤说不定会推测她的原型是一只熊精呢。

……这话是不能说的。

而且,力气比熊精还大的兔子精,陆小凤非但不讨厌,反而还喜欢得很。

心里美滋滋地小凤凰伸手就把那一滩小小的兔子饼给抱在了怀里,柔声道:“要不要喝点水?”

小兔子就垂下头,三瓣嘴翕动着喝水。

然后陆小凤就把就把小兔子顺手放在了自己头上。

小谷:“……”

爱干净地垂耳兔尖叫:“陆小凤!你上一次洗头在什么时候!”

陆小凤立刻叫冤:“等一下!你不要说的我好想很不修边幅一样好不好!咱们一到了昆山我就泡澡了好不好!”

垂耳兔这才平静下来,把两只雪白的爪爪矜持地揣起来,道:“……嗯,还行叭。”

陆小凤低头就开始吃东西,结果他一低头,脑袋上的那一滩兔子帽差点掉下来,连着用两只后爪蹬了陆小凤的后脑勺好几下。

陆小凤:“……”

其实很难判断她是不是故意的,因为这只兔子的心眼的确坏,看起来又的确很无辜。

不过,兔兔这么可爱,被兔兔蹬几脚又能怎么样嘛!

他非常豁达的原谅了小谷,风卷残云地消灭着桌子上的食物。

小谷虽然是个极端素食主义者,但是她倒是并不苛求他人也和她一样,她给陆小凤准备的这一桌子东西里,有不少陆小凤爱吃的肉,什么鸡鸭鱼之类的,一样不少。

半晌,陆小凤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顶着一滩兔子帽去叫水,他要舒舒服服地泡个澡。

这店小二看到这么一个顶着一滩兔子的浪**公子哥儿,整个人都感觉自己已经麻了。

当然了,做客栈生意的,每日迎来送往,不知道见过多少奇葩的客人,像陆小凤这样看起来脑子坏掉的也见得不少,店小二脸上没露出一丝异样的表情,麻利的就把洗澡水送来了。

然后店小二就看到这个浪**公子哥把头上顶的那一坨垂耳兔放在了榻上,还指着它非常义正言辞地道:“坏兔子,不许偷看哦。”

店小二:“……”

店小二非常干脆地转身就走,不让自己露出那种看智障的表情。

店小二走了之后,小兔子才很不屑地道:“有什么好偷看的,哼!”

陆小凤笑道:“也不许偷听。”

小兔子更加不屑:“快走快走!”

陆小凤哈哈大笑,哼着小曲儿就去洗澡了。

十八个时辰之前,和十八个时辰之后,他整个人的感觉却是很不一样的。或许是因为,这十八个时辰,他是真的经历了生死的瞬间的。

他浑身放松,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小谷不在他眼前,但是他知道,小谷就在身边。

他闭上眼睛,昂起了头,靠在浴桶臂上,两条紧实有力的手臂,十分随意地搭在了浴桶边缘。

他是非常享受此时此刻的。

他一向是一个很知道享受的人,也是一个很懂得满足的人。他很容易对别人产生好奇心,但是这种好奇心却也很容易在极短的时间内褪去,他对很多人都是这样的,所以与他做朋友很容易,与他做知己却很不容易。

一个在红尘之中放歌纵酒的浪子,是不是在某些时候也会觉得寂寞?

他从没有主动问过小谷的过去,小谷也从没有主动问过他的过去。

他一向觉得这样很好,这样的女孩子也很好。

可是现在,他却忽然对小谷的过去感到好奇,她在月亮上是怎么生活的呢?她从月亮上下凡的这五十年,又都在干些什么呢?妖怪的年纪,自然不同于人类,一个人若是活了六七十岁,那一定是个人精中的人精,可是小谷活了这么久,却还是个开开心心、爱撒娇的宝贝兔子,实在是让人觉得很有趣。

他觉得有趣,他更觉得喜欢。

然后他又忽然想到:若是桂枝找回来了,小谷在人间的事情忙完了,她会去哪里呢?

是回月亮上么?

天已完全黑了,月亮也已升起来了。

窗户开着,微凉的夜风顺着大开的窗户吹了进来,吹在了陆小凤的身上,让他觉得有那么一点惬意,他抬头去望月,便看见了那挂在高远夜空之中的一轮明月。

今天是月中旬,月亮是满月。

古人有云:少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①但其实月亮并不像一块无暇的美玉的,陆小凤时常在夜晚坐在屋顶上喝酒,便能看见,月亮之上,也有一块一块的斑驳,想来那月亮上也有山川大河。

而满月是团圆的象征,可小谷却曾经说过,月宫是一个非常寂寥而寒冷的地方,永远都没有团圆,那奔月的嫦娥仙子,永生永世都无法离开月宫,在她死后,尸骨也留在了月亮上,变成了一株美丽的月桂树。

陆小凤忽然就感到了一阵寂寥,那或许是浪子在夜晚的寂寞,或许是他想到了那寂寞的月宫。

他忽然想要问一问小谷,月亮上到底是什么样子呢?她在没有来人间之前,又是住在什么样的地方呢?

他这么想着,他立刻就是要这样做的。

陆小凤哗啦一声,自温热的水中站了起来,穿好衣服,抬步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然后他就逮到了小谷的偷听现场!

陆小凤:“……”

陆小凤噗嗤一声就笑了,板着脸道:“兔子精姐姐,你怎么这样坏,偷听,还偷听!”

小谷仍是一团白生生、软乎乎的兔子饼,背对着陆小凤,揣着爪爪窝在榻上,闻言,非常义正言辞地道:“我哪有!你骗人,陆小凤,你污蔑我!”

陆小凤摇头晃脑地道:“我不仅知道你偷听,还知道你是用右耳朵偷听的。”

小谷道:“吓!你才不知道,你怎么知道!”

陆小凤:“……”

原来她自己是真的不知道啊!

他顺手就拆了铜镜,放在了小谷面前,让她自己好好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样!

打磨光亮的铜镜之中,便倒映出了一只小巧可爱的白兔子。

毛茸茸、雪白白,像是一团可爱的雪,还是一只垂耳兔。

但是……

这只垂耳兔的右耳朵,居然竖了起来,还一动一动的。

小谷:“……”

小谷:“嘤嘤嘤!!”

软乎乎的兔子饼伸出两个毛茸茸爪子就按住了自己的耳朵,然后一头撞进陆小凤的怀抱里耍赖求安慰,陆小凤哈哈大笑,非常欠揍地道:“小兔子真可怜,偷听耳朵居然会竖起来,等一等,你不是说没什么好偷听的嘛?”

小谷捂着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陆小凤是大王八!”

陆小凤板着脸道:“我不是王八,我是大灰狼,要吃兔子的那一种。”

小谷:“嘤嘤嘤嘤嘤嘤。”

陆小凤哈哈大笑,把兔子抱在怀里rua。

然后小兔子又变成了兔子大美人。

这一次,她的化形居然没有非常完全,头顶上毛茸茸的兔子耳朵都没有收回去。

她恶狠狠道:“我这样子,是不是很有妖精的感觉,你怕不怕,就问你怕不怕!”

陆小凤:“……”

更开心了怎么办!

陆小凤道:“兔子精姐姐,我们商量个事情呗……”

她头顶上那两个垂下去的耳朵忽然全部都竖起来了,警惕地道:“什么?”

陆小凤道:“我总觉得,你的耳朵看起来软乎乎、毛茸茸的。”

小谷奇怪地横了他一眼,道:“那你说的不是废话么?难不成我的耳朵,是精钢制成的耳朵,能当刀剑一样戳死人不成?”

陆小凤道:“那让我摸摸嘛。”

小谷嘤咛一声,在他怀里抬起眼,她的眼睛其实是大大圆圆的,眼尾总是红彤彤的,瞪圆了眼睛的时候,看上去就很像是受惊了一样。

但是她出口的话却是:“求我。”

陆小凤毫无原则,脱口而出:“求你啦。”

小谷就抿起了嘴。

半晌,她才考虑清楚,点了点头。

陆小凤就rua了兔子耳朵一把。

他又想起了什么,道:“以后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你化形的时候大可以不化完全,好不好?”

他的双眼也亮晶晶的。

小谷噗嗤一声笑了,娇嗔道:“坏东西,你就是全天下最坏的坏种子。”

这样的话,她也已不知道骂过多少回了,陆小凤甘之若饴——被小谷这样的女孩子,就算是骂死,那也是被甜死的。

小谷抱住了陆小凤,陆小凤也抱住了小谷,小谷的侧脸就蹭了蹭他,这或许就是小兔子的习性吧。

而且,陆小凤发现,小谷的确是很喜欢抱抱的。

发现美丽温柔的兔子精姐姐的习性,让陆小凤的心里忽然升起了一种隐秘的快乐,他低下头,就看到兔子精姐姐的耳朵后面,有一颗小小的痣。

作为一个浪子,陆小凤对女人很有经验。他又不是什么毛头小子,当然知道,小谷绝不可能只有过他一个男人。

这很公平,男人可以有过很多女人,女人也可以有过很多男人,江湖上的男男女女,哪里会将那许多迂腐的道理呢?而且,像小谷这样的女孩子,她只肖勾一勾手,就会有无数的男人前仆后继的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这江湖上从没有人知道陆小凤的过去,也不会有人知道陆小凤未来的打算,因为他本就是一个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没有过去和未来,只有今天,多彩的今天。

所以他也从不会去在意女孩子的过去与未来!

但是,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却忽然想:或许我是小谷的男人里,唯一发现她这样习性的人,或许其他人都不知道她是一只小兔子,或许我是唯一知道她来凡间是为了什么的人。

他美滋滋的想着,然后忽然意识到了自己在美个什么劲儿,有些愣了愣。

然后他问小谷:“今晚的月光正好,要不要去晒一晒月亮啊?”

小谷又被他逗笑了。

她轻快地道:“好呀。”

然后他们就到了屋顶上,开始晒月亮。

陆小凤问她:“月亮上是什么样的?”

小谷躺在屋顶上,有些怔怔地望着月亮。

她道:“月亮上……唔,很冷的,月亮上的寒气很重,走几千里,都不能发现一只活物,据说在很久很久之前,月亮上还没有月宫,那个时候,月亮上的妖气稀薄,甚至连都没有我们玉兔。”

陆小凤道:“所以,得有妖气,妖怪才能生存?”

小谷道:“是这样的,后来,嫦娥仙子就来了。”

她好似陷入了一种回忆之中,双眼里有些朦胧的情绪,陆小凤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出言打断她。

小谷道:“嫦娥仙子乃是上古时期奔月而来的,她吃了西王母的仙药,成了大妖,却被诅咒永生永世都不得离开月亮,她来了之后,才有了月宫,那个时候的大妖,比现在的妖怪要厉害太多了,她以一己之力,就令月亮上的妖气浓度提高许多,所以围绕着嫦娥仙子,才有了我们玉兔。”

陆小凤道:“所以你见过嫦娥仙子?”

小谷轻轻地笑了,道:“岂止是见过呢!我可是第一只开了妖智的玉兔,会开口说话、会化形,都是她教我的呢!”

陆小凤也笑了。

但他的心里,却忽然也涌上了一阵淡淡的悲哀。

因为他知道,嫦娥仙子已经死了,她的皮肉化作了月壤,永永远远的滋养着月亮上的小兔子们,而她的脊骨则化作了月桂树,月桂树的一根枝条,被折了下来,带到了凡间,又被心怀鬼胎之人利用,造成了无数血案。

他忽然想问一问,既然嫦娥仙子如此强大,却又为什么会死去呢?

可是他没有问,一个温柔体贴的情人,永远不会在这种时候,主动提起一个女孩子的伤心事的。

但小谷却好似知道他想问。

她轻轻地道:“其实那一天的确是很平淡的,我在月宫里带着,身边带着好多好多的小玉兔,和往常一样的,然后她说她要去外面待一会儿,我说好,可后来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平平淡淡的,和以往任何一天都没有区别,可她却已死了。”

陆小凤没有说话,他的喉咙忽然也被哽住了,他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

小谷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她不是被人害死的,她或许只是在月宫上呆得太久,所以已不想活了吧。”

陆小凤忽然道:“你冷不冷?”

小谷歪着头,眨了眨眼。

陆小凤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板着脸道:“你怎么回事,不是喜欢抱抱么?怎么说了这么久,还不过来自己躺着呢?”

他好似一个很不讲道理的人。

但小谷却很明白他的意思,这正是陆小凤这个人的温柔之处。

她嘤咛一声,投入了陆小凤的怀抱之中,陆小凤从善如流的搂住了她,还亲了亲她的侧脸。

小谷忽道:“有时候,我就会有一种荒诞的感觉。”

陆小凤道:“什么?”

小谷道:“明明是生离死别,可是在说再见的时候,为什么却如此的平淡?”

陆小凤就也沉默了。

明月皎洁。

半晌,他才道:“因为人本不能预料什么是生离死别。”

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是最后一次的见面,或许是一个轻描淡写的吻,或许是一个甜蜜的拥抱,或许只是点头打了个招呼,然后就相忘于江湖,死生不复相见。

等再回想起那个轻描淡写的吻,却发现它实在是承载了太多的意义和思念。

那么小谷呢?

他又会怎么样和小谷去分别呢?他们会珍之重之的说一句再见么?会窝在一起连着厮守三天么?

浪子本就是见惯了离别的人,因为他们永远漂泊,在相聚时醉酒,在离别时惆怅,却从不肯停下脚步的。

他本已习惯了这样的事。

可是忽然,他的心中就涌起了一种奇异的冲动,他忽然就像要扳住小谷的肩膀去问一问,等到寻回桂枝之后,你想要去做什么呢?你是不是要回月亮上去、从此再不回人间了?

可是他出口的话却是:“上官飞燕怎么样了?冷血问出了什么么?”

他竟是不知道怎么样问出口!

小谷表情一怔,似乎没想到他这个时候会忽然这样问,她揉了揉眼睛,道:“她已经死了。”

陆小凤一怔,叹道:“原来如此。”

小谷道:“不过,她倒是说出了一些事情。”

陆小凤道:“哦?”

小谷道:“你昏迷的这段时间,冷血一直在对付她,她年纪很小,不过是个被野心所蒙蔽的女人罢了。”

有野心并不是一件坏事,但是有野心却没有头脑,并且心很坏,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了。

上官飞燕,是金鹏王朝的郡主,金鹏王朝五十年前覆灭之后,整个王室的财宝,就被分别放在了四个人的手中,上官飞燕的祖父上官瑾手中有一份。

在五十年后的今天,上官瑾手上的那一份,早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而其他三个手握财宝的人,却又不会把财宝乖乖地奉上。

上官飞燕要夺回这些财宝。

她初出江湖,就认得了一个叫做霍休的老人,霍休是这江湖之中最富有的老头子,却没有人知道他的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

其实答案很简单,霍休就是金鹏王朝曾经的朝臣之一,他的手里有一份财宝。

他与上官飞燕合谋,要将另外二人手中的财宝夺过来,那二人分别是山西珠光宝气阁的闫铁珊、还有峨眉派的掌门独孤一鹤。

上官飞燕给陆小凤下跪,就是为了让陆小凤替她去找这两个人,杀死这两个人。

谁知,爱管闲事的陆小凤却去管了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桂枝之事。

陆小凤铁了心不要管金鹏王朝的事情,这出戏唱不下去了,霍休在幕后,绝不能出手,而仅仅凭上官飞燕,又绝不可能解决这闫铁珊和独孤一鹤。

正在这个时候,有人告诉上官飞燕,陆小凤要去昆山,找一个叫朱定的人的妻子和儿子。

所以上官飞燕先行一步,将这二人给直接杀害了,她的本意,本是想要拿捏住自己是目击者的身份,迫使陆小凤先为她服务,却没想到被冷血识破,又被从没放在心上的小谷一拳打飞,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陆小凤忍不住道:“这个告诉她朱定妻儿的人,也就是给了她桂枝药丸的人。”

小谷道:“应该是的。”

陆小凤就道:“难道她没说是谁?”

小谷道:“说了。”

陆小凤道:“是谁?”

小谷却皱起了眉,道:“你这样聪明的人,难道猜不出来?”

陆小凤就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道:“霍休。”

这其实是很好推测的。

上官飞燕这个女人,颇具心机,绝不是什么病急乱投医之人,她被陆小凤拒绝一次,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她根本也不是非常的着急,她之所以那样生气,不过是因为,她的面子被拂了,她咽不下那口气罢了。

可是这个江湖上的人,总是要学会一件事的,那就是再咽不下的气,只要努努力,也能咽下去的。

除非有人拱火,而且这火拱得十分的有理有据,让她信服,这才能让她也千里迢迢赶来昆山,就为了杀朱定的妻子和儿子。

这个人当然就是她的伙伴霍休,除了霍休,又有谁能使唤得动她?又有谁能让她如此信任得吞下那药丸呢?要知道,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让上官飞燕如此信任的。

所以答案自然就是霍休。

陆小凤刚刚迟迟不愿猜测的原因有二。

第一,霍休是他的朋友。

第二,霍休这样一个心思深沉的人,很难想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难道不清楚,一旦上官飞燕被俘,他就立刻会暴露出来么?

他的心里虽有疑虑,但是霍休却是必须要见的,因为这是他们唯一的线索。

事情就这样定了,先去山西,找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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