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山的双手泛出金芒, 再一个用力,罗韧的光盾顿时粉碎彻底,剑刃重重落下, 砍在罗韧的剑上。
闪耀的火花在一瞬间迸发, 罗韧被震得双臂痛麻, 一连用后脚跟退了好几大步, 堪堪停下来时抬剑一看, 赫然发现自己的剑上竟多了个豁口。
“你没死?”罗韧都来不及心疼自己的宝剑, 只无比震惊地看着面前的人。
陌生的脸, 陌生的声音,伤口的血污浊了衣物,长发也被吹得缭乱, 这般狼狈模样任谁看了也无法将他与沈溪山联系在一起。
但他的眉眼散出来的那股松泛劲儿, 确实又有几分昔日天才少年的风范。
罗韧与沈溪山交谈过的次数并不多,但他深知那个表面上看起来温和有礼, 波澜不惊的少年,骨子里却像是带着一种天生的倨傲。
手臂上的那股麻劲儿震进了心里, 他隐隐觉得大事不妙了。
若面前之人真的是沈溪山的话, 他明白自己绝不可能活着出去了, 就算在鬼蜮饶过他一命,回了仙盟也一样是面对审门的审判。
罗韧自知死路一条, 顿时不再留有余力, 祭出灵法奋力相搏。
沈溪山施展血祭术流了太多的血, 借来的仙力填补身体的亏空后,却也勉强能与天字级的猎师罗韧打个平手。
但他有一身卓绝的剑术加持, 且手里握的又是把灵力充沛的宝剑。
罗韧算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应对得很吃力, 一时间胜负难分。
两人打斗时碰撞出的灵力卷进风力,变得锋利无比,逼得围观在周围的人也频频后退,更是疯狂被红莲吸收。
沈溪山剑招凶猛霸道,周身的剑气与极寒之风融合在一起,每每从罗韧皮上掠过都像是用刃尖生刮过一样,即便是他念起护身法诀也完全无法阻挡无孔不入的剑气。
借仙的时限并不长,他必须快点将罗韧这个麻烦给解决了,否则他就没机会再去寻找阵眼。
可罗韧虽然愈发吃力,防御却是顽强的。
若是沈溪山从前的实力,两三招就能将罗韧斩于剑下,现在与之前终究是差得太多,连续的攻击逼得罗韧节节后退,却仍是差了那么一股劲儿。
战斗中最忌讳的就是心急,罗韧是身经百战的老猎师,立即就察觉了,于是更拼尽力气防御闪躲,拖长战斗时间。
一时间剑光大作,金光与白色诀法频频相撞,在赤地上绽放绚烂的色彩。
宋小河的目光一直锁在那抹矫健的身影上。
如若她不止一次地见过沈溪山在进攻之中的模样,必定马上就能认出一路上与她吵闹争执的沈策,正是她心心念念要找的小师弟本人。
但她并没有。
于是她只觉得沈策耍起剑来竟十分飒爽,英姿勃发,剑招更是利落又漂亮,尽显威风。
宋小河忍不住想要拍手叫好。
所有人盯着交缠战斗中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人,正当战局焦灼之时,一声长啸直冲云霄,刺耳的声音让所有人的耳朵剧痛,同时捂着耳朵弯腰,露出痛苦的神色。
宋小河的耳朵本就受伤,受不得这么尖锐的声响,声音传入耳的一刹那,耳朵就传来撕裂般的痛苦,出于自我保护,她动作飞快地摘掉了身上贴着的灵符。
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宋小河的世界再次安静下来。
她看见身边的人皆痛苦地蜷缩起来,有人御起大大小小的法诀也无法抵挡,很多人的耳朵流出了血。
沈溪山也停止向罗韧的进攻。
他往后退了几丈,循声看向长啸声传来的方向,隐约看到一个巨大的轮廓在靠近,脸色骤然一沉。
他转身,对着周围的人扬声道:“不想死的现在就跑!”
众人被那一声啸声伤得不轻,修为高一些的已经隐约察觉到无比凶险的东西在靠近,于是纷纷朝着另一头跑去。
原本看管着众人的仙盟猎师也顾不得他们的逃命,只加入了队伍之中。
但是来不及,那凶猛东西速度快到难以想象,大地一阵轻微的震颤之后,一个巨大的身影就从后面覆过来,竟有遮天蔽日之势,将赤月遮得严密,投下一片令人恐惧的影子,覆盖了地下慌张逃窜的人。
只需一抬头,就能看到令人吓破胆的一幕。
只见那庞大的身躯酷似人体,脸上却没有眼睛,只长着一张血盆大口,尖利的獠牙满嘴,舌头长长地伸出来。
那张嘴以一种夸张的弧度向上扬,似乎在笑,却又带着嗜血般的兴奋。
而它的下半身却是似蛇尾一样的构造,鳞片层层叠叠,泛着森森血光。
邪气裹挟着它的躯体,于它而言,宋小河等人渺小得像蝼蚁。
它开口,低声细语,声音喑哑,“人魂……美味……”
这里的人又何曾见这般凶神恶煞,立即就有人吓软了腿,连滚带爬跑了几步,还是重重摔在地上,浑身发抖。
见到它的瞬间,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了,那就是跑。
绝不会有人想跟它战斗。
不少人因着恐惧的本能发出害怕的声音来。
较之其他人,宋小河倒算是勇敢无畏的代表了。
她白日里见到魔神的时候,它还没有这么大,如今出了宫殿比之前大了几倍不止,但是看着就有种震撼的压迫力。
宋小河都不用怀疑,这魔神的一根手指头就能把她碾碎。
她摸了摸腰间的木剑,压下了心中的恐惧,在所有人都疯狂逃窜时,她逆着人群而入,闪避慌乱得四处乱撞的人,来到沈溪山的身边。
他身体泛着萤萤金光,是借仙之力在慢慢地消散。
她将玉葫芦塞到了沈溪山的手中。
“干什么?还不逃命去?”沈溪山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的动作。
宋小河却道:“你快逃吧,带着所有人,逃得远远地。”
“你不走?”他微微挑眉。
宋小河看他的唇,读懂了这句话,她指着河中央的莲花台说:“鸢姐说地方是阵眼,拔了业火红莲才能破阵,救回小师弟。”
沈溪山眉头一皱,他不是没想过这种情况,但也实在无法相信人界何人有这个能耐,能用业火红莲做压阵之物。
不可能有人做得到的。
他拽住宋小河的手腕,“你做不到,别去送死。”
业火红莲即便是被阵法暂时封印,要触碰也必然会受到巨大的,不可治愈的伤害,更遑论是身板如此微弱的宋小河。
她只要一碰到业火红莲,就会立即被炼狱之寒冻死。
宋小河却已经听不见那些劝告她退缩的话,她扭脸认真看了沈策一眼,自说自话,像是给自己打气。
“只有我,才能救小师弟,旁人不行。”
像一种偏执的占有,一种病态的想法。
仿佛对于沈溪山来说,她是独特,是唯一。
“为一个根本就没见过你,也不记得你名字的人吗?”沈溪山拧着双眉望着她。
“快逃吧。”宋小河说:“若我死在这里,玉葫芦记得交给沧海峰的敬良师尊,这是他心头宝,拜托你了,沈策。”
宋小河滑得像泥鳅,一下就从沈溪山的掌中脱出去,大步跑向河岸。
沈溪山这时候才发现,宋小河肩上贴着的灵符不知去了哪里——她从方才开始,一直都是听不见的。
她奔跑的背影充满着少年蓬勃的朝气,一如平日里她精力充沛的模样,坚定不移。
魔神忽而摆动巨大的尾巴,只用了尾巴尖的位置重重往地上一拍,一股迅猛无比的风浪平地掀起,咆哮着猛然朝四周扩散。
这场风浪蕴含着无法匹敌的巨大邪气,所有人都无法幸免,在慌张的逃跑中被气浪掀飞,摔成一片。
沈溪山将剑狠狠刺入地面,半跪下来稳住身躯,抬头的瞬间,就看见宋小河被气浪卷得翻飞,摔到地上之后几个翻滚,毫无机会借力停下。
他的脚步仿佛是下意识地往前一动,但宋小河已经掉进了莲花河之中。
红莲河便是生灵禁地,沈溪山上次来的时候就已经很清楚了,他曾亲眼看到不少人试图飞过去,跳过去,游过去。
一旦进入河境,便会被吸干灵力,极快地沉下去,再也浮不上来。
宋小河掉下去,就再无生路。
沈溪山看着她落下去的地方。
他视力好,还能看到岸边上她落下去时为了稳住身形而做的努力,是一条长长的爪印。
或许宋小河并不是真的那么坦然面对死亡,至少在最后一刻——掉下去的那个瞬间——她是在求生的。
他眉目依旧清冷,眸光沉沉,丝毫不见涟漪。
沈溪山见惯生死,早就不为所动。
但很奇怪的,他脑中还是不断浮现宋小河落下去的那一幕,冒出个莫名的想法。
子时已经到了吗?
而另一边,魔神开始他的晚餐,巨大的尾巴横在前方,阻断了前方的路,恍若一座跨越不了的大山,上面的鳞片也变成锋利无比的刀刃。
所有人被迫停下来,已然被恐惧吞噬了理智,逐渐变得疯狂。
他们御剑御器,想要从上方飞跃过去,逃跑的样子狼狈至极。
魔神却咧着嘴一笑,卷着长长的墨黑舌头一吸。
吞魂魔神,以魂魄为食,最喜欢吃的就是人族修仙之人的魂。
它只是简简单单地一吸,众人的魂魄瞬间就受到了邪魔力量的拉扯,魂魄的痛楚是遍布全身且完全无法抵御的,一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悲哭与求救交融,宛若人间炼狱。
沈溪山转头望去,就见已经飞到空中的人都在往下落,狠狠摔到地上之时,魂魄就已经被吸去了魔神的口中。
苏暮临怕得要死,抱着被揍肿的猪头脸蜷缩起来,努力把自己团成个不起眼的球,身体抖得厉害。
他看见沈溪山了,又连滚带爬飞奔而来,跑到沈溪山的身边就一下子跪下,双膝在地上滑了一段,停在沈溪山的腿边。
连哭带喊,“大人,大人!你快想想办法!否则我也会被这魔神吞吃魂魄。”
沈溪山问:“你为何一直叫我大人?”
可能这个问题有些晚了,毕竟苏暮临这一路走来,一直都叫他大人的,只是沈溪山从不在意。
此刻却突然提出了这个问题。
“因为我闻到了。”苏暮临流着眼泪说。
“闻到什么?”
“我闻到……”苏暮临抬头看他,双眸因为泪水变得亮盈盈的,“我闻到了龙神的气息,在你的身上,你就是我一直要找的龙神大人!”
沈溪山听了之后,嘴角轻牵,竟觉得这话有些好笑。
没再理会苏暮临,他抬头望向魔神,说道:“魔神,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魔神看不见,却听得见,也能闻得到散在空中的血腥味,它知道沈溪山就在这里。
它俯下巨大的身体,因为尝到了美味的魂魄,那张丑陋的血口几乎咧到后脑勺,邪气中带着腥味,一股脑扑下来。
苏暮临害怕地钻到沈溪山的身后藏着。
“沈溪山……”喑哑刺耳的声音响起,“人族本没有与我交易的资格,原本看在你魂魄难得的份上,我给了你一次例外,为何妄想第二次?”
“听我一言,你绝不会后悔。”沈溪山沉稳至极,仿佛游刃有余。
“可我只想吃你的魂魄。”魔神道。
沈溪山道:“你上次不是试过了吗?你无法强行摄取我的魂魄,除非我丧命。”
“那我就先杀了你。”
“我身负天道机缘,有飞升之命,一旦我死了,冥界就会有册录,你吃了我的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沈溪山语气平淡,“除非魔神并不惧怕冥界。”
可世间万魂,皆从冥界而过,谁又能不惧冥界呢?
魔神思来想去,觉得是这么个道理,况且刚才也吃了不少魂魄,现在心情颇好,正当他想问沈溪山还想做什么交易之时,河那边突然传来了水声。
如此细微的声音,在呼啸的寒风和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本微不足道,但却还是让沈溪山和魔神同时朝河边望去。
就见河中央的莲花台边上,宋小河正脱水而出,满身湿漉漉地往上爬。
她冻得浑身发抖,衣袍吸满了水,拖着她往下坠,她不得已把外袍脱下,爬上了莲花台。
转过头来,她与沈溪山对上视线,晶亮的眼眸如旧。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冲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洁白的牙齿晃眼。
沈溪山难得有震惊的情绪,眸子微微睁大,看了又看,确认那的确是宋小河。
魔神更是无比兴奋,瞬间变得狂躁无比,在空中嗅了嗅,大笑道:“不被红莲河所吞噬的魂魄……”
它一抬手,五爪释放出邪气浓重的黑光,汇聚成一道利刃,猛地朝宋小河飞去。
沈溪山大喊道:“宋小河,快跳进水里!”
她听不见,却看到了朝她飞过来的黑雾,便也顾不得刺骨的寒冷,站起来后却奋力朝着中间那抹光亮跑去。
红莲台的正中央生长着一朵赤色的莲花,就巴掌大小,精致而美丽,颜色纯粹。
宋小河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拔了这花,小师弟就得救了。
她敢说师父举着竹条满山追着打她的时候,她跑得都没这么快,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所有力气在奔跑,连呼吸的时间都没有。
眼看着那朵摇曳的赤莲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就在宋小河往前一扑,只见快要触及的一刹那,一股剧痛自背后传来,瞬间传遍整个胸膛。
她低头,就看到黑刃自她的身体刺出,上面刺目的**,是她的血。
下一刻,魂魄就被抽离,宋小河在失去意识的那个刹那,转头对沈溪山,已然没有力气喊出声,但口型却是:快逃。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宋小河的眸子就变得暗败无光。
沈溪山的视野中,宋小河整个胸腔都被黑刃贯穿,她那单薄瘦弱的身躯根本禁不住这一击。
而后很快地,一抹近乎透明的白影从宋小河的身体抽离,被魔神卷入了口中,那是宋小河的魂魄。
苏暮临本能地发出一声哭喊,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眼睁睁地看着宋小河死在了他面前。
站在树下的步时鸢仍静静地看着,仿佛从头至尾都是个看戏之人。
有片刻的安静,周围死寂一片,什么声音都消失了。
沈溪山的左手捏着一道符箓,那是他从地上捡起来的。是先前给宋小河的灵符,为了让她炸聋的耳朵还能听到声音。
时效是一个时辰,也就是到子时。
宋小河摔倒在莲花台上,血液奔涌而出的时候,那张符箓化作了灰烬飘散。
时效到了,子时已至。
便是宋小河十七岁的生辰。
“好美味的魂魄……”魔神发出扭曲的笑声,去赞美宋小河的灵魂,无尽地回味着,“干净,纯粹,难得一见……”
它发出满足的喟叹,继续方才的话,“那么沈溪山,你与我的交易是什么?”
沈溪山并未回应,只是松开了左手,让掌心里的灰烬被风吹去。
苏暮临抹着眼泪的时候抬头看了沈溪山一眼。
他恍然想起在人界的寺庙之中看到的那些被供奉在高台的菩萨金像。
菩萨金像和沈溪山都有一颗眉间红痣。
但菩萨会悲悯世人,而沈溪山不会。
他看着宋小河的尸体,眸光清冷淡然,与看着之前死在各处的人没什么区别。
难道宋小河在他心中是一点微不足道的交情都没有吗?他怎么能如此漠视她的死亡?
随后转念一想,是了,在龙神的眼中,所有生灵都像是蝼蚁一般,而天神又怎么因为蝼蚁的死亡动容。
不像他,肠子都快哭出来了。
苏暮临呜呜咽咽,伤心得很。
沈溪山却转身,与魔神道:“我有方法让你将业火红莲据为己用。”
魔神显然不行,嗤笑一声,“你当我是无知小儿?”
沈溪山道:“我所言皆为实话,魔神大人听后自会辨别真假。”
魔神哪会在乎这些真假,他只要沈溪山的魂魄,要沈溪山的命,“那你且先说说你想要什么。”
“把你方才吃的人魂还回来。”沈溪山道。
魔神大约是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胆大妄为的要求,尾巴尖在地上拍了拍,过了会儿才说道:“只给一个。”
没什么值得挑选,沈溪山回答得很快,“那便要你方才吞的那个。”
“她不行。”魔神拒绝:“她的魂魄太美味。”
沈溪山眉眼一沉,正要说话,脚边蹲着的苏暮临忽然大叫了一声,猝不及防吓了他一跳。
他拧眉低头,正想一脚把苏暮临踹滚蛋时,却见他瞪圆眼睛,盯着莲花台的方向,跟见鬼似的,“宋、宋小河……”
“怎么?”沈溪山转头看去。
同时听见苏暮临的鬼叫声,“活了!”
魂魄都被吞了的人,怎么可能会活过来?
若不是眸子中倒映了宋小河站起来的身影,沈溪山怕是会说这话去反驳苏暮临。
但宋小河的的确确活了,她腹部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像是被一股力量托举着,慢慢站了起来。
风轻柔地将她包裹,拂动她的衣袍,撩起她的长发,随后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她的额头上,竟生出了一对角。
是尚显幼态的龙角。
她缓缓睁眼,原本黑得像墨水的眼眸此刻却混入了金色,将眸子搅得浑浊,却又极其美丽。
一股力量从她的周身扩散,化作气浪,满河的莲花晃得厉害,发出哗哗声响,又在同时极速枯萎,化作枯黑的花叶,接连沉入河中。
刹那间,苏暮临的脸色剧变,头颅一下就被压下来,双腿弯曲跪在地上,伏低了脊梁,将额头贴在地上,双手高举平放。
是一种无比臣服,恭敬的姿态,颤颤巍巍道:“龙、龙神大人……”
宋小河还是那个宋小河,但又完全不一样了。
她的眸光没有聚焦,不是在看谁,像处于一种无意识的状态,又像是一种将世间万物都视作蝼蚁的,极端的冷漠。
魔神有着种族天生的感知危险的能力,它压根就看不见宋小河的样子,却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危险和从心底里疯涨的恐惧,本能让它想要转身逃跑。
然而庞大的身躯还未来得及动弹,宋小河那双墨金交融的眼眸微抬,漠然地朝魔神处看了一眼。
刹那间,强悍而霸道的力量将魔神死死地包裹住,将它的身躯完全扭曲变形。它立即发出凄厉的尖叫,整个魔体一缩再缩,变回了常人的那般大小,重重摔在地上。
排山倒海的威压自头顶落下,魔神感受到了来自血脉的压制,从骨子里迸发出臣服和屈从的本能,窝囊地趴在地上,浑身颤抖得厉害,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挣扎。
哪还有方才半点威风?
什么都消失了。
烈风与孤月,血腥与痛嚎,万籁无声。
沈溪山怔怔地看着她。
有一个困惑他许久的谜题,终于在这时候解开了。
宋小河一路从仙盟下山而来,明知道前路凶险,明知道自己有死劫,却还是完全不在意,固执地来酆都鬼蜮。
哪怕在方才那个人人都逃命的关头,她都一味地去找死。
不是因为她不怕死。
而是因为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根本就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