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清觉得自己现在是前所未有的好。
日夜忧惧的事变做了现实, 他的心境却奇异地平稳下来。
与其说是平稳,不如说是冲破了枷锁的畅快。
他再也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不必将神魂抽离躯壳、小心翼翼地以最后那抹尚未被魔息侵染的神识控制躯体, 不必担心哪一天被师兄发现自己的魔修身份而被厌憎, 也不必克制着那些欲.望与觊觎、谨守着同门师弟的界限。
这些思绪落下,仅剩的那一抹神识也被以极快的速度染上了墨色。
彻底放弃那些无用的坚持之后, 羲清突然觉得前段时间的忧虑是如此的可笑。
说到底他有什么可担忧的?又有什么可害怕的?
被发现了魔修又如何?被厌憎了又怎样?
羲清站起身来, 随意将断剑的锋刃扔到了一边, 胸.前那道贯穿的剑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他像是并未在意自己身上的伤势, 而是将全副注意力都落在对面人的身上。
羲清伸出手去,想要抹掉简以杨唇边的血痕。
他看出了师兄是想要躲开的,但是那汹涌如凝实质的魔气将他牢牢禁锢在原地, 师兄再怎么抗拒,最终挣扎的结果也只是极小幅度的偏了一下头。
他躲不开。
这个认知让羲清禁不住又笑了。
那只沾着血的手还是落到了简以杨面颊上,指尖压着唇角抹过, 这样粗糙的动作自然是擦不干净的, 何况羲清手上本就沾着血。
不过顷刻, 一道道血渍遍布在下半张脸上。
羲清注视着那张漂亮的脸被他玷污得乱七.八糟, 星星点点的血色像是朵朵正开得妍丽的花, 其中最夺目的却是……他的目光缓缓移到那因为染了血越发秾艳的唇上。
若是在小半刻钟以前, 羲清是绝对不敢生出这种冒犯的想法的。
但是现在,注视着那比花瓣还漂亮还柔软的唇, 羲清一点儿也没有掩饰自己的渴望。
像是察觉了他的觊觎,对面人不自觉的抿了一下唇.瓣。
唇上斑驳的艳色因为这个动作被抹匀, 上面甚至泛起了些不太明显的水光, 羲清的喉结动了动, 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简以杨:!!!!
!!!!!!!!
两排感叹号都表达不了他的震惊。
被亲一口又不会少块肉, 简以杨在意的倒不是这个。
只是干这件事的是羲清,这里面就很有问题了!!
入魔了不等于脑子坏掉吧?!
还是对方眼瞎,把他认成了花著雨?
专业替身的简以杨对后一种情况还是很熟练的。
但是这也对不上啊,按照剧情进展,羲清现在应该和花著雨还没有接触,更别说认错救命恩人了。
问题太多,像是个搅成一团找不到头的毛线球,简以杨觉得自己脑子不太够用,迫切需要系统帮忙分担点思考!!
简以杨:[统统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该不会眼前这个天命之子是魔修假冒的?!
*
羲清全不在意简以杨没有回应。
毕竟他所能想到的“回应”,也只有对方强行挣脱束缚,并指为剑、在他的要害来上一下。如此,还是眼下这种因为猝不及防、没来得及反应的僵硬更合他心意些。
羲清无比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倒也不是全无防备。
凝成实体的魔气自那绣着暗纹的雪袖探入,衣衫上的护体符文甚至都没有支撑过一息,那只执剑之手的手腕就被牢牢地绑缚住。
这魔气与它的主人同样贪婪,在缚住手腕之后,又免不了继续往上,缠绕住小臂后犹嫌不足,继续向内深入,宽大的衣衫给了它足够的发挥空间、任由它在其中肆虐。
怀中人在闷哼一声之后,突然竭力挣扎起来,不过那欲要沸腾的修为却被羲清先一步压制住。
当年简以杨在被取走道骨灵根后最虚弱的时期,正是被他照顾的,羲清清楚地知道师兄的命门所在。
而这会儿他更清楚,要不是在最开始就封住对方的修为,受此侮辱的师兄大概并不介意拼上全身修为、与他同归于尽。
羲清深知以自己现在对魔息的掌控,师兄想要与他同归于尽也是有些难度的,但是若是对方真的自戕于他眼前,羲清也是绝对不会答应的,这是他寻觅了这么多个轮回才找到的人,怎么可能再一次被他逃掉呢?
他的手仍旧落在那张被他沾染的满是血污的脸颊上,指节微微用力,就强迫着对方打开齿关,进一步加深了这个吻。
在这一刻,他突然想起了那时候的感受——在师兄道骨灵根俱失,虚弱至极,只能由他来照料的时候——除了愤怒心疼之外,还有那被他强行压在心底最深处本不该出现的……欢喜。
可望不可及的明月坠入泥泞,才终于让他有了染指的机会。
他如何能不欢欣呢?
只是那时候这些阴暗卑劣的想法被道义压制、被教条框住,只稍稍露出一点苗头,就要被他死死地掐灭,因为那不该出现在正道修士的身上。
可是现在,他已然成了不择手段的魔修。
——魔修。
羲清再一次咀嚼着这个词,连带着注视着此刻被他拥在怀中一亲芳泽的对象,他觉得那真是再适合他不过的一个形容,他甚至无法理解早先的自己到底为何那般又懦弱又优柔寡断,明明从最开始就该像现在这般做了。
羲清稍稍松开些许,给了怀中人一点喘.息之机,也可能是恶劣地想要看看对方如今的模样。
也确实如他想的,好看极了。
柔软的唇上是晶莹的水色,苍白的脸色因为怒气染上薄红,就连羲清本以为自己会看见的厌恶甚至是恶心的目光都没有看到,对方这会儿的神情还更多的停留在因为猝不及防的发展而不可置信上,再衬着眼角那泛起的泪光,竟显出几分茫然之态。
羲清没忍住,重又俯身覆了上去。
他恶意地将罪责归咎于对方的引诱,即便他明白对方清醒后,最想要做的恐怕就是要将他碎尸万段。
既然注定被痛恨至此,他为何不做得更过一些呢?
唇齿交叠间,羲清带着点笑意低问,“师兄想要提升修为?这世上有比灵药更便捷的法子……”
本来揽住人的手勾到了腰封之上,不及扯开,就直接以魔气搅了个粉碎。
他轻喃:“我来帮师兄。”
*
简以杨久违地被踹回了小黑屋。
他和系统面面相觑。
要是搁在平常,这会儿该是放松解压时间,打游戏、看电影,再不济和自家系统唠唠嗑、联系一下感情也是一个选择,但是现在一人一统都没有干这个的闲心。虽说简以杨这次回来小世界的目的在于昆仑镜,他不必再像一周目那样操心剧情,但是天命之子堕魔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也不可能完全不管啊!!
这阵营都不对了!
难不成这小世界接下来真的是魔道大兴?
这很不妙啊!
虽然说有宋思意这个天选打工人绑定了直播插件帮忙稳固小世界,但是简以杨还真不确定眼下这世界能不能经历得起一场魔族祸乱,还是天命之子带领下的魔族祸乱。
好端端的,羲清怎么就入魔了呢?!
简以杨想了半天也想不通。
他终于把重回小世界后塞到角落里的剧情梗概翻了出来,系统的剧情并不提供故事背景,但是如果仔细查看,还是能够从一些细节中发现蛛丝马迹。不过大部分时间简以杨都不会仔细研究这些,一方面是因为没有一个打工人会主动给自己增加工作量,再者就是他在小世界的扮演更偏向于浸入式的体验派,知道太多马甲不该知道的事情反而对他没好处。
眼下的情况显然是不得不深究了,在和系统仔细研究了一遍剧情之后,简以杨终于意识到了异常,“花著雨不可能无缘无故选羲清当‘救世主’,他动用昆仑镜前那个杀上仙界的魔尊,该不会就是羲清?”
系统也赞同这个推测。
倘若羲清是这个被强行掰到正道的魔尊,那也确实符合这个小世界明明该到了魔道兴盛的时期,却被反常地拉回了正道的发展。
想到进入秘境之前没有看到花著雨,简以杨一时不能确定自己到底是被拉到了剧情前传里羲清是魔尊的那条时间线,还是因为出了什么变故,以至于花著雨没来得及给羲清送金手指,导致这条时间线上的羲清又入了魔。
不管是哪一个,问题的关键点都在花著雨身上。
而且就算现在身处剧情前传,简以杨也不可能让花著雨再一次动用昆仑镜,毕竟这个小世界能不能经受得起一场魔道祸乱是说不定的事,但是再打乱一遍轮回却绝对要出事的。
简以杨:“……”
所以他不止要应付这个不知道为什么发疯了的羲清,还很有可能和花著雨对上?!同时和主角攻受站在对立面,他就是来毁一个昆仑镜,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种地狱难度?
这么想想,羲清这突然发疯好像都不算什么大事了,毕竟在简以杨一周目走剧情的印象里,大部分的魔修脑子都不怎么正常的样子。
就比如说简以杨完全不能理解,他那时候都被定义为宗门叛徒、完全失去了被陷害的价值,为什么还有魔修往他跟前凑?要知道,归云宗护山大阵可不是摆设,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就为了看一眼他的凄惨下场,简以杨觉得他和boss之间也没有这种深仇大恨,大可不必。
而且魔种的事也是,“叛宗”来得太猝不及防,简以杨本来还想着之后要用什么手段拿到魔种,结果对方居然主动给他了?这不是等着让他带人来大破魔宫吗?
说实话,简以杨不太能理解那个本该很有逼格的boss的做法。
但是他最后也只能归咎于剧情惯性之下反派的强行降智,欣然接受了世界意识的馈赠。
今夕情况对比,简以杨都忍不住生出是不是眼前一切意外都是当年剧情丝滑流畅的报应的想法。
简以杨按了按抽疼的额角,捋了捋当前的情况,觉得眼前要办的有两件事:一是想办法从发疯的羲清这边脱身,再就是尽快赶往仙界,阻止花著雨重启昆仑镜。
事情说起来容易,但是真的做起来就没那么简单了。
毕竟他现在要是有能耐上仙界,早就直接毁掉昆仑镜、功成身退了,哪还用操心别的事?
现在的状况,比起他脱身之后顺利飞升,恐怕是羲清成为魔尊、杀上仙界的可能性更大……等等!!羲清杀上仙界?!
简以杨醍醐灌顶,不是还有另一条路吗?!
他就跟在羲清旁边躺平,等对方上仙界的时候,他跟着对方蹭个通行证。
至于如何留在天命之子身边?
简以杨表示这活他实在太熟了!
不就是替身吗?!
替花著雨。
突然回到了自己熟悉的赛道,简以杨整个人都精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