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看到了庄周再次出现,不由笑了起来,似乎很欣慰,又好像是因为有好戏看而幸灾乐祸。因为周围的人一看庄周还敢留下,都是凶横地盯着他。
邹忌也皱起眉头,觉得这批人不识好歹,有台阶下就快走才对,怎么还留下来了?真的是癞蛤蟆跳脚背,不咬人膈应人。
齐王也是忍不住拿鞭子抽打进口的名犬,就是撒气。
汪汪汪,狗被打得乱叫,周围的人却不敢开口。
“大王,兔子已经准备好了。”近臣知道齐王还在生闷气,心里想等会儿肯定要找机会出气,这群家伙既然还不走,等会儿肯定还有机会。
近臣眼珠子一转,就有了办法。
齐王停下动作,不高兴地说道:“那就开始吧。”
“是。”
狗撵兔子开始,释放兔子,狗飞快地追在兔子后面。
一时间真是动如脱兔,兔子咻地就不见了,狗也忘记了叫唤,一心一意地去追兔子。一灰一白,一前一后。
兔子走弧度,眼看要被追上的时候果断地刹住掉头,狗子底盘高四足拐弯一不小心就摔倒,不过就算摔了也会很快爬起来继续追。
不管是兔子还是狗都是一骑绝尘般狂奔。
就在大家的注意力都渐渐放到狗撵兔子上的时候,近臣开始行动。
“这个家伙想把狗引到庄周身上。”郑旦悄悄地对芸姚说道。
夏姬呵呵笑道:“他倒是聪明,知道给齐王出气。果然任何一个时代都有这种媚上欺下的家伙。”夏姬一直是在君臣圈子里混得,见多了欺上媚下的家伙,甚至她的几任丈夫也是如此。她的其中一位丈夫还为了她欺骗了君王,当时的情况是君臣都想娶她,大臣就进言说夏姬不祥不能娶,国君只能忍痛,可没想到一转头大臣就带着夏姬跑到了其他国家结婚了,气得国君七窍生烟。
“明明这种人都是奸诈小人,可偏偏国君都喜欢这种人,甚至连齐桓公这样的君主都不能拒绝。直到国君发现自己被小人所骗,后悔也来不及了。”夏姬见怪不怪,但依旧不能明白君主为什么要相信小人。
芸姚倒是知道原因,因为君主要达成自己的目标,可贤者名臣肯定能找到各种借口拒绝或者阻止。但国君总是管不住自己,那么找小人就成为最好的选择了,小人最大的好处就是不要脸而且胆子大。
当然小人帮国君自然也是有自己的野心的,在帮助国君的过程中他们也在壮大自己,所以当国君不能再给他们利益的时候,他们对国君也不会客气。
“没有小人,国君就要自己对抗朝堂大臣,国君肯定打不过,所以小人就是君主的盟友。”芸姚说道。
“可是国君为什么和大臣做盟友?君臣同心国家才会强盛,不是么?”西施听了表示反对,她不懂为什么小人会是国君的盟友。
“君臣同心那是理想状态,可大部分时间君臣是对抗的。就好像刚才齐王已经要处置庄周了,邹忌就站出来反对,这能算同心么?倒是这位近臣一心为大王出气,可谓是同心。”芸姚表示刚才齐国君臣上演的就是朝堂常态。
国君要做什么,臣子不可能无条件支持,但小人会。
西施瞪大眼睛,显然是对政治的诡谲而感到震惊。
“难怪孔夫子会说礼崩乐坏,连最基本的君君臣臣都做不到,可不是要打仗么。”西施忍不住感慨,当然她依旧没有听懂问题的关键。
“礼崩乐坏是肯定会发生的,因为周公旦制定周礼的时候就注定如此了。”芸姚准备给西施和郑旦这两位政治小白补补课,这百年来她们虽然数学成绩突飞猛进,但文科落后了。
“为什么?”连南子都很惊讶,因为她们都生活在春秋,都觉得周礼非常了不起,为什么会说周礼制定之时就注定崩溃。
“很简单啊,周公通过周礼规定了诸侯的地位,可并没有限制诸侯的发展。不管是祭祀八侑之舞都代表了不同的身份,但有了这些东西并不能保证诸侯的实力永远就保持不变,诸侯在发展,而周天子却没办法从诸侯的国土上获利壮大自己,等到诸侯的实力超越了天子,那么他们为什么还要遵守周礼?”周礼让大家都加入周人的分封,但这种约束并不有力,所以楚国早早称王的时候,周天子也没办法怎么样。之后诸侯也越做越大,周天子的八个师早就力不从心了。
虽然周礼可以让大家在同一套游戏规则下生活,但并不能强制壮大后的诸侯继续按照周礼玩下去。所以等到诸侯壮大就会颠覆天子,大夫壮大就会颠覆诸侯。
四美都若有所思,西施敏锐地想到一点,说道:“那么就需要有让诸侯向天子输送力量的通道,这样一来才能保证天子比诸侯更加强大。”
“没错就是这样,可诸侯世世代代都在一块土地上深根细作,牢牢把握这土地上的一切,他们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对外输送力量呢?”芸姚说道。
“变法。”西施吐出两个字。
没错,变法,芸姚不由看向孟子,孟子之义就是徒有意识形态,却没有落实的手段。而卫鞅在秦国变法推行郡县制代替封建制,徒有操作手段,却没有意识形态。
这个时代孟子和卫鞅联合才有机会超越墨家,可惜孟子显然不认同流血的变法,依旧认为可以温和地通过法先王而推行仁政,优雅地让所有人都接受仁义。
其实孟子也知道问题所在,他说过: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得乎天子为诸侯,得乎诸侯为大夫。诸侯危社稷,则变置。牺牲既成,粢盛既洁,祭祖以时,然而旱干水溢,则变置社稷。
也就是说先有民才有天子,先有天子才有诸侯,有了诸侯才有大夫,如果天下不太平,就要替换诸侯。如果祭祀的时候牲畜和祭器都是合格的,时间也是及时的,如果还是出现干旱和洪水,那么就要求变。
他也说了要变诸侯,甚至说变社稷,可诸侯难道就会坐在那里等你变么?想要变诸侯,诸侯肯定会反抗,肯定就要见血。
孟子不希望流血,希望通过推广仁义,使得大家都效法远古的圣贤自发地去推行仁政,那肯定就实现不了。
法家敢杀人,法家的局限性是没有一个普天下人都接受的核心价值。秦人虽然接受了毫无弹性的法,但其他六国人只会觉得这是酷刑,是专门颁布下来对付六国人的,所以他们要反抗,秦国的法不是他们的法。
要是秦始皇高呼秦法面前人人平等,那六国人肯定就不会反抗了,可惜他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