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六年汇总统算一次人口数,同时总观也会随之统算一次修士数,赵然一直关注的是总人口,对嘉靖二十四年的修士数没有关注过,所以摇头以示不知。
陈天师告诉他:“十三万五千,六年增加三千,顶得上过去一百年!”
紧接着,陈天师又伸出了三根手指:“下一次汇总修士数是在明年,目前增加了多少尚不得而知,但去年年初的真师堂决议时,总观器符阁已经给出了一个明确的数字,他们从嘉靖二十五年到二十八年的三年时间里,一共下正骨丹两千三百六十七粒,成功为各家馆阁报上来的无根骨者正骨两千一百零八例,也就是说,这个增长度还在加快,器符阁预计,下一个六年的修士增加量很有可能达到五千人!致然,也许在一百二十年以后,修士的数量将翻倍,甚至达到三十万!”
赵然陷入了沉思中,十三亿圭的年信力值对应十三万修士,已经出现问题了,那么将来二十亿圭信力值对应三十万修士,又会如何呢?简直不敢深思!一百二十年后,信力值能增长到三十亿吗?赵然觉得恐怕很难……
如果爆人口增加信力……他摇了摇头,爆多少人口,意味着相同比例的修士增加,这不是解决之道。
陈天师又道:“按这个度,一百二十年后,我道门将有多少合道大修士?这固然很好、很强,但若是你我有幸都能活到那个时候,就要面对一个严酷的问题,谁飞升?谁等死?”
黎大隐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和赵然面面相戯,忍不住在旁插了一句:“别说飞升,连授箓都不够。”
陈天师道:“不管怎么样,《正骨经》的出现,毕竟是一件有利于整个道门的大功德,给了无数原本没有希望的人以求道的希望,我们断不可能就此废止,所以只能接受这一事实,然后想办法解决。”
陈天师是《正骨经》来源的知情者,这些话既是实情,也是在安慰赵然。
赵然嘴角涩,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今天才明白,去年初的真师堂议事为什么会出现那样的结果,原来自己居然就是促成这一结果的始作俑者之一,是自己从西夏带回来了功法,同时自己还提出了修士入十方丛林的建议,令当前的重大变革有了实施的保障。
他艰难的提出一个连自己也无法说服的建议:“能不能尽量减少正骨丹的放?比如,设置一个......门槛......”
陈天师道:“去年真师堂还否决了一项提议,九州阁提出,应当将每年的正骨丹放数量控制在五百粒以内,这项提议在投票的时候被否决了,因为实施起来很困难。真到了你的亲人朋友有修行机缘时,你能忍心拒绝从而就此断了他的希望么?不瞒致然,我去年还推脱不得,为三个人请托正骨成功……我实在无法拒绝,其中一个就是大隐的侄儿。”
赵然想了想,不得不承认,换做是宗圣馆,恐怕不是拒绝的问题,而是谁拦着他就跟谁急的问题。经他手上用正骨丹成功踏上的修行的,比陈善道还要多。
陈天师又道:“既然说到这里,我还可以告诉致然,当日在真师堂上,我们通过了另外一个决议。“
赵然抬头等待着这个决议的公布,他已经有所预感了。
陈天师缓缓道:”......这是一个备选方案,如果这一次的变革没有起到效果,十年之后,总观将开始慢慢准备,先是器符阁、宝经阁,然后是三清阁、东极阁,最后是雷霄阁......等我大明容不下这许多修士的时候,道门将向佛门开战......致然,如果我们用十年时间找不到解决之道,我们就要准备大战了。”
这是一个非常沉重的话题,赵然不敢应答,他也没办法应答。
最后,陈天师道:“所以说,问题就摆在这里,需要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既然目前没有更好的办法,为什么不试一试我老师的这个办法呢?”
赵然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可以在应天试一试,但不敢保证一定能过扭转信力颓势。毕竟,当庶政归还皇帝之后,我道门对百姓的影响力必然大降。另外,南直隶的民生问题并不突出,老百姓的生活水平很高,想要进一步改善,难度较大……这与在松藩是完全不同的,希望陈天师理解。”
陈天师点头:“我当然理解,同时也可以明确告诉你,如果不能提升,只要能够维持住现在的形势,我也能够认可,我最担心的其实是未来几年信力的不增反减。致然能够答应,我心甚慰,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
赵然沉吟道:“信力的本质,其实就是民心,争民心的手段,无非一正一反。正者,多布道、多做民生展之事;反者,打击会丧失民心的事。我希望三茅馆在这方面多给我一些宽容度,既然要求的目标是信力,我们就看年底的结果。”
陈天师斟酌片刻,答应了:“致然的要求很合理,我同意,但也请致然注意,不要主动去干涉应天府衙、各县县衙的庶政,尤其在税赋、用人上,不能去横叉一杆。”又叮嘱道:“致然,还有大隐,你们当知,今日我说的话乃是绝密,万万不可透露出去。”
两人齐齐点头:“明白的。”
谈话至此结束,赵然辞别陈天师的时候,陈天师邀请赵然:“瞧致然这气色、这行止,似乎已经丹生神识了?宗圣馆离得太远,若是致然不介意,后天随我去栖霞山,便在我三茅馆受箓。致然放心,我三茅馆修士不多,每年信力配额都用不完,全给了上三宫了,呵呵。”
大法师境的授箓需要七十二万圭,以及一批供奉灵材,这是陈天师给赵然的开胃菜,赵然便也却之不恭了。离开了元福宫,黎大隐将他送到山下,回来后,宫门外等候办事的人群才开始6续进入。
陈天师在紫宸殿上静默多时,起身出来,向黎大隐道:“为师回栖霞,你后天陪同赵致然过来。”
黎大隐道:“老师是为赵致然授箓回去准备么?弟子已飞符彭师弟,让他预为筹备。”
陈天师也不多言,直往栖霞而去。上了三茅宫,来到梅园之中,见邵元节坐于梅树下闭目打坐,也不敢搅扰,在旁小心侍奉。
过了许久,邵元节方才睁眼:“这梅花易数当真艰深,易学难精,总是差那么一点,却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张铁冠和龙阳子真乃神人,我不及也。”
陈天师笑了:“术有专长,您的道,也不是他二位能比肩的。”
卲元节问:“你回山所为何事?”
陈天师禀告:“是为玄坛宫方丈一事前来禀告老师。”当下,便将准备让赵然做玄坛宫方丈,以及在三茅馆中给他授箓等等说了,又道:“这个赵致然,是松藩天鹤宫方丈,极擅布道,无论在龙安府还是在松藩,但凡他经手之处,信力都有大幅提升,九州阁宋阳石对他赞不绝口……”
邵元节道:“当年随张全一去横断山的小家伙,我知道。”
陈天师道:“正是此人,弟子担心直隶信力跟不上,拖了咱们的后腿,故此想用一用他。”
邵元节道:“你看着办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