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然最终没有搞一言堂,送走罗典造之后,听取了袁灏的意见,将典造房甘殿主提了上来,出任白马院典造。
而空缺了数月的小街庙庙祝一职,则交由张贴库出掌,张贴库的位子,则由库房的库头接任。而这个库头的位子,赵然则让小街庙的殿主林雨文出任。
这是赵然和袁灏一起到松藩县,和天鹤宫监院杜腾会、川西总督府夏总督商谈的结果,等于用一个道院的庙祝职司,和官府换了一个库头。看上去是吃亏了,但却是赵然打破白马院中道门和官府之间区别的一次突破性尝试。
白马院八大执事房,道门和官府各占一半,从这次突破开始,白马院可以打破这个规矩了。也就是说,道门的人还是道门管理、官府的人还是官府管辖,但在白马院中的职司却可以相互交叉。
比如林雨文将来若是出任了官府这边库房的执事贴库,等从白马院调走后,天鹤宫必须承认他县院八大执事一级的职司级别。反过来也一样,将来张贴库如果进了都管之职,调走的时候,川西总督府必须承认他正七品的品衔,调到别处时,应当按照这个品衔授职,或为上县县令,或为一府通判等等。
解决了这个问题,赵然舒了口气,通过这桩协议,赵然和袁灏今后可以统筹考虑下级的迁转问题,红原地区的官制算是打破了界限,院中上下真正融为一体了。
从总督府出来,杜腾会道:“夏督深明大义,有他坐镇松藩,我们很多事情都好料理啊。”
赵然点头:“的确,让谁把吃到嘴里的肥肉再吐出来,都不容易。不过道院和官衙一体的结构,也只在如红原这样的特殊地区才好施行,不会是长久之计。再过几年红原理顺了之后,白马院和县衙还是要分开。民事归民事,布道归布道,各有所专才好。”
杜腾会想了想道:“但有时候我在想,其实道院和官衙相合,办事的效率还挺高的,若是能合并一处,倒也没有什么不好。”
赵然道:“但阻力会非常巨大,县上合了,州府上怎么办?州府合了,省里怎么办?若是省里合了,朝廷那边又该怎么办?抛开阻力不谈,在具体的操作上也会非常困难。监院想提高办事效率,或者说提高道门十方丛林的统辖力度,其实不一定要合并,也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比如松藩,可以给松藩县的县令、主簿、县尉授牒,让他们加入道门,将来召集三都议事的时候,让他们一起参加。”
“这个法子好,致然不错,总是能够想到很有意思的点子。嗯,的确好!如此一来,可以大大加强我道门的决断力!有机会我去趟玄元观,向云楼监院禀告一下这个想法,听听他怎么说。”
“说起云楼监院,他去庐山已经半年了,至今未归啊,也不知老监院病况如何了。”
赵然和杜腾会提起赵云楼的时候,他已经向李云河辞行,李云河将他一路送到山下,两个老道依依惜别。
李云河将他送上浔阳江头的坐船,道:“早点回去,你出来已经半年了,回去又得耽搁近月,观中那么多事务,离开久了也不稳妥。”
“师兄病况未复,我实在是不放心啊。”
“虽然未复,但却已经大好了许多,再说,我这身子骨的事情,你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太多的忙。有总观修士照看着,出不了什么大事,放心。”
赵云楼道:“其实家里也出不了什么大事,这几个月我在庐山修身养性,权当放松心情了,原本最需要担忧的松藩,现在反而成了四川信力增长最快的地方,有杜腾会和赵致然在那边,的确是令人放心。我最担心的还是师兄……师兄,还是那句话,若是做得不顺心,就辞道,回到玄元观好好将养身体,何苦为些许俗事把身子骨赔进去。”
李云河摇了摇头:“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只要在这个位置上,就要勉力维持一天,云翼师兄已经很是艰难了,我再一走,他岂不更是孤掌难鸣了?”
“还有阳明监院在,还有云敬方丈在,盛云天再如何意气风发,总还只是都讲。”
“可他有几位大修士的明确支持,张监院和沈方丈也对他无可奈何。”
谈到这里,两人都沉默了下来,各自叹了口气,赵云楼实在忍不住了,仰天道:“真不知道这些大修士们在想什么,这是要毁我道统啊!张大真人这才飞升了几年,怎么忽然间就变了呢?”
李云河喝道:“师弟禁声!这种话不要再说,哪里谈得上毁道统!道统已立千年、万年,哪里是毁得去的?”
赵云楼深吸了口气,问:“师兄,那你说,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李云河呆立片刻,挥了挥衣袖:“开船,站稳了,莫乱了自家分寸……守好玄元观。”
赵云楼的坐船启程,六七日后便抵达夷陵,由此而上,船行就不那么顺畅了。这里水势较急,单凭船力,是很难继续前行的。
钱不够的人家至此就需要下船,改走旱道,富户人家可以雇佣纤夫拉纤,如赵云楼这样权势显赫的高道,船上备有一些道门炼制的专用法符,取出来后贴在桅杆上,可聚用风力继续前行。
又过了几日,坐船行至涪陵水面,在经过一道急弯的时候,一只大船从后面远处追了上来,船帆鼓荡着劲风,行速甚急。
见了这架势,赵云楼官船上的船头就知是江面上少见的修士坐船。正要避让之时,那船却猛然加速冲了上来,在拐弯处超了官船,掀起的大浪将官船推向一边。
赵云楼正在船舱中看书,顿时坐立不稳,整个身子甩了出去,撞在舱壁上,顿时跌得七荤八素。甲板上当即一片凌乱,几个操船的船夫和两个火工居士立刻掉落江中。